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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前世今生 ...

  •   说来也十分可笑。天道有六界,凡是活物皆有所属,皆有所依,连那极是清高六界不沾的玄罗门,近些年来也差不多算是仙界中的门派了。

      可偏偏我和清徐却哪界也算不得,哪界也容不下。

      清徐的内伤有些重,这也是我大不好意思同他分道扬镳的缘由。

      我还有个乘云之境可以时时遮掩着落脚,可他到底是个魔,那种仙人时常往来之地却是万万去不得的。

      我们考虑了片刻,终究还是决定去毗邻苍郁山那个不知名的山头,我藏身过的那个村屋歇息几日。

      梼杌被重新封印,那条巨大的地裂已然不在,除非火神封印松动,否则任凭魔君也回天乏术。

      三界不痛不痒地打了一架,终究没打出什么名堂来,纷纷撤出了苍郁山。

      再说因了前些日子的异象人都逃光了,正好是养伤的清净之地。

      上回来去匆匆无心留意,竟不曾发觉此处虽有些荒凉,却也算得是世外仙境一般的地方了。

      屋子不过是简单的青砖黛瓦,院墙爬满着碧青碧青的藤蔓,在这个季节里显出苍翠,将原本的颜色遮了个严实。

      院落外环绕着的皆是翠竹,因是刚被春雨洗过的关系,春笋刚刚冒了头,竹叶尖儿上挂着晶莹的露珠,愈加显得娇嫩欲滴。

      屋后恰是一泓山泉,泉水叮咚,底下的石子粒粒清晰分明。

      清徐虽受了伤,收拾起屋子来却比我利索得多。

      我被他抢了活计闲在一边十分无趣,看他支起一口大锅,肚子竟咕咕叫了起来。

      我忙捂住不争气的肚子,却见清徐转头看着我,似笑非笑地,“可是饿了。”

      我面上一红,终归还是实诚地点了点头。

      我还是仙的时候不知饿为何物,只是十分贪嘴,有时从尘世万花镜里头瞧见凡间的美食都会止不住地垂涎。如今这副不纯的凡人身子倒是晓得饿了,却不知怎么的天赋异禀从来也饿不死。

      清徐看了看窗外的日头,面色挂着歉意,“是我忘了时辰了,想吃些什么?”

      我也不客气,一股脑地说出心中所想,“我想吃八宝鸭、莲蓬豆腐、桔子盏......”,忽然想起清徐是魔,便讪讪闭了嘴。

      在我印象中,魔似乎都是喜食生肉、嗜饮生血的,这样的场景在脑海里过一过,我便没了一丝胃口。

      果然清徐什么也没说,只微微一笑便出了门。

      好歹也折腾了大半天,我不仅饿,也十分困倦,于是打个哈欠便脱了鞋袜躺到榻上,在潺潺的流水声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不大安稳,梦境总是时断时续,却真实到令我不愿醒来。

      梦里是我再不回去的、没有忧思烦恼的时光,是九千多年前我第一次在雪泠宫中见到有风的情境。

      那日月圆,我的父君在红梅林中抚琴,我托着下巴在一旁听着。

      我不知从前的父君如何,总之在我印象中,他总是这般地散漫随性,以致于一般仙家女子极为重视的琴棋书画,他都是任由我爱学不学的态度。

      而我的琴技虽马马虎虎,可是在我父君阳春白雪的潜移默化下,却是炼就了双极是刁钻的耳朵,对音律也十分地通晓。

      当时我正听着父君信手续弹下四起的战火狼烟,忽地远远传来清越的玉笛之声,我父君微微一笑,广袖一挥,琴音变得铿锵起来。一时间金戈铁马快意恩仇的琴音和着大漠孤烟豪情万丈的笛声,似是互不相让却又浑然天成纠缠着难解难分。

      我从未听过琴笛也能合奏出如此的壮怀,一时间如痴如醉,仿佛置身其中。

      而后琴声和笛声一齐乍停,余音绕梁中,一道水墨色的身影自红梅林上方乘着月华的银辉,带起一道朦胧的光影,施施然落在我们面前。

      我那时还是个从未出门见过世面的纯情丫头,除了父君和雪泠宫为数不多的几个仙婢,哪里见识过旁的什么人呢?于是他这略显闷骚的出场于我而言大约惊吓大过惊艳,生生一个哆嗦便躲到了父君身后。

      “早便料到你会来。”父君了然的语气中隐隐还有些喜悦。

      我听闻后便按耐不住从父君背后斜探出一双眼睛和小半个身子,只见那人长身玉立的,仿佛笼在晨光熹微中,恍惚能在他眼中望见日升。

      他的五官极是清峻漂亮,浓的眉,薄削的唇,面相有些冷峭,却似有若无地勾了勾唇角,仿佛冰雪初融在万千红梅之中。

      他信手将那支白璧无瑕的玉笛别在腰间,向我拱了拱手,“在下玄罗门有风,有幸见过莫如郡主。”

      ......

      我缓缓睁开眼,铁血沙场中交错的琴笛之声和那把疏朗温润的嗓音仍旧残留在耳际,总也挥之不去。

      今儿个是抽的什么风,不过随意小憩了会儿,竟也能梦到那人,委实是不大吉利。

      我甩甩头,想把那些亦真亦幻的画面甩出脑海,却有一股肉香味儿飘入鼻中。

      我蹭地便起了身,循着香味竟看见窗外架着火堆正烤着一只鸡。

      是在做梦吗?我砸吧砸吧嘴,惺忪的睡眼立即冒出光来,奔着烤鸡奋勇地冲出了门。

      “去把鞋子穿上。”我吓了一跳,回头见清徐皱着眉沉着脸站在我身后。

      这情景怎地这般似曾相识,我吐吐舌头,竟然下意识地听他的话回房去了。

      待我收拾好自己,便又听到厨房里传来滋啦滋啦的声音,我蹑手蹑脚地趴在门后偷看,清徐背影高挺,左手持着锅铲,炒菜的动作行云流水般甚是好看。

      也不知清徐不知何时发现了我,转身招招手叫我过去,“来试试味道。”

      他用铲子从锅中挑了块笋片,吹凉了送到我嘴边。

      我被这诱人的色香给迷惑了,竟没意识到这般实在太暧昧了些,一口将那块笋叼了过来。

      他忍俊不禁地问道,“怎样?”眸子竟焕发着丝丝期待的光彩。

      这时令的笋实在是鲜嫩多汁,油量火候又刚刚好,一入口只觉得世界都变美好了。

      我眯着眼嘴里不停歇地嚼着,真心实意地向他竖起两只大拇指。

      他见我这副满足的模样,面上竟有得色,转过身去将笋装了盘道,“这山中没见鸭的踪影,做不了八宝鸭,只好捉了只野鸡来;附近荒凉没有磨豆腐的人家,我便挖了些春笋,你就将就填填肚子。”

      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本来心怀歉疚的我信誓旦旦地想要照顾他这个伤患,却不想我在人间流浪漂泊、四海为家,自诩随性却从未有过安定的居所,此时才知在茶米油盐面前竟是一无是处的。

      我不由觉着挫败,可眼见那盘热气腾腾的笋,那一点点的挫败也便抛去了九霄云外,馋虫又被勾了上来,食指大动之下便不由自主地将手伸了过去,毫不意外地被他一掌拍掉了。

      我脸皮向来是厚的,不以为意地嘻嘻一笑,“清徐,你不是魔吗?怎的学得这么一手好厨艺。”

      清徐的动作竟是一顿,“我未过门的妻子十分好吃,本想她过门后能日日吃上好吃的,便随手练了练。”

      他的语气倒是疏淡,却又隐隐地有些伤感。

      我惊讶地望着他沉静的侧颜,“那你的未婚妻子如今在何处?可否还活着?”

      他一顿,而后点点头,薄削的唇抿了抿,“她大概恨我入魔,所以离开了我。”

      “咳,这就是她太想不开了。”我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他,“天道既有六界,哪界其实都是寻常。仙界不乏有坏心肠的仙,魔界也有如你这般的好魔,只要问心无愧就罢了。我若有机会见到她,帮你劝劝好了。”

      我说这番话时清徐望着我的眼色极是明亮,可随即又黯了下去,“怕是没有机会了,如今她厌恶我至极,连一面都不愿再见。”

      我愣了愣,心想他这未婚妻怕也是个十分烈的气性。我虽觉着占着理儿,能不能劝得动终归是不好说,于是只叹了声,默默地将菜端上桌去。

      我有些日子没有好好吃顿饭了,此时美食当前,形象什么的自是不大重要了,一上来就开始狼吞虎咽的。直至腹里的满足感溢上喉间,我打了个饱嗝,抬眼瞧见清徐正浅笑着看我,这才注意到他并未吃几口。

      我不好意思地抹了抹嘴,正要开口装模作样地说些客气话,却听见一片宁谧的院外传来一阵树枝摇曳的声音,而后是重物落地的声响和男子痛苦的闷哼声。

      清徐神情一凛,起身率先跳了出去。我跟在他后头,果然见竹林中躺着个浑身是血的黑衣人。

      我凑近了打量他,他的脸上糊着血和泥,依稀可辨是个俊秀的少年。

      我和清徐对望一眼的功夫,那少年奄奄一息地睁开了眼,见到清徐后黯淡的一双瞳仁蓦然迸出光来,竟一个激灵奋力而起,攀上清徐就开始哭,“尊使,云息就知道您不会这么容易死,我终于寻到您了。”

      唔,原是认亲来的,我心想。

  • 作者有话要说:  某郡主:我想吃我想吃北京烤鸭新疆羊肉串西安肉夹馍西湖醋鱼天津狗不理......
    小徐:我想吃你。
    某郡主: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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