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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纠结 ...


  •   医院,是有的。
      年时倦也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他好像是在做梦,但和那种“梦”又不一样,是一种极近距离,潜意识般的回忆,突然就窜了出来,在脑子里溜了一圈儿,才回去,这一回去,年时倦头有点儿疼。那种分不清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的疼痛,让他不暇顾及那种记忆突然的涌现。他就像是个气球,里面的水本就满满当当的,但现在,又有一些原本该有但却没有现在却又有了的水,加了进来,在这本该宽敞但因为瘦了太久而一时间无法适应这些水的地方,水一直在往里面加,年时倦的头,也一直在胀痛。
      真他妈的痛啊。
      年时倦彻底失去意识之间,想。
      在一起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入眼的是沉默地坐在椅子上的甘来似。甘来似眼睛一合一合的,却强撑着没睡,一直盯着年时倦,没放过年时倦的任何细微反应,这不年时倦一醒,他惊喜的同时也不望叫医生来。
      “你……”年时倦一开口就发现自己声音嘶哑的可怕,连忙闭住了嘴,不在祸害一旁的甘来似。
      甘来似到不觉什么祸害不祸害的,刚按下铃,他就将柜子上的水杯递给年时倦,扶着他起来,看着他慢慢喝下水。
      真爽。
      年时倦喝着水。他还是第一次觉得就这白开水竟然有点儿小甜。
      一杯水很快就见底了,甘来似将枕头垫在年时倦身后,又倒了一杯水。
      年时倦还是没说话,继续喝着水,喝到一半,他才将水杯递给甘来似,开口。
      “我睡多久了?”他问。
      甘来似放水杯的手颤了下,年时倦看见了,有些奇怪,吓得他仔细打量了一番甘来似,也没再长多高,顶多就憔悴了点儿,他总不可能睡了几年吧?
      “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甘来似放下水杯,将椅子拖到床边,坐了下来。
      年时倦这才抽出空看了眼窗外,果然天都黑了,他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医生已经来了,来得还有爷爷奶奶。
      医生是个普通地中海男人,白大褂穿得矮矮胖胖的,有点儿滑稽,年时倦忍了忍,不敢笑,任由着这位医生检查了一番。
      爷爷奶奶面色都不好看,但见年时倦醒来也是松了口气。爷爷有些气哼哼地,不说话,就瞪着年时倦,奶奶可就眼泪汪汪了,还不准爷爷瞪年时倦,连着说了好几下爷爷。
      甘来似站一旁,没说话,很沉默。
      年时倦原本的笑意也没了,沉默了下来,当时是晕晕乎乎开开心心的,现在……懵懵逼逼难难受受的。
      现在人多,他也不好问甘来似什么,但人走了,他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你昨儿说什么?
      你喜欢我?什么喜欢?
      好巧我也喜欢你哦。
      ……
      恍若智障。
      年时倦垂着眼,心绪自己都看不清。该说是高兴呢?还是惊恐呢?还是茫然呢?
      年时倦以前觉得自己又抑郁症,后来发现自己就只是有点儿焦虑罢了……罢了……好吧,罢不了,他很焦虑,尤其是这种正常人都会焦虑的问题他就更焦虑了。
      恐惧是最多的。
      但年时倦掩饰得好——或者说他根本不需要掩饰,只需要闭着眼,屏住呼吸,缺氧的窒息感就会将恐惧代替,这挺有用的。
      年时倦闭着眼,懒懒散散的,看上去与往常不一样,但他却知道自己已经完全被恐惧笼罩了。他整个人像是雾里的帆船,摇摇晃晃摇摇晃晃,停在原地,不动,虽然风大得很。一切的猜疑都像是四处射来的箭,让他无处可躲,防不胜防。
      年时倦呼出一口气,还是那种摸不到底,刚探进去一点,就被淹没的恐惧。
      恐惧。
      恐惧些什么呢?
      这大概可以分成俩各方面。一是猜疑甘来似所谓的喜欢是什么,那真就能叫做喜欢吗?虽然年时倦挺想是那种喜欢的,但是,这个问题横在他心口,不上不下,跟一根尖锐的鱼刺一样,痛的同时,还划出血哗啦啦地往下流。
      当然,年时倦现在也知道那个狗男人就是自己的,想想也是好笑加好玩儿——虽然他笑不大出来。
      一个小屁孩儿,懂些什么?自己要是给更多的回应才是误人。
      这么想着,年时倦心口又忍不住开口痛了,也是好笑,这痛换着方式招呼他,一会儿卡着,刺着,现在就跟一记闷拳穿过胸膛直接打着他的心脏,一下有以下,闷闷的声音直响,痛死他了。
      年时倦也不知道自己多久就有了这种想法和感觉,也不知道甘来似是多久有了那种或许上一秒喜欢的要命下一秒就毫无感觉的不知道是不是喜欢的喜欢。
      是多久呢?
      年时倦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或许第一眼那种不同于对其他人的关注就宣告了些什么。
      烦。
      但是喜欢这种情绪是可以消失的。
      年时倦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庆幸,反正他现在挺难过的。或许甘来似也是。他的那种喜欢,能有多久?一天?俩天?三天?或是久一点儿?一个月?
      年时倦以前班上有一个男的,关系一般,但是因为是同桌的原因,事儿终归还是知道些,那位男同桌,换女朋友跟买衣服一样,第一学期上半期,谈了三个,结果一个暑假,就又换到第五个了,年时倦很佩服,也很不屑,他也很不懂,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得到男同桌是真的喜欢他的几个前女友,但是,就是分手了,原因是因为这男同桌说——
      “这年龄阶段的不都这样?谈一个月就问分不分,分的话,就拜拜,不分的话,再处处。”
      年时倦问,“为什么。”
      男同桌有点儿嘲讽地笑了下,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开口,“不都这样?”
      年时倦更懵逼了,问他,“你不是很喜欢那些女的吗?”
      男同桌眨了眨眼,“大概吧,她向我表白我拒绝了多尴尬?以后见面天儿都不能聊。”
      年时倦有些无语,问,“分了不还是尴尬?”
      男同桌自己也犹豫了一下,才开口,“答应了总比不答应好吧。”
      “……”年时倦沉默,“不喜欢答应个屁啊。”
      男同桌耸肩,“处处就喜欢了呗,再处处,就不喜欢了呗。”
      年时倦没多问了,男同桌也不多说了。
      年时倦知道甘来似不是这种智障的人,但是他十分不相信甘来似这份所谓的喜欢能维持多久,加之这还有可能不是喜欢。
      烦。
      年时倦动了下。
      甘来似不烦,甘来似慌张着呢。
      他什么都慌张。慌张年时倦的身体状况,慌张年时倦的冷漠,慌张年时倦的无视。
      他害怕年时倦厌恶。但是……
      甘来似想着耳尖又红了红。
      年时倦,年时倦亲了他啊……舌,舌头也伸进来了的。
      这么一想,甘来似就更搞不懂年时倦的想法了,这个人跟个刺猬一样,哆哆嗦嗦地在那儿暗戳戳地想着,越想越害怕,但甘来似这人就是这样,越是害怕,想法就越多,而想得越多,就越害怕。
      想着想着,甘来似脸都白了白,所幸这时候门被打开了,是尤确。
      尤确不得不将这件事和自家二楼联系联系,什么妖魔鬼怪都在想,有些不好意思上门,又觉得不上门也不好,纠纠结结,他还是来医院了。
      甘来似想法被打了个叉,整个人却是松了口气,不再胡乱想事儿,回头一看是尤确,愣了下,也很快地反应过来。
      年时倦也睁开眼看了看,发现是尤确,就有些不懂了,心里没将自个儿的事儿和尤确家联系到一起,想了想,还以为尤确担心自个儿死了没人收拾王贺,等尤确坐了下来,医生说了几句走了,他才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
      “我……”尤确有点儿难以启齿,“我真的没想到你上去会……”
      年时倦连忙制止他,“别,你想太多了,我就是想起了当时的一些事儿,一时不大适应而已。”
      尤确愣了下,看了眼甘来似,又看了眼年时倦的爷爷奶奶,识趣地没多问,“那行,你要有什么事儿再找我,我就不打扰,先走了。”
      年时倦点了点头。
      奶奶也没心思招呼尤确,就勉强笑了下,然后就做床边儿对年时倦嘘寒问暖。爷爷虽然脸色还臭臭的,但还是站一旁用眼神打量着年时倦上上下下,医生说得话,一个字儿不落地都听了进去。
      年时倦受着俩位俩人的担忧,一时间也没办法和甘来似说话,一回头,就发现甘来似已经打开门走了。
      年时倦愣了下,听着耳边奶奶的唠叨,有些失神。
      说到底,他还是舍不得甘来似,即便相处起来很尴尬,但却依旧舍不得。宁肯尴尬着,也不愿意甘来似离开。
      啧。
      年时倦连“啧”都啧得有气无力的,整个人都倦倦的,是不是哼哼几句,当时应着奶奶的话了。
      奶奶以为年时倦困了,也不多说,说是回家煮些粥,送来。
      爷爷嘴上不说话,心里却想着多去掉几条鱼来,给年时倦补补身体。
      年时倦勉强笑了笑,目送着俩位老人出门,门一声闷响关住后,房内安静了下来。年时倦抬着头望着天花板,神走出十万八千里,回不大来了。
      往某些他不愿想的方面,这或许也算是好的。
      大概是因为接触后厌恶了,所以即使而退?
      年时倦感觉自个儿像是个怨妇,念念叨叨念念叨叨,还烦烦躁躁的。
      草啊。
      年时倦脚踢了下,踢了个空气,有些无力。
      草啊。
      他闭上眼睛,身体滑了下去,手拉过被子,将头都给遮住。
      就不能……
      年时倦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别再多想了。
      甘来似跟着尤确走了一段路,尤确一开始没怎么发现,以为同路,但走着走着,他就发现……不大对啊……他有点儿怀疑甘来似这是坚持认为年时倦住院和他有关?
      尤确转过头,看着依旧跟在自己身后的甘来似,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不那么凶神恶煞。
      俩人又继续走了会儿,尤确没傻逼兮兮地将甘来似往自己家带,到了树林里,他才停下来,转过身看着甘来似,“有什么事?”
      “那俩个人还在你家吗?”甘来似没意外,直接就问。
      “在。”尤确点头,感觉有点儿不妙,“你……”
      “你晚点回去,我找他们有事。”甘来似听到回答就不多做停留直接往尤确家走了。
      尤确皱着眉,并不是很像掺和,也是那俩人自找的,平时为人也不怎样,现在……
      尤确看了眼自家的方向,面色冷漠。
      不弄出人命就行,当初可是那位大姨闹房子闹得最凶。
      甘来似走得快,原本里尤确家也近,大概是因为家里有人的关系,门也没锁,甘来似就直接地进去了,他直接走向大厅,果然,那位大妈和傻叉就在大厅坐着,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是甘来似,俩人都慌了慌,又望了望,竟然没有尤确。
      “你,你……”傻叉哆哆嗦嗦的,手机也不玩儿了,揣兜里,身高一米七几的他一直往大妈身后缩。
      大妈不觉得有什么,保护着自己孙子,盯着甘来似,却有些后怕,毕竟……
      “你……你找尤确?他,他出去了。”大妈说。
      甘来似不上话,直接上前撩开了大妈,将她撩一边去,一脚将傻叉踹地上。
      大妈身子不稳,后退了几步,见自己孙子被揣在地上就跑上去抱着自己孙子开始鬼哭狼嚎。
      “杀人啦!杀人啦!”大妈想着喊大声点儿,招来些人,这样既能保下自己和孙子,又能让甘来似尝尝被人说三道四的味道,虽然她还是有些不满,但这样也行啊。
      甘来似可不会这么傻,给她机会。甘来似来得时候就准备齐全,一直都想着等年时倦醒后就来收拾这俩人,绳子抹布都准备了,他直接将大妈的手靠在一起,用身子绑了起来,嘴里塞着块步,扔一边儿去了。
      孙子这人怕事,更怕死,见甘来似这副架势慌慌张张地就想往门口跑,甘来似面色冷淡,看不出什么报复的愉悦,直接一把拎住傻叉的后领,往后一摔,摔得一声闷响,听的人牙酸。
      甘来似心情不怎么好,手也重,但他不动手,动脚,一直在踢傻叉。
      他没带刀。刀上不了火车。
      但是傻叉没劲,踢几下就嗷嗷叫,自个儿滚了一身灰。
      甘来似听得他叫更烦了,没踢了,蹲了下来,问,“你哪只手摸得包?”
      傻叉闭嘴不敢说话,他俩只手都摸了啊,不然怎么打开包?
      甘来似笑了下,这笑不同以往的笑,冷冷的,满是厌烦。
      “俩只手都碰了?我没带刀,厨房在哪儿?”
      傻叉听着话都快吓尿了,这就是活脱脱的大哥大啊,还带刀?他更不敢说话了,要真说了,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送吗?
      甘来似也不在意,没刀也行。
      农村每家都是有磨刀石的,甘来似将傻叉绑住,自个儿在尤确家找东西,找不到磨刀石也行,找个大石头也好,砸也不错,砸断最好。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就想他想让尤对死一样,最多砸几下,给傻叉长点儿记性。
      磨刀石这东西大概是放得隐蔽,甘来似实在是没找到,只能退而其次,找了块大石头,抱着回到大厅。
      傻叉被绑在地上,眼泪稀里哗啦地往下流,他是无比地希望尤确快点儿回来。
      ——他已经忘了自己对尤确做过的事了。
      但尤确没忘,正在外面瞎溜达呢。
      傻叉哭得泣不成声,感情十分投入,抬头见甘来似回来了,还抱着个大石头,整个人双目一瞪,晕了过去。
      甘来似为人很遵守诺言,说是要砸,就是要砸,但见傻叉这幅怂样,他还是没多大兴趣,石头放一边儿,脚踩着傻叉的手碾了碾,就走了。
      留下的俩人一个眼睛睁得大大的,一个活生生被痛醒了过来,都狼狈得很。甘来似走得时候没解开绳子,毕竟这也算是个教训。
      回去的路上,甘来似一个人也遇见,不过遇见个人他也不打招呼,都差不多。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奶奶和爷爷拿着饭盒来到医院,见甘来似来还惊了惊,问了问他去哪儿了,甘来似面前柔和了下神情,“去……到处去走了走。”
      奶奶有些责怪,“还去转悠呢?多久没睡了?今晚回去好好睡一睡吧。”
      “不了,我……”甘来似想说自己就在医院睡了,但是他看了眼年时倦,见年时倦没什么反应,咬了咬牙,下定决心,“我今天,就在医院吧。”
      奶奶叹了口气,“哎,行吧行吧,你也是,小小年纪的,可得注意身体,我也给你带了粥,喝吧,”说完,奶奶又转向年时倦,“今天粥里加了鱼肉,是你爷爷特意钓的,他哟……”
      年时倦喝粥的手顿住了,抬头看了看甘来似,没说话,沉默地喝着粥。
      甘来似也坐在一旁沉默地喝着粥。
      一时之间,病房里只有俩位老人的声音,但很快,俩位老人带着饭盒走了,病房里就只剩下年时倦和甘来似。
      年时倦依旧不说话,他心情挺复杂的,想甘来似在自己身边,但又不想看见甘来似。他就翻了个身,背对着甘来似,闭上眼,一幅准备睡觉的样子。
      甘来似站在床边,抿着嘴,没说话,他有些不懂,年时倦,为什么会这样的冷漠,明明……明明……
      甘来似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站在床边想个不停,最后还是爬上另一张床,准备睡了。
      灯“啪”地被按下,病房里也就暗了下来。
      甘来似看着年时倦的背影,有些难受,他一直都是和年时倦一起睡的,就算是到了乡下,也是,但是现在……
      静谧的黑夜里,俩人都没有入睡。
      甘来似估摸着时间,已经凌晨几点了,他偷偷摸摸地摸黑下了床,不发出声音,走向年时倦的床,然后……躺了上去,搂住年时倦的腰。
      年时倦也没有睡着,睡了这么久了,觉够了,正闭目养神呢,突然被这么一抱,他刚想给这人一个肘击,就闻到和自己身上一样的沐浴露味,这才想起,这是甘来似。
      他的小王子,甘来似。
      年时倦没动,任由甘来似抱着自己,呼吸渐渐沉稳。但抱了有一会儿,他又觉得这样像是助长甘来似的火焰,倒不如来个斩草除根好。
      大概是因为睡得久了,睡得脑子也是迷迷糊糊的,年时倦第一想法刚一冒出来,就做了,他一脚,将甘来似踢下了床。
      那种感觉是实打实的痛,甘来似一下子就醒了,有些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自己是掉下来的,还是被……踹下来的。
      他不敢相信。
      年时倦,年时倦……
      甘来似疯狂地眨着眼睛,忍住那一丝酸意。
      灯是被年时倦按亮的,病房里的俩人,可以看清楚对方的脸了。
      年时倦心一下子就软化了,他想在就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然后拉起甘来似亲亲抱抱再哄哄,但是……年时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奇奇怪怪的,该清醒的时候不清醒,不该清醒的时候特别清醒,就现在,他按下那蠢蠢欲动的心思,坐在床上,和坐在地上的甘来似对视。
      甘来似的眼圈,渐渐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呀哈,昨天……存稿箱没设定时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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