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隔世》卿洛闻

177、第 177 章

　　文琴心就这麽跟着周涵星走，果不出所料，就真的走到的观景台上，只是文琴心本以为他只是想登高看看，只是没想到，观景台上，竟然还有一个人。
　　玉树临风而立，丰神秀逸的权冷川。
　　周涵星远远见了他，便挥挥手向他打招呼，权冷川显然也见了，亲切的也冲他挥了挥手，这二人熟稔的样子，似乎是兄弟一般。
　　他们二人只见，竟然这般关系？
　　原来周涵星带自己来，就是为了见权冷川？
　　文琴心有些想不到，或者说，是不敢想。她木然的随着周涵星一路我向上，终于到了跟前。
　　周涵星笑着招呼道：“师傅，久等了。”
　　权冷川兴致甚好，装出一副甚为无奈的表情，笑道：“快别这么叫，我可早就逐你出师门了。”
　　周涵星逗趣道：“我要是不这么叫，吓着这两位佳人怎么办。”他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文琴心和权素若，补上一句：“莲杀哥哥。”
　　文琴心瞪着权冷川，实在不可置信，鬼面的莲杀，竟然就是权冷川，无怪他越狱得那么轻松，原来一切的隐忍都是为了扮猪吃老虎。
　　权冷川摇了摇头，苦笑道：“你是得吓着两位姑娘，还不好好重新介绍一下自己。”
　　周涵星点点头，顺势站在权冷川旁边去，面对着文琴心与权素若，拱手道：“容在下介绍一下自己，在下云楼，不才，是雅音阁的台柱子，工生净丑，莲杀哥哥说文姑娘听过在下一场长坂坡，不知还有没得印象？”
　　文琴心瞪大了眼睛，努力的回想当年在秦州当日的长坂坡，想把那个神韵飞扬的赵云与这个被她认为扶不上墙的皇帝联系在一起。真人不露相，他倒是绝顶的伶人，把生活，也当了戏唱，耍得自己连同公主那一票子人团团转，不愧是台柱子。
　　权冷川摇摇头，似乎是怪罪，又似乎是对小弟的宠溺，笑道：“文姑娘前些日子不是还去过雅音阁，想找鬼面的生意，不妨给在下个面子，给你引荐一下。”说罢了，指着周涵星道：“云楼是雅音阁的台柱子，近来雅音阁台柱子们都不唱戏，也怪不得人家，这不是给你们困在宫里，可给他憋坏了。”他笑了一笑，又道：“这机灵鬼儿还是鬼面排行榜首的孤影公子，跟我动手不用三招，一天到晚叫我师傅。”他瞪了一眼，笑道：“也不知寒碜谁。”
　　周涵星半天装傻晚上冲楞，胡作非为没事儿找事儿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揭穿身份时候最是有趣，听权冷川这般说，还不忘了拆他的台，酸道：“莫要胡说，不用三招的是九言，可不是我。”
　　权冷川白了他一眼。
　　周涵星嘻嘻笑着问呆住的二女，道：“我的戏好不好？”
　　好，怎么能不好，不论是戏台上的十全伶人云楼，还是宫里的傻楞皇子周涵星。
　　文琴心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输的这么惨，她勉强笑了笑，尽量不失风度道：“陛下高明。”
　　周涵星不屑道：“陛下这俩字，我听着就烦，以后爱叫谁叫谁吧，我可消受不起。”
　　文琴心想了想，有些不可思议，道：“那羽刻，是……难道是九言？”
　　权冷川点头：“文姑娘冰雪，正是九言。”
　　文琴心恍然大悟，无怪乎江湖传言羽刻救了权九言，没想到那日杨某人其实并没有截错人，倒是回来，九言病了，那日萧飒说羽刻病了，丝丝入扣，原来如此。
　　权冷川又道：“姑娘是想打探鬼面了，索性告诉姑娘无妨。”他微微笑了笑，道“雅音阁的琼砂，也是鬼面的雪游，大名常雪踪，嗯，不过，就是那个常胜将军，至于逸蝶，鬼面里叫江鸿，现在跟着雪游那边，叫江逸之，至于萧飒嘛……”权冷川买了个关子，看文琴心想不透彻，才点破道：“是肖嫣儿，她那日为了不让姑娘瞧出破绽，只好在房梁上呆着，姑娘勿怪。”
　　文琴心早该想到是她，这爽飒的性格，不是正配这名字，真好啊，真好，素娥今生，倒是比往日，自由自在多了。
　　她忽然又想，所以当你房梁上的萧飒姑娘，是故意安插在那里，对自己说了那些让自己麻痹大意的宽心话？
　　对了，文琴心忽然想到，又问他：“那熠晓呢，是谁？”
　　权冷川愣了愣，周涵星替他答道：“他是谁文姑娘没看出来？那扮相，京城找不出第二个，那是九言啊。”
　　熠晓就是九言，对了，怪不得白雅歌说喜欢熠晓，自己是瞎了么？熠晓那眼睛，怎么还能是别人。
　　权冷川想来没想到文琴心心中的百折九回，或者猜的出却也懒得在意，只道：“他们明儿也回来了，姑娘若还是有生意照顾，不妨再等等。”
　　文琴心苦笑道：“我一介布衣，怕是没这么发的生意，能照顾得到权公子。”
　　周涵星摇头道：“文姑娘这话不对，莲杀哥哥嘱咐我姑娘是人才，不可怠慢了姑娘，我这才提了姑娘的官阶，姑娘怎么是布衣。”
　　文琴心摇了摇头，半晌问道：“敢问孤影公子，这江山，是权公子什么价钱买的？”
　　权冷川替他答道：“一间雅音阁，一个鬼面。”他顿了顿：“哦，还有一万两黄金，孤影公子虽然漫天要价，冷川却也只能照单全收，一单子生意，就五千两黄金。”
　　文琴心点点头，这五千金的人命，大抵一条是周涵晟一条是何为欢，倒是也真值得，苦笑道：“价钱倒是合算。”她叹了口气：“孤影公子不论功夫、手段，还是戏，都是登峰造极了。”
　　周涵星听了这夸奖，十分满意，却还不忘了顺杆爬道：“我还有画是一绝。”
　　也对，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关在宫里，做什么皇帝？只是，世人到了此地，有几个人还会坚定的选择不要更进一步呢？
　　权冷川拍了拍他肩膀，道：“价钱虽高，值得就好。”
　　文琴心忍不住追问周涵星：“你倒不觉得亏本？”
　　周涵星问他：“怎么讲？”
　　文琴心道：“这千里江山，就值这些？”
　　周涵星道：“权大哥许我的是自由，这些不过是利息，至于这千里江山，本就不是我的。”
　　文琴心叹了口气：“陛下这说得轻巧。”
　　周涵星摇摇头道：“若不是权大哥计划运筹，今儿也没得我戏唱，况且就是真有这些气运，也不过是个亡国之君，这戏太累，演一次过瘾也就是了，到底命还是自己留着的好。”
　　文琴心想着他所谓的自由，本来没有今天的人，依靠别人走到了今天，可为什么就不再奢求多一点呢？
　　文琴心诛心道：“话虽如此，孤影公子就没有于怨恨？”
　　周涵星忽然笑了，他摇摇头道：“有什么好怨恨的？”
　　文琴心针锋相对：“身家世族？”
　　周涵星指了指权冷川道：“这才是我兄弟，皇陵里埋的那些人，与我何干。”
　　文琴心目光不躲不闪：“你真信他？”
　　周涵星也看她，道：“信不信如何不同？”
　　文琴心轻轻皱眉：“何解？”
　　周涵星有些懒散，叹道：“我还当你是明白人。”
　　文琴心不肯示弱：“既说到此处，何不给我解个痛快。”
　　周涵星收了笑脸，正色道：“文卿倒是剔透。”他轻轻哼了一声，淡淡道：“退一步说，权大哥能布置如此，这些功夫，这些手段，我也应对不过，何必不信他，徒增烦恼。”
　　权冷川插嘴道：“这点你说错了，你这功夫在我之上，心思也不输，你若一心对付我，我也奈何不得你。”
　　周涵星斜眼看他，不以为意道：“我多不过自保罢了，倒是一直想问，这绕指柔的功夫，为何只有我会？”
　　权冷川低头，略作沉吟，笑道：“瞒不过你去，我堵了咱们十年的情义。”
　　周涵星哼道：“还不是算好了我的性子拿捏我，还说我能算计过你。”
　　文琴心听他二人互相嘲弄，却句句机锋，虽然听不懂全部，却也大抵明白，最高明的算计，是让人明明知晓，却仍旧心甘情愿。
　　士为知己。
　　文琴心抿了抿嘴，示弱道：“我明白了，只是不遗憾么？”
　　周涵星不由得笑了，叹道：“都说文卿聪敏，果然一点就透。”他淡淡的点了个头，道：“你既听得明白，就多说几句，我且问你，你没当皇帝，你遗憾么？”
　　文琴心着实吓了一跳，张口结舌道：“你……你莫要胡说……”
　　周涵星却满不在乎：“有何不一样？”
　　文琴心半晌，才道：“我是姑娘家……”
　　周涵星哼了一声：“远有吕后则天，近有我皇姐倚晴，她们都不怕，你怎还用这个糊弄我？”
　　文琴心彻底说不出话了，她才明白，原来周倚晴从来就没想过扶持什么何驸马，她想自己当女王，可是自己与她靠得那么近，竟然从来没察觉，或者不敢察觉这样的心思，自己究竟是多么不懂周倚晴啊。周倚晴当日，或许曾想过把基业留给自己，可是看着自己懵懂的样子，才退而求其次，指了何为欢，或许她还盼望过，自己能有一天开了窍，可惜时不我待，岁不我与。
　　周涵星摇摇头，颇为不满意道：“权大哥说你不让须眉，这些日子与你相处，我觉得他说得没错，可你为何不敢有他们胸怀呢？”
　　文琴心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出来，不就是为了不像寻常女子一般，一间小院子，一辈子就那么无声无息的过去，可是直到这是，她才发现，自己原也还是个作茧自缚之人，守着自以为的一片天窝在井里，自以为与众认同，自以为能看见天下，原来和当年自己看不上的寻常妇女，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周涵星这才道：“说到遗憾，也有那么一瞬吧，不过也没什么意思，这几天演演过瘾也就是了，我思前想后，那一帮子糊涂东西吵吵闹闹有什么乐趣，我还是最喜欢听人说我戏好，旁的事情，既不是我心意，又何必徒劳呢。”
　　文琴心半晌，才憋出一句：“孤影公子才是真剔透。”
　　周涵星笑着自嘲道：“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胸无大志罢了。”
　　文琴心低头笑笑，若有所思。
　　周涵星又看了看权素若，道：“我明儿一早就走，明天京城会大开城门，玄国就来了，你们，若是也想离开，便就明天卯时在永泉寺的后门等我，若是不想，我也过时不候。”
　　权素若张口欲言，却被周涵星抢了先，他道：“姑娘们不必多言，更不必现在给我答复，明日再见分晓便是。”
　　权素若将话吞回肚子里，悻悻得闭了嘴。
　　周涵星这才又道：“二位姑娘不妨先回去，我还想与权大哥有些话说，天色要晚了，你们先回去歇着吧。”
　　权素若与文琴心互相看了看，十分默契的转身相携而去。
　　没走出两步，就听见背后周涵星迫不及待的与权冷川絮叨：“真是憋闷死我了，这两大场好戏，都没人给我叫好，我可算抓到你了，我跟你说，我那时候装疯卖傻，心里都想笑，可是我不能笑……”
　　文琴心摇摇头，或许周涵星才是真聪明，又命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