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第十二章 ...

  •   第十二章

      墨迟生径直走到了床边,任允自觉退开几步。

      随后墨迟生俯下身子,伸出手指轻轻的按了按唐溯背后的伤口,一股一股黑血冒出,疼的唐溯脸色苍白。

      “扎得很深啊,还有这毒……”墨迟生眉心微蹙,若有所思,凑近创口嗅了嗅,又探了唐溯脉象,探究的目光看向一旁的任允。

      柳君则蹙眉道:“毒?”

      “十息绝命散。”墨迟生拿了方巾擦净指尖血迹,“中此毒者,十息之后,必死无疑,内力深厚的可能会活得久些,但也不过二十息。”

      “那唐溯……?”苏长留有些错愕,按照墨迟生的说法,唐溯应该早就是具尸体了。

      墨迟生放下那檀木箱子道:“我探过他脉象,有中毒迹象,但是被一样东西压制住了,那东西让他活着。”

      “听上去有些……”

      “不可置信对吗?”墨迟生接下了苏长留的话,从药箱里拿出一把剪刀,剪开唐溯伤口处被血粘住的衣服,“但确实有这种药,九转乾坤,回魂人间,留命人间十日,待得神医归来。后面再慢慢说,现在,闲杂人等,出去。”

      两个小童机灵得很,一个帮忙拿出各种瓶瓶罐罐在桌子上摆好,另一个帮忙收拾着墨迟生剪下来的衣物残骸。

      “啧……”墨迟生在那堆瓶瓶罐罐中间扫了一眼,瞟向那小童,“麻沸散呢?”

      “先,先生……”那小童怯懦的答道,“您忘了吗……一个月前……就用掉了……”

      就算墨迟生再小心,毕竟伤口和衣服已经被血粘成一片,剪的时候难免牵扯到伤口。

      唐溯痛得脸色发白,闻言一咬牙:“子佩,没有麻沸散就没有!直接弄!”

      墨迟生瞪了唐溯一眼,恶狠狠道:“你想痛死去见阎王爷的话我立马成全你。”

      “总不能不拔啊!忍一忍就成,子佩你快点!”

      “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闭嘴!”墨迟生一声怒喝,一把一指长的小刀摔在了桌面上。

      苏长留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吵闹声,沉吟片刻快步转身离去。

      不过一盏茶时间,抱着一把通体墨黑的古琴走了进来,还拿了一个锦盒进来放在桌子上,盘腿席地而坐。

      墨迟生看着苏长留,一挑眉。

      一个小童打开那锦盒,硕大的夜明珠将室内照亮了不少。

      苏长留微微颔首:“我用《沉墨》暂时剥离唐溯五感,和麻沸散差不多。”

      “我可不知道要多久能取出来,清宴你这身子骨能撑得住?”

      “能。”苏长留信手拨弄几下琴弦,低沉琴音流出,随后扔给墨迟生和那小童特制的耳塞,“戴好。”

      墨迟生和小童依言戴上耳塞。

      唐溯看着苏长留:“清宴其实没必要……”

      “有必要。”苏长留淡然道,眼梢一弯笑起来,“可能会有些不舒服,你且忍忍。”

      言毕,苏长留眼眸微垂,修长十指置于琴弦上,指过琴弦,琴音宛若潺潺流水倾泻而出。

      唐溯还没来得及再说两句,只觉得眼前一片浓墨覆上,耳畔琴音消失,四周寂静无声,嘴里那股子血的铁锈味儿也感觉不到了,身体的感觉仿佛被人剥离了一般。

      墨迟生拿了染湿的白巾擦净唐溯背后黑血,小刀在火上掠过,一寸一寸缓慢而小心的划开伤口。
      一旁的小童乖乖的捧着夜明珠照亮伤口。

      另一个小童不断的用白布擦去伤口流出的黑血。

      墨迟生额头隐隐浸出细细的汗珠,慢慢的划开创口,不知道用了多久,终于看见了箭头。

      “该死的!”墨迟生看清楚那箭头,心底一凉,骂了一句,那箭头上有不少倒钩,有两个好巧不巧勾住了两条极为难办的经脉。

      房门外,任允站在不远处,安安静静的看着那房门,眼底一片灰暗神色。

      “……放心。”柳君则淡然开口,“没有墨迟生救不回来的命。”

      “……嗯。”任允抿唇,点了点头。

      一阵脚步声传来,崔杼端着个托盘,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少爷吩咐我给你们备点夜宵。”

      “……嗯。”任允看了一眼那托盘里的肉羹,随后继续看着房门。

      柳君则微微颔首:“有劳。”

      “应该的。”崔杼道,把那肉羹强硬的塞进两人手里,“少爷吩咐了,必须吃了。”

      任允抬起手,也不管那肉羹烫不烫,机械的喝了下去,把碗还给崔杼,又保持原来那看着房门的动作一动不动。

      柳君则从容不迫的吃完了那碗热气腾腾的肉羹,将碗递给了崔杼。

      崔杼收了碗也不走,一掀衣摆坐在栏杆上,一手撑着脸看着卧房门那雕花。

      柳君则挑眉,淡然道:“那我先走了。”随后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任允,拂袖而去。

      月影西沉。

      “铮——!”琴弦一颤。

      “咳咳咳!”苏长留一手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一小童看见苏长留这幅模样,慌忙放下擦血白布去给苏长留拍背顺气。

      “当啷!”

      墨迟生把那沾满了黑血的箭矢扔进了一旁的盘子里。

      “苏少爷!”那小童慌忙摘了耳塞,又是给苏长留顺气又是给人倒茶喝,“您不能再弹了!”

      “咳咳……”苏长留咳了好半天才缓过气来,“无妨。刚刚只是呛着了……”

      “清宴!别闹了!”墨迟生不知何时摘了耳塞,头也不回道,“救他一个就够伤神了,你那病若是再复发,想让我活活累死吗?!出去!”

      “可……”

      “出去!”墨迟生怒喝,飞快的从一旁药箱里摸出七根长针,手若虚影一晃,稳稳当当的扎在唐溯后背几处穴位上,“别碍事!”

      苏长留无奈起身,眼前一阵昏花,踉跄两步扶着墙站稳,缓过来后抱着那琴推门而出,复而关好。

      任允看着苏长留。

      苏长留脸色现在可谓是相当的不好,却是依旧笑道:“箭矢已经取出来了,接下来应无大碍……”

      任允嘴唇有些发白,听见苏长留的话,恍惚的眨了眨眼,半晌才低声道:“……谢谢。”

      “谢什么。”苏长留眼梢一弯,“唐溯可是我们自己人。”

      崔杼打了个哈欠,看着苏长留的脸色,怪声怪气的拖长语调道:“少爷——”

      苏长留一抖,差点没抓稳琴,这才看见靠着廊柱的崔杼,一脸错愕:“你,你怎么……”

      “少爷,”崔杼一手拿着碗,两步走到苏长留面前,神色凝重看了他一会儿,星眸阴沉,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都快卯时了,请速去歇息。”

      苏长留莫名感到一阵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本能的抱着琴后退半步,讪讪道:“好……”

      “啊——!!”

      一声惨叫从房内传出,声音哀惨听得直让人头皮发麻,紧接着是墨迟生的怒喝,只是被那惨叫压着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任允心头一紧,慌忙两步走上去想要推开房门,房门却是自己开了,一个小童探出头来,认认真真的说:“先生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尤其是苏少爷,先生说您再进来他就打晕您再扔出来。”

      那小童说完,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忍着!”墨迟生咬牙道,又含了一口药酒喷在唐溯后背,自己背后已经被汗水浸透,飞快的划开那伤口,烧过的刀尖在伤口里一转,挖去一块已经彻底坏死的肉扔了出来。

      唐溯此时嘴里咬着一团白布,痛得脸色惨白冷汗淋淋,神经传达给大脑的信息除了痛还是痛,墨迟生特制的药酒效果虽好,可浸透伤口的痛也是比烈酒还要厉害几分,唐溯的身子不住的颤抖着,十指曲起死死的抓住身下被褥,指节半分血色也无。

      墨迟生确认已经清理干净了,看了一眼小童,小童会意,立马拿出银针在火上燎过,飞快的穿好了冰蚕丝递给了墨迟生。

      墨迟生往那创口上撒了些药粉,唐溯只感觉又是一阵剧痛,呜咽着喉结滚动,死死的咬着白布,隐隐感觉到喉间泛出几分血腥味,墨迟生拿了针,深吸一口气捏住伤口,看了一眼唐溯,抿了抿嘴唇低声颤抖道:“忍着。”

      语毕,墨迟生一咬牙,针尖发烫的银针引着线刺入皮肉,在唐溯背后织成一条蜈蚣一样的缝合口。

      唐溯早已痛得没力气抓住东西。

      灼热的针穿过皮肉,残余的药酒寸寸浸入,趴在床上近乎奄奄一息,双目涣散的看着一处。

      东方的天空泛起几分白色,撕裂了夜空的黑暗,圆月已经沉入了地面。

      天光破晓,日出东方。

      墨迟生侧头咬断了那冰蚕丝,打了个结,又给人包扎上一层,这才大功告成。

      一地染透黑血的白布。

      墨迟生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坐在桌子前,拿了一个调药的罐子,用小勺从各色药瓶里舀出些许药粉,细细的调和。

      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白玉瓶子,小心的滴了几滴到罐子里,揉成了一个樱桃大小的黑色药丸,走到床边让唐溯吞了下去。

      “你小子命大。”墨迟生拍了拍唐溯的脸,一脸疲惫的笑了笑,“除了我,还真没几个人救得了你。”

      唐溯痛得头昏脑涨,勉强牵出一个笑道:“辛苦了。”

      “……你也是。”墨迟生拍了拍唐溯头顶,“辛苦了。好好休息。”

      唐溯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头一歪昏睡过去。

      墨迟生等着小童收拾完这一地狼藉,疲惫不堪的推开门,被阳光刺得一眯眼,缓过来后看着院落里安静立着那人,眉梢一扬。

      ……这人莫不是在外面站了一晚上?

      任允看着墨迟生出来了,眼睛亮了几分,忙道:“小祖宗怎么样了?”

      ……小祖宗?

      墨迟生唇角抽了抽,饶有兴趣的看着任允道:“没事了。”

      任允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强压下去的疲惫感顿时席卷全身,几步走过去想要推门进去看看。

      “九转回魂丹。”墨迟生眼眸弯起,懒洋洋道,“是你给他吃的?”

      任允顿了一下,凤目微眯看着墨迟生,道:“是。”

      “那东西可不好得,不知阁下……究竟是什么人?”墨迟生看着任允,一字一顿道,“跟着唐溯,接近他,有何目的?”

      “与你无关。”任允道,一双幽蓝的凤目静静地看着墨迟生,墨迟生看着他的眼睛,眼眸微眯,嗤笑一声道:“奉劝你一句,莫要对唐溯有所隐瞒,否则……”

      “否则?”任允一听唐溯名字,心沉下去几分。

      墨迟生似笑非笑,惬意的伸了个懒腰,眯起双眼看着这炫目的晨光:“唐溯会很生气,非常生气。”

      “他啊,最恨的就是别人骗他呢。”墨迟生转过头来,看着任允,“隐瞒,也是欺骗的一种。”
      任允心底一凉,掌心沁出些冷汗。

      墨迟生看着任允这幅表情,心情大好,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走了。

      任允又愣愣的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一板一眼的僵直着走进了卧房。

      房间里血腥气未散,唐溯脸色苍白趴在床上睡着,眉心微蹙,似乎很不舒服。

      任允轻手轻脚的搬了个凳子到床边坐好,小心的把唐溯趴着的姿势稍微调整一下让人舒服些,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唐溯的眉心,又伸手把他眉心抚平。

      “小祖宗啊……”任允低声轻喃,“我……真的告 诉你的话……你才会讨厌我吧……”

      唐溯微微偏了偏脑袋,低喘一声,吓得任允神经一紧,看着唐溯,谁知道这小祖宗一偏头又睡了过去。

      唐溯在做梦。

      梦见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阿娘!阿娘!”个头小小的唐溯玩儿得一身是泥,跌跌撞撞的跑着,手里还拿着一束不知道从哪儿摘来的野花,单纯的笑着跑进了一间破旧院落,冲着院落里一个正在喂鸡的粗簪灰麻布衣女子挥手,女子回过头来,身段玲珑有致,脸上却是布着数条狰狞伤疤,笑着蹲下来接住扑过来的小唐溯,柔声道:“又去哪儿野了?这么脏。”

      “给阿娘摘花去啦!”小唐溯笑着把那束花塞到女子手里,“好看吗阿娘?”

      “好看。”女子拿着花笑起来,脸上的疤痕似乎也不那么狰狞了,“溯儿乖,去洗干净,要吃饭了。”

      “好——”小唐溯乖乖的点了点头,迈开小短腿跑向水盆,仔仔细细的洗掉了身上的泥,拿了抹布认认真真擦干净桌子,等着阿娘一起吃饭。

      女子喂完了鸡,擦干净手去厨房把那锅里的饭菜盛出来,端到桌上,对着唐溯笑道:“溯儿,来。”

      “来了——”

      ……

      山谷里的夜晚总是格外的安静,偶有几声鸟叫蝉鸣,点点萤火飞于林间。

      “阿娘?阿娘怎么了?”小唐溯不解的看着自己母亲神色凝重把自己拉到身边,“阿娘你不舒服吗?看上去脸色怎么……”

      “溯儿乖……”女子慈爱的抚摸着小唐溯头顶,眼底尽是悲凉,“要好好的啊。”

      “阿娘?”小唐溯拉着女子衣袖,“阿娘你怎么了?生病了吗?我明天去找大夫来……”

      “乖……乖孩子……”女子抱着小唐溯,“阿娘把最后能给你的东西给你……”

      ……

      “阿娘?”小唐溯看着母亲打开装衣物的箱子,下面居然还有一个暗格,母亲把自己抱了进去,柔声道:“溯儿乖,不到天亮不可以出来,也不可以发出任何声音,不然阿娘会生气的。”

      “知,知道了!我会听话的!可是为什么……”

      “听话,不要多问。”母亲伏下身子亲吻小唐溯面庞,“好好的活着……”

      “阿娘?”小唐溯茫然的看着母亲放上木板,陷入黑暗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唐溯隐隐约约听得见外面传来什么声响,却是不敢让母亲不高兴,乖乖的待在里面,一声不响。

      直到听见了鸡鸣。

      小唐溯用力的推开木板,打开箱子钻了出来,空气里全是令人作呕的浓重的血腥味。

      还有一股奇异的香味。

      “滴答……”

      女子浑身是血躺在床上,身上被人砍得血肉模糊,一手无力的垂下床榻,黏稠的血顺着手滴落地面,汇成血泊,长发散乱,脸上似乎也是被人用刀砍了很多次,长发和着血粘在脸上,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样子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