《他年隔世》卿洛闻

178、第 178 章

　　文琴心与权素若缓缓的往下走，这地方，往上时候觉得还好，往下走，就觉得十分陡峭，二人相互扶持这，走的小心翼翼。
　　过了半晌，总算缓慢回到了永泉寺里，她二人都有些累了，文琴心道：“妹妹，陪我在佛堂坐一会儿好么？”
　　权素若知道她有话说，也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不怎么想听，道：“我有些乏了。”
　　文琴心道：“过了今日，怕就没机会了。”
　　权素若低头半晌。
　　文琴心问她：“你怪我？”
　　权素若道：“没有。”
　　文琴心道：“那就是不甘心了。”
　　权素若抿着嘴不语。
　　文琴心拉着她，往大雄宝殿去了。
　　大雄宝殿空荡荡的，唯有烛火长明，映照的佛祖金身肃穆，宝相庄严。
　　文琴心与权素若一起跪下，在佛祖面前又拜了三拜。
　　二人躲到一边坐下，文琴心这才问道：“你明日打算如何？”
　　权素若知道逃不掉，半晌道：“我不知道。”
　　文琴心看着她，循循善诱：“孤影可是鬼面排行第一的杀手。”
　　权素若垂下眼去：“我知道。”
　　文琴心又道：“云楼是雅音阁的台柱子。”
　　权素若浅笑：“我还羡慕过他们。”
　　文琴心问她：“那你为何还要犹豫？”
　　权素若以退为进：“你为何劝我？”
　　文琴心略作沉吟：“因为，这确实是一条好归宿。”
　　权素若苦笑这问她：“那姐姐为什么不劝自己？”
　　文琴心咬着嘴唇，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我还欠下别人的债。”
　　权素若也是无奈：“可我是王妃。”
　　文琴心听到这儿，终于笑不出来了，她问：“是二倾天下，三朝为妃的王妃么？”
　　权素若扬起下巴：“对，我就是眉夫人。”
　　文琴心摇了摇头，低头嗤笑出声。
　　权素若被他笑的不知所措。
　　文琴心不小了，她定了定神，深深的看向她：“不，你不是。”说完，她放下头发，转过身去，不明所以的权素若见她一点一点转过头来，分明没有化妆，分明眉不似眼不似，却只有一种感觉，让人一眼就认出，正式惊鸿图上那人。
　　文琴心无动于衷的看着权素若的神色一点点裂开，从惊讶，到无助，到最后的委屈，文琴心慢慢的补上下一句：“我才是。”
　　权素若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似乎是一个经年累月的信仰，曾经那样坚定不移，虔诚的许诺过，却忽然发现，不过是逗着玩的。
　　文琴心等她反映了一会儿，方才劝道：“你何必执着呢？”
　　权素若不领情，红着眼睛质问她：“你为何要这样？”
　　文琴心对上她的怒意，心中也有苦无处诉说，半晌才失望道：“因为眉夫人，她本不想二倾天下。”
　　权素若尖声争辩道：“你分明是嫉妒我。”
　　文琴心点点头，神色落寞又悲伤，道：“我就是嫉妒你啊，眉夫人别无选择，可是你有。”
　　权素若倔强的看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拼命的忍住，似乎若是那泪滴掉下来，她就先输了。
　　文琴心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眉夫人一生不与人同，你何必要与她同呢？”
　　权素若终于忍不住泪水，委屈道：“你又骗我了。”
　　文琴心揽过她的肩膀来，柔声道：“ 你本也不是眉夫人，你只是独一无二的权素若。”
　　这话，她好像曾经听过，权素若忽然泣不成声。
　　文琴心一边哄着她，一边分神，她想起那日对着惊鸿图，周涵星也是问过她的，问她如何才能为他所用，自己当时怎么回答的呢？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她重重的吐了口气，藏一半漏一半的真情实意，自己心烦意乱，却都没放在心上。
　　那人，只会问一次吧，机会也只有一次，有些人抓住了，比如权冷川，所以他用一生回报，有些人错过了，比如自己，注定只能站在这里，去羡慕别人。
　　文琴心落寞道：“他不会挽留你，只会问你一次。”
　　权素若上气不接下气的哭着，似乎只是为了宣泄，因为她心里求而不得的梦想。
　　文琴心想，她是个聪明的姑娘。
　　送了权素若回禅房，天色已然晦暗下来，文琴心想了想，又复爬上观景台去。
　　周涵星一脸兴奋，仿佛还没有尽兴，权冷川也只是笑眯眯的一直听着，也不知听他说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有厌腻。
　　周涵星抬眼见了她，颇有些不悦，撇着嘴道：“你怎么又来了？”
　　文琴心微微一笑：“来找二位公子讨个彩头。”
　　周涵星问她：“无缘无故的，要什么彩头？”
　　文琴心道：“你欺负我兄弟沐风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周涵星急道：“我怎么欺负他了。”
　　文琴心道：“他说你横挑鼻子竖挑眼，不叫他好过。”
　　周涵星道：“你别不识好人心，他自己不开窍，我提点他，还成了害他了。”
　　文琴心哼了一声：“那你说，山是什么，水是什么？”
　　周涵星叹了口气：“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山就是山，水就是水。”
　　文琴心觉得被戏耍了，怒道：“你这什么意思。”
　　周涵星道：“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心无外物，返璞归真罢了。”他摇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看着文琴心叹气道：“你们不开窍的，说了也不懂，还是等着他自己去悟吧。”
　　文琴心听不懂他在打什么机锋，只好气鼓鼓的瞪他，周涵星也并不示弱，由着她瞪着去。
　　半晌文琴心无可奈何的泄了气，又道：“我劝了素若跟你走。”
　　周涵星哼了一声，道：“你如何笃定她不会跟我走？”
　　文琴心觉出他已经没有方才的笃定，心中哼了一声，打定主意眉眼带笑，不退不避的看着他，一副我就是知道，你也知道的样子。
　　周涵星被她看得毛骨悚然，过了半晌，才算是服了软，问她：“你想要什么？”
　　文琴心转头又向权冷川，问他：“权公子当日答应过帮我的，可还算话？”
　　权冷川方才看了半天他二人的好戏，这会儿忽然被被点了名，颇有些无奈，他微一沉吟，到底点了点头。
　　文琴心正色道：“我要做萧国主的夫人。”
　　周涵星看了看文琴心，又斜眼看了看权冷川，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笑道：“你们二人说吧，这事儿我可管不了。”
　　说着一溜烟，小跑着下去了，此刻也不用掩藏功夫，片刻就不见了踪影。
　　权冷川见周涵星跑了，勉强挑了挑嘴角，尴尬着笑道：“你如何……”
　　文琴心直接打断道：“先前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自不会妨碍你们，只要你答应我。”
　　权冷川不明就里的看她，仍旧有些犹豫。
　　文琴心咄咄逼人：“权公子一言九鼎。”
　　权冷川权衡利弊，想不出她还能有什么图谋，自己各种布置，也并不怕她，终于无奈的笑了笑，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道：“好，就依着姑娘。”
　　文琴心满足的笑了。
　　权冷川飞快的捋了捋事线，又道：“既然文姑娘权走了素若，那姑娘就来做权素若吧。”
　　文琴心微笑，点头道：“正合我意。”
　　权冷川这才挥了挥手：“天色晚了……”
　　文琴心再次打断他：“我还有事。”
　　权冷川知趣的闭了嘴，等着她下文。
　　文琴心从颈上除下金锁，道：“我有东西给公子。”
　　权冷川看着金锁，实在想不起这东西与自己有什么关联。
　　文琴心看他这陌生的眼神，忽然悲从中来，不觉掉下泪来，哽咽道：“这本是百年前公子托付于我的，而今，物归原主了。”
　　说罢，文琴心打开金锁的两层匣子，取出一颗光耀明珠来，那明珠莹润透亮，似乎让一切都笼上了一层薄薄的微光。
　　权冷川见了此珠，只觉得胸中有所共鸣，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就见这珠子径直的向自己飞来，没入自己胸膛里，瞬间耳畔轰鸣响起，滔滔莽莽，似有百万大江，汇入东海。
　　文琴心低声道：“权公子，还给你，从今往后，琴心再也不欠你了。”
　　说罢，她转身便跑，一边跑，一边泪如雨下。
　　方才热闹过的观景台上，这才没多久，便又冷清下来，由此向下看去，有京城的一片万家灯火，其中几家欢喜几家愁，隐没其中，谁也看不分明。
　　权冷川站在高台上，也不知站了多久，风将他的身体吹冷了，他看见自己前世的转折，百年的求索，分分合合的对错，懦弱过，冲动过，放弃过，不甘过，与无数人相遇过，分别过，相逢一场，相视一笑。
　　原来他曾经那么的执着过，又终于狠下心来撒手过。当初的踏破铁鞋无觅处，而今的得来全不费工夫。百年辗转，阴差阳错。
　　他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也泪流满面了。
　　可惜文姑娘不知道了，不知道当日自己将这凤凰目赠给她的时候，因为嫉妒，而藏匿的关于九言的记忆，所以她记不起，是盲目的琴师教会她弹琴，她曾经拉着盲目的琴师谈天说地，也是因为她赢来的那一对儿黑珍珠，那盲目的琴师今生得以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这是文檀雅欠眉夫人的。
　　大概，也终究是无以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