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隔世》卿洛闻

130、第 130 章

　　文琴心也干了痛快，抬头看他豪爽，才将一切烦恼化作浅浅一笑，转身靠在一旁的栏杆上，问他：“求我办的事情说完了，该给我讲讲文弦歆了吧。”
　　柳墨意受她情绪感化，也将方才愁眉苦脸的神色收了起来，道：“典籍上能查到的文弦歆，不过寥寥几行，只知道他百年前就是琴圣，琴技无双，深德王母宠爱。”
　　文琴心挑眉，笑道：“说点儿我不知道的。”
　　柳墨意早就习惯了她的急脾气，依旧不紧不慢道：“有传说文弦歆是天帝的私生子，本来王母不容他，却终究因为他聪明得体，一手好琴，加上母亲早逝，让王母终究接纳了他不说，还打心眼儿里喜欢他，算不算你不知道的？”
　　文琴心瞥了一眼，道：“真的假的？”
　　柳墨意笑：“你信不信？”
　　文琴心轻哼一声道：我才不信。
　　“还有人都说，历来天宫绝色，都是琴圣，这历来……”柳墨意故弄玄虚。
　　文琴心懂啊：“你的意思是说，这文弦歆，是个绝色美男子了？”寒泉道人风骨，虽不女气，却也担得起天宫绝色。
　　柳墨意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只接道：“要说起他，就还得说天界曾经还有一位奇才，跟……跟沐风差不多的法子上来了。”
　　他说道这儿的时候，有色微微泛红，想来一开始是打算说跟自己差不多的法子。
　　文琴心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其实别人说来并没什么，可自己却不能说，只假装没听出来，附和道：“那应该也是位妙人，可曾见过么？”
　　柳墨意摇摇头：“你别着急，我慢慢说。”
　　文琴心吸了口气，给自己倒了一杯，倚着栏杆等他。
　　就听他道：“那是个儒将，叫权暮卿，下界的事情没什么记载，只知道上界之后，曾经在渭水一战，为天国抵御了叛乱，立了不世的大功，一时间也是风头无两，深的天帝王母的信任，更难得的是他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是个文武双全的才子，而且还会斫琴。”
　　文琴心听了不禁皱了皱眉，儒将会斫琴，多半是幌子，真正的缘由，大抵是为了接近文弦歆吧。
　　果然柳墨意道：“为此他与文弦歆以琴会友，更是因为文弦歆琴弹得好，硬要拜了文弦歆做师傅，倒是一时佳话呢。”
　　文琴心心里哼了一声，什么拜师，到底是看上文弦歆的地位，借着机会讨好玉帝王母呢吧，这人也是聪明，知道收敛锋芒，不能功高盖主，就只好假装玩物丧志。
　　柳墨意不知她心中早有九曲十八弯，只笑道：“天宫摆着的那把 ‘遗音’，就是这二人携手做的，你不是还夸过好琴么。”
　　文琴心咬着牙，仍旧点点头，心里却实在发酸，是寒泉道人和什么人一起做的么？寒泉道人只为那个谁一起做过琴，怎么又到这儿就想不起了，仿佛那个谁跟寒泉道人关系极好，寒泉道人看他的眼神，那种深情，就是面对钟徽也不曾有过的。那是谁呢？寒泉道人不是修道之人，怎么会喜欢什么人呢？文琴心有些疑惑，难道自己的记忆也被人动过手脚么？好像有点儿问题，又没什么问题，这所谓的一个人是真实存在，还是自己胡思乱想出来的呢？
　　柳墨意见她竟然没追问下去，倒是有些失落，仿佛一场卖力表演，没了人应和，只好无趣的自己推出了高潮道：“后来那文弦歆与权暮卿竟然分桃断袖，海誓山盟了。”
　　文琴心瞪大了眼睛，十分惊讶，这天界，竟还有人冒这个天下之大不韪，不知是太不明智，还是另有所求。转而又一向，文琴心便觉得是这权暮卿，太不地道了些，他多半是为了示弱，不能功高盖主，给自己寻点儿错处，可拉上文弦歆做什么，文弦歆这作风看起来，怕是跟沐风也真差不多，继而问道：“然后呢？”
　　柳墨意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打算问了呢。”
　　文琴心讪讪笑笑。
　　柳墨意才故弄玄虚的透露谜底：“这文弦歆与权暮卿，都是玉帝王母放在心尖儿上的人，纵使犯了错误，到底还是轻判了，放下界历练去了。”
　　文琴心还在等下文，柳墨意却停了下来。文琴心有些意犹未尽，问他：“没了？”
　　柳墨意点点头，道：“典籍上就记载了这么多。”
　　文琴心有些莫名其妙，追道：“不是下界历练么？没有个回来的日子？”
　　柳墨意耸耸肩，表示自己并不知晓：“我只打听到，历练说是寻个什么东西，寻到了就能回来，本来大家都以为也就两三个月的光景，总该回来了，可是生生下去了一年多，也没见人回来，后来那就来了，大家都说，文弦歆不会回来了。”
　　文琴心听见不会回来几个字，心中蓦地一痛，她几乎可以确定，寒泉道人就是那文弦歆了，这人，到底与自己无情，却又偏偏就把自己推到了这个位置，道是无晴似有晴了，真是个奇怪的人，文琴心自觉阅人无数，世间大小事情，都能看出个细小端倪，可是寒泉道人，当真是看不透，可是越是看不透，越是想靠近一些，她隐约觉得，那人不是不能回来，而是不肯回来，可他为什么不肯回来呢？想来，这个谜，大约只能一直猜下去了。
　　柳墨意见她神色忽而飘忽，怕是想起寒泉道人难过，便安慰道：“那寒泉道人不是与文姑娘一个心思，姑娘方才说心甘情愿帮我，想来那寒泉道人也是心甘情愿送姑娘一路，姑娘既然叫我不必挂在心上，那也就别将寒泉道人挂在心上了。”
　　文琴心却抓住了重点：“你也觉得文道长就是文弦歆么？”
　　柳墨意并不否认：“八九不离十吧，只是不知道那权暮卿下界成了何人，我还以为他这样的人，若是下界，决不能默默无闻，定要掀起点儿风浪才痛快。”
　　文琴心思索，忽而一个大胆的猜测映照在她的脑海，她呢喃道：“你说……会不会，权暮卿就是沈敬衣呢？回来又改了个名字也像是传统，想想，那下界历练的元帅……”忽然抬眼，见柳墨意变了变色，她才硬生生收了话头。
　　文琴心不知柳墨意与寒泉道人交情匪浅，觉得寒泉道人精明聪慧，定不会与这样人为伍，还以为柳墨意只是嫉恨沈敬衣与他既生瑜亮。
　　就听柳墨意酸道：“沈敬衣也配当儒将？”
　　文琴心信自悔失言，道：“想来不是，文道长在下界与他不两立，若真是，这人也太不仗义了。”
　　话虽然这样说，文琴心心里却几乎十拿九稳了，这权暮卿，应该就是沈敬衣吧，分明是天之骄子，却总是丢不掉患得患失的心，他这趋炎附势的样子，才会当日祸害了文弦歆，又丢了那人自己回来，而今又向自己频频示好，真是后悔当日，为何阴差阳错的帮了这人，唉，可话说回来，帮了这人，不到底还是寒泉道人逼出来的么？命运轮转，心易难测啊。
　　柳墨意看不透她心思，只见她回转，便点点头，觉得话都说的差不多了，觉得自己也应该有积分男儿担当，才宽慰他道：“这些都是往事，文姑娘也别挂在心上，在下告诉姑娘这些，也不过是想打消姑娘心结，文姑娘聪慧，定然不会辜负在下心意。”
　　文琴心点头，可惜道理都明白，有几个人做得到呢？脸上却不表露，陈恳道：“柳兄说得对，左右不了的事情，我也不会徒增烦恼，多谢柳兄解惑。”
　　柳墨意告了辞，顺便好心的把睡熟的希沐风送回了他自己的宅院。
　　文琴心一个人坐在亭台中看着一池芙蕖发呆，桌上的残酒也懒得叫人收拾，就这样吹了许久的荷风，借机放思绪飘来荡去，都是这些剪不断，理还乱，不知是如何滋味在心头。
　　直到天将晚暮，文琴心才又叫侍女备了笔墨，侍女有些奇怪，懒散了一天的琴圣，怎么忽然在晚上想起动笔，却不敢多说，只在一旁伺候。
　　文琴心画了一幅花鸟，画完之后，觉得少了什么想来想去，便在画上又添了一只飞鸟。许是惯看了希沐风的画，左右看来都是不入眼，可实在力不能至，终究落了个款书九十七年三月三日，也就作罢了。
　　在抬头，夜幕已然压了下来，天宫的穹顶上缀满了无数星斗，仿佛伸出手，就可以抓住一颗，倒像是谁的心事，有心的人，总能在浩瀚烟海中寻到那一点端倪。

　　文琴心醒来的时候天光正好，才发现怕是睡过了，不过头前那天睡得晚，也算情有可原。
　　她忽然回忆起那个梦境来，荒唐无比的梦境，唯独梦里女仙文琴心的画技倒是真与自己相仿，画技平平，下笔也不果断，竟然还画了一只鸟儿，那个头大小，不应该画只蝴蝶更好？也不知梦里那仙女到底是什么品位。
　　文琴心暗自诽谤了那仙女许久，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以往那些文眉生的往事，自己一直都相信是真的，那么这女仙文琴心呢？难道这些也都是真实存在的呢？可能么？仿佛没有什么说不通的地方，却有一点，原来世上真的有鬼神么？
　　文琴心蓦然有些发冷，她觉得那前因后果的一条线已然衔在手中，只要轻轻一拉，便能看见来龙去脉，可来龙去脉是什么，她真的敢看么？
　　对了，还有那权暮卿，权冷川，文琴心替他不值，这个负心人的姓氏，真的就重要如是么？
　　文琴心被自己大早上的胡思乱想弄得心乱如麻，终究决定得过且过吧，勿复思量，这才驱了驱思绪，穿了衣服起身，对镜梳妆。
　　原来外面阳光正好，带来暖融融的笑意，文琴心对着镜子微微笑了笑。
　　新的一天，新的一年，又在新的阳光中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