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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第 161 章 ...

  •   文琴心轻轻的安慰一句,道:“都不是你的错。”
      白雅歌绝望的闭眼,摇了摇头,一行泪水顺着她的脸颊划下,趁着晨曦的微光闪动了几许晶莹,她讥诮着口气道:“冷川哥哥在那之后便入朝为官,一开始我还以为是终于想通了,知道上进了,多年后我进了公主的府邸,才知道,冷川哥哥为了答谢公主帮寻回九言哥哥的情分,做了公主伸进前朝的一只手,他背后做的那些事情,呵……”白雅歌闭了口,不肯再提,只转而道:“我心里难受,却也不知该怎么办,想起冷川哥哥少年时候曾与我说,只想在南山畔归隐终老,到底还不是也把自己卷了进去。我以前的时候,真的以为自己只是运气不好,才无意的泄露的九言哥哥的行踪,可又忍不住想,为什么就哪天,那样凑巧?公主这么多年温言安慰我,求我帮她,说她也是为了给九言哥哥报仇。”白雅歌倔强的抬起头,似乎希望不会有更多的泪水留下,无可奈何道:“这些年了,见她做得多了,我如何还不知当日是她推波助澜,人是骗不过自己的,我只告诉自己自己不能再失去倚晴姐姐了,可惜啊,还不是一样。”
      白雅歌笑的有些惊悚,文琴心更觉得毛骨悚然,问她:“你为何定要如此想她?”
      白雅歌只是笑:“本我还有万一的侥幸,想着是自己狭隘,错负了她,公主待我相好,我是万不该怀疑她的,而今,你这问我,便把这根也斩了,我没得侥幸了,她真厉害啊。”白雅歌似乎是感叹:“我们这些被她用真心对待过的人,到头来只能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对她狠不下心来。”
      文琴心有些不知所措,她看着白雅歌,忽然有些物伤其类,若真如白雅歌所说,周倚晴的算计,落在谁身上,不叫人身心都伤透了呢,只是,自己呢,自己是不是周倚晴只用了真心相待的那个人呢?
      白雅歌看着她,似乎洞穿了她的心事,忽而叹道:“你见了我们这些人,却还心存侥幸么?这我真是羡慕她,你可记得,那年七夕,她拿了玉如意做彩头,却给了你贴身的玉牌,你当真的是你运气好么?”
      文琴心看她,却是因为那玉佩,文琴心甘愿用一切报答与她,听了这话,却心里沉了一下。
      白雅歌道:“那天我坐得近,我分明看见,她伸手进去的时候手里已经握了一块木牌。”白雅歌叹了口气,道:“一块儿玉佩就骗的你给她如此出谋划策。”她摇了摇头,“我冷川哥哥的镯子戴在你手上,也没见你这般出力,算而今公主薨了,一样让活着的人为她左右,厉害,当真厉害。”
      文琴心张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只觉得浑身上下皆是寒意,她下意识摸了摸手上的玉镯,又想了想公主那块儿自己舍不得带的玉佩,他纵使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承认,那一块儿玉佩承载的分量,原来天定的缘分,不过是精心策划么?
      白雅歌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淡淡戳穿道:“可你刚还是答应她了对么?你可知她近来疯了一样,一心只要置当今圣上于死地,用的是我亲手调的香料,我叮嘱过她那东西只要不遇到石竹花便不会有事,可她呢,为了让皇帝死,前些天自己拿着混了石竹的花束进宫。”白雅歌别过脸去:“回来我嘱咐了几次,平心静气,她却不听,我怎么救她。”
      文琴心每听她说一句,心中就是一动,原来公主还有这么多瞒着自己的地方,可自己还是莫名其妙的答应下来,她默默闭了眼,只觉得胸中揣着的桃花坠子忽然灼了起来,灼得她心口痛,而今,再想反悔,却也无从交代了,忽而又疑惑起来,难道她才是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么?周倚晴手下,每一个死心塌地人,都是计策拉拢来的高明么?那里面有几个人不是自以为被真心相待,可到底有谁才是真的被真心相待呢?云淡风轻的权冷川,与世无争的白雅歌,原来这不过是她的一层保护色,到底保护了谁呢?
      白雅歌忽然凄然一笑,道:“不知你有没有那么幸运,能成为倚晴姐姐的局外人呢?”
      天光乍破,阳光从白雅歌身后散开,将面对面的两个人,生生隔成了一道剪影,仿佛还隔着千山万水,挣扎一宿的阴霾过去,终于天亮了。

      文琴心径直去了兴隆钱庄,得了那册子,看的心惊肉跳,暗线条条,甚至些许的朝廷重臣都在其中,一介女流,这些年的经营,也当真不易。
      茶馆埋线,当日便组织了一场聚会,除了个别听了这事儿,便墙头草去的,多数都到了当场,虽然对文琴心的忽然而来颇有微词,文琴心却也是意料之中,只传达了被公主临终遗言,却发现,原来便是不托付自己,公主也早就计划好了,权冷川的罪证早已准备妥当,只等明日一早便会传入宫中,各项事情,都在井井有条的推进中,文琴心应付一番,倒是颇有些筋疲力尽。
      然而明日还有公主的吊唁,事到如今,这事儿被推倒身上,她经莫名其妙的成了个人物,公主府上各项操持,不在话下。
      文琴心只是颇有些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却原来自己不论答不答应周倚晴的要求,都是一样,周倚晴所谋之事还是会井井有条的进展,可她却为何硬要把自己也牵扯其中呢?文琴心又想不明白了,她实在是眉骨疼痛,仔细按了按,也不见好转,托人将消息告诉了希沐风,也就没有下文了。
      文琴心又在公主宅在中歇了一晚,第二日凭陵吊唁,往来了许多人,文琴心悄悄坐在一侧,挂了白纱帐算是遮挡,隐隐抄抄,观察人来人往。
      朦胧间,她想起那年,那年她第一次见到洛阳舞王许若薇,看她在台上的专注忘我,或许五官花魁,不过是为了成全自己。她想起她们同台共舞,她们两争花魁,文眉生输了两次,第一次,她远远的看着,第二次,她终于有机会站在许若薇身旁,许若薇三贺花魁,到底还是个旁观者。
      她记起那年若薇站在台上,那神采,能照亮整座琼楼,花好月好夜更好,却比不过她人,太好。何人笑我醉韶华,何人与我共曲飞,想起后来,许若薇青灯古佛的终老。
      而今重来,隔着厚重的檀木棺材,千山万水永隔,岁华尽流光隔世。
      白雅歌虽然昨日也在,今日却还是来了,换了身白衣服,一身的首饰也都摘了干净,她跪在那儿,呆呆的看着灵柩在前,默默的落下泪来。
      她有些自嘲的想着,那文琴心聪明一世,却以为我故意害死姐姐,倚晴姐姐,我多庆幸我救不了你,这样我就不用为了救你还是不救你左右为难,而只能无能为力的在这一刻,记起所有你对我的姐妹情深。
      白雅歌想起自己从小,就喜欢亲近公主,她喜欢周倚晴美貌,周倚晴蹲下身来,随手把鬓角挽到耳后,摘下一朵小小的野花,别在她的发间,这份情谊,什么时候变了呢?记忆里的周倚晴恩威并施,白雅歌长大了,便再也不敢像小时候一般,只当周倚晴是个临家的姐姐,白雅歌低头,可她到现在仍旧相信,公主是真心带她,偏生好像只要这一点在,周倚晴做过什么,说过什么,都不重要了,往事会随着天人相隔风化去了,只剩下内里斑驳的情义,幼小的白雅歌抬头看了看周倚晴,周倚晴也察觉到她的眼神,低头回了她一个温婉的微笑。
      周倚晴,姐姐,你真厉害,让人明明知道,却也恨不起来,让人明明想恨,却又放不下。
      真正的手段,是用心,比手段还高明的,却是对有情人用情。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周倚晴的知遇之恩,倒是时间最苦涩的一杯了。
      白雅歌叹了口气,眼泪又不争气的滑了下来,姐姐,你真厉害,白雅歌一辈子被你拿捏在手心里,就是看透了,也还是不想反抗,当真心服口服。只是想问问你,你这般聪慧,又何必去算计人心,你也可曾有过那么一会儿,是心甘情愿的么?
      白雅歌落寞的坐了一会儿,文琴心有些看不过去,看她情致真切,又觉得错怪了她,心下不忍,叫人问她近来歇歇,白雅歌却似乎理解成了赶人,冷冷的向文琴心瞥了一眼,看得文琴心心寒,然后以一种极为少见的趾高气昂的架势离开了灵堂。
      文琴心叹了口气,她与白雅歌这点儿浅浅的君子之交,仿佛忽然被什么人用蛮力拉扯断了,当年的同住,都好像是封存在上一个世界的幻影。文琴心心里,不知道该怨谁。
      又过了半天,文琴心守株待兔的权冷川终于来了,文琴心心里一动,只觉得世道翻覆,自己站在了浪头,忽而有空虚起来,自嘲自己一个手握稻草的人,就真以为能够左右乾坤么?未免太自不量力了一些。
      权冷川似乎没什么精神,却也没故作悲痛,稳步而来,屋外埋伏的官兵却已然按捺不住,上前来拉扯他,权冷川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似乎也没有丝毫的吃惊,文琴心觉得他或许早就知道了自己身上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或许早就知道周倚晴临死还要摆了他一道一样,却还是慷慨赴约了。
      或许,这就是周倚晴么?明明知道,却还是会来。
      是谁毁了周倚晴?又是谁毁了白雅歌呢?是谁害的权九言满臂的伤痕,又是谁害的权冷川未尝不是满手血腥,这个世界,真是脏透了,让这某种意义上功成名就,变得这般恶心,可若是不然呢?谁会知道他们存在过呢?可是这样所谓的成就,有几个人愿意呢?
      权冷川也不挣扎,只是忽而向帘子里冷了看了一眼。
      隔着帘子,文琴心大抵是内心有愧,竟被这眼神冻了个激灵,权冷川轻哼了一声,转回头去,道:“有什么事情,等我拜祭完公主吧。”
      兵丁有些不知所措,领头的试探性的看了看文琴心,文琴心,点了个头,兵丁悻悻的放开手,却仍旧守在门口,不肯推开。
      权冷川偏过头少了一眼,恍若无人的跪在公主灵前,一丝不苟,举动合规,只是不知晓是什么表情,或又是什么心情。
      他只默默的拜了第一拜,权冷川叩谢公主,公主当日知遇之恩,栽培之德,没有公主当日栽培,权冷川没有今日。
      第二拜,权冷川叩谢公主,当年,不管公主有何目的私心,计算了九言,却终究动了恻隐之心,留下了九言一命。
      第三拜,公主恕罪,当日为了要冷川的犬马之劳,赔上了九言,代价何其大,冷川以为是舍本逐末,不敢苟同,冷川从不敢问公主,这人的一生,一条命,难道就只值得一个本就想用一次的眼线么?冷川不才,只想讨个公平,以大周做价,还请公主赎罪。
      而今,后世若论功过,他年泉下,权冷川再与公主说吧。
      斯人已去,恩怨两清。
      权冷川看着那厚重的棺椁,躺在里面的人,当日叱咤风云,也不过是一缕青烟了。
      他拍了拍衣襟,稳稳的站了起来,转过头来,似乎目光又越过帘子,与文琴心对望,文琴心觉得他的目光似乎有些讥诮,有些悲悯,让她忍不住又想起白雅歌的那句,够不够幸运,才觉得自己再问已是局中人。
      文琴心别过头去,挥了挥手,兵丁上前,拷住权冷川。
      权冷川没有丝毫反抗,只是忽然忍不住回了头,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周倚晴的管过,公主,你可知道,手段纵有一时之成,但是手段之上算计不来的,是用真心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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