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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章007 ...

  •   监国府的管家客气有礼,赵游被他迎进府以后,好茶喝着,点心吃着,却连乌苏故的面都没见过,问他去了哪里,说是正在沐浴,不便见客。

      “无妨,朕有要事,即刻要见监国大人,你只管带路。”赵游喝的小腹微微发涨,再等下去,他快要憋不住了。

      老管家没办法,领着人七扭八拐,最后在一处假山前停下:“大人正在内中沐浴,老奴即刻进去……”

      “不必。”赵游抬手屏退众人,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他这次过来是有求于乌苏故,怎么能叫下人听见?

      不得不说,监国府确实气派,谁能料到一处不起眼的假山,进去以后竟然别有洞天,隐约听到流水叮咚,温热的雾气扑面而来,让冻僵的身子稍稍暖和。

      而这一处府邸,是他父皇当年亲自为监国大人建造的,也不知费了多少心思。

      循着水声向前,假山内没有丝毫人声,赵游忽然有些紧张,乌苏故真的在里面吗?还不等他出声询问,洞内忽然传来警觉的声音:“谁?”

      赵游从拐角处走出来,轻咳道:“监国大人几日未曾上朝,朕……我,我来看看大人是否身体有恙。”眼睛却虚虚地盯着半空中的雾气,并不去看乌苏故。

      先前他只当乌苏故不想见他,故意敷衍,未曾想这人竟真的在沐浴,发髻高高挽在脑后,光裸的脊背靠在石头上。在他身后,跪着一个小童。

      忽然,乌苏故起身,径直朝赵游转过身来:“可看清了?”

      赵游眼角余光瞥见他的身体,舌头打了结似的颤抖:“非,非礼勿视。”脑海中的那根弦早已绷成了铁板一块。

      因为身体的缺陷,自小他是由父皇照料长大的,懂事之后便自己沐浴,不再假手他人。便是他一向敬重喜爱的兄弟,也从未在他面前如此坦诚过。夏日里二哥要带他打水仗,他便吓得哆嗦,时常被嘲笑成胆小如鼠,他也并不在意。

      乌苏故眯起眼睛,想来赵游别扭的神色取悦了他,随手从小童手中取过方巾,朝他怀里一扔,肆无忌惮地指使道:“过来,替我擦背。”

      随着一阵哗啦的水声,他已重新坐回温泉内。

      湿漉漉的方巾砸在怀里,浸湿了赵游的便服。方巾柔软的热乎乎的触感令他的鸡皮疙瘩冒了出来,他硬着头皮走到乌苏故身后,这才发现要想替他擦背,除了跪在坚硬的石头上,别无选择。

      这分明是在给他下马威。

      赵游却只能跪下。为了小命,为了皇位,他得做小伏低,把这位权势滔天的监国大人捧得高高的,兴许他在高兴之余,会可怜可怜他这个无权无势的小皇帝,给他留一条活路。

      赵游笨拙地捏着方巾,仔细地擦拭乌苏故的后背。

      乌苏故的后背略薄,肩胛骨下凹,看起来便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与他父皇不同。在赵游的记忆里,他父皇的背像山一样宽广,令他安心。不过等他长大以后,父皇便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并且叮嘱他,宫里那些人,不论是太监宫女还是他的兄弟姐妹,都要防范一二,切不可让别人近身。

      赵游一直将他的话牢牢记在心里,除了父皇与许太医,没有人知道他的秘密。

      “发什么愣?”乌苏故的声音忽然传来,刻薄又不屑,“些许小事都做不好,留你有何用?”

      赵游慌忙从沉思中回神,面皮发紧,脑仁嗡嗡作响,既觉得羞耻,又觉得委屈,更有一些恐惧。他虽然自小没有了母妃,可是父皇对他的宠爱,甚至超过了宫里唯一的五公主,何曾让他受过这样的羞辱?

      一边用力替他擦拭后背,一边试探着开口道:“今夜不知何故,宫中有流矢飞过,险些误伤人的性命。”

      乌苏故没有丝毫反应,赵游大着胆子跪直了身体,脖子前倾,这才发现他闭着双目正在养神,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的话。

      “监国大人,”不甘心地舔了舔唇,继续道,“大人拥立我做皇帝,却有人在宫内对我下手,分明就是不把大人放在眼里。”

      “哦?”乌苏故轻哼,“你待如何?要我将那个人揪出来杀了,以表忠心?”

      即便赵游年纪小,也听出了话中的讽刺,僵着后背道:“大人乃是监国辅政之才,父皇托孤于你,自然是倚重大人,大人即便看不上我小小年纪,念在父皇的恩宠……”

      “恩宠?那个老匹夫?”乌苏故失笑,词锋尖锐,“小小年纪,你知道什么叫恩宠?”

      一句话将赵游问愣住了。

      望着乌苏故微微侧着的脸颊,他脑子里却乱糟糟的一团混沌。一直以来他都知道乌苏故皮相极好,是父皇跟前一等一的宠臣。

      可是身为男子,他怎么就成了父皇的宠臣?宠什么呢?像宫里那些娘娘一样?

      他凝眉沉思,乌苏故忽然侧身,指着胸口,微微笑道:“这就是他的恩,他的宠,殿下可还满意?”

      顺滑的肌肤从手掌外侧滑过,赵游的指腹依旧停在温热的皮肤上,然而指尖却像被烙铁灼烧般,瑟缩着轻抖了两下。

      与后背光滑的皮肤不同,乌苏故左胸口的位置,赫然有块狰狞的疤痕,像是烫伤,足有掌心大小。疤痕显然有些年月,已经长起的新肉颜色稍浅,中间略微凸起,边缘位置却像蜘蛛结网,看得人头皮僵硬,神经抽痛。

      赵游梗着脖子跪在石头上,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他父皇的手笔。

      “不,这不可能……”

      记忆中的父皇仁慈宽和,就算称不上明君,至少也是个仁君,怎么可能对朝臣下这样的毒手?况且还是对乌苏故。

      父皇给了他无上的权力,也给他享不尽的恩宠,又怎么舍得弄伤他?

      “那个虚伪的老东西,也就骗骗你这个可怜的儿子。”乌苏故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眼睛眯出两条窄窄的月牙,“想要我的忠心,殿下该想点别的法子才是。”

      赵游抬起眼皮,漆黑的瞳孔中只有迷茫。

      指腹轻佻地在他柔软的下巴上摩挲,乌苏故的声音混在叮咚流水中,越发暗哑:“殿下只听闻那个老匹夫对我恩宠有加,难道不曾听闻,监国大人荒淫无道,性喜娈童?”

      雾气与说话间的热气扑面而来,赵游瞳孔紧缩,手中方巾啪地掉落在地,浑身如遭雷击般颤栗,一屁股跌坐在地。

      眼看乌苏故从温泉中站起来,赵游惊恐地以手扶地,连连后退,仿佛掉入狼窝里的羔羊,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乌苏故又朝他伸出手,眼看着就要抓到他的手臂,忽然有道人影闪了进来,愕然道:“这不是刚登基的小皇帝么?”

      赵游猛地低下头,心跳如擂鼓。他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可没想到却被别人一口道破身份。

      来人饶有兴味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明白了眼前情势,竟不顾场合地哈哈大笑道:“监国大人真是好福气,沐浴而已,竟让皇上伺候,传出去又是一段香艳之事。”

      乌苏故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会挑时候。”

      两人言谈间,赵游早已手脚并用,逃离了这个虎狼之地。一颗心却惶恐地不知如何跳动才好。他算是看清了,乌苏故对他父皇只有恨意,对他也全无半点君臣的样子,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帮他稳定朝局,收拢人心?

      父皇究竟为什么要将监国辅政的重任交给他?

      他是被美色所惑,还是老糊涂了?

      ……

      赵游一走,假山内的旖旎气氛顿时消失无踪。

      乌苏故嫌恶地看了眼手指:“桑加。”

      跪在一旁的桑加当即拿起方巾,仔细替他擦拭指腹,那是方才捏过赵游下巴的手指。

      桑加手上力道不小,边擦边嘀咕道:“小皇帝如此年幼,大人何必吓唬他?”

      “你懂什么?”

      “小人别的不懂,却知道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说出去实在有损大人威名。”

      乌苏故骤然被人顶了两句,也并不恼,笑骂道:“滚出去,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总有一天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桑加麻溜地滚了出去,乌苏故捞起里衣披在肩头,不客气地睨了来人一眼:“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你还有何威名可言?”

      来人乃是乌苏故表弟孟冬山,二人关系极佳。

      当即笑道:“不过吓唬吓唬他而已,若是当真要取他的性命,那一箭便会从他喉咙穿过,而不是发顶。只是没想到小皇帝如此胆小,一支箭就吓得他魂飞魄散,眼巴巴地跑来你这里找靠山。”

      乌苏故轻斥道:“胡闹。若当真伤了他的性命,小心我拿你是问。”

      孟冬山狗腿地拿过中衣给他套上,嬉皮笑脸道:“表哥,你该不会真心要辅佐那小子吧?先不提先帝那笔糊涂账,就算要立新帝,也该立小六才是。你要是看不上小六,想改朝换代,兄弟几个一定唯你马首是瞻。”

      “冬山,”乌苏故静静地望着他,嘴角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笑意,“皇上都不急,你急什么?”

      孟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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