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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彼岸花开 ...

  •   霞光红得热烈,落雁成行,在云中投下了影子。

      我抱着幽溟的魂魄坐在院中,浅金的结界仍然坚固,偶尔微微晃漾着,我似是透过一道极清极薄的瀑布般望着外面的世界。

      “他一定会回来的吧。”我喃喃说着,不知对自己还是对着怀里只余魂魄的幽溟。

      日照渐渐西斜,我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忽然间苍郁山方向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万千鸟雀黑压压地齐齐嘶鸣着腾空而飞,遮天蔽日。

      我惊得站了起来,脚下却开始剧烈地晃动,一时间飞沙走石弥漫在结界之外。

      我蹲在地上将琉璃瓶护在怀中,直至强烈的震感归于平静,终能抬头远远望着高耸的苍郁山巅,缭绕着的丝丝黑雾已然消失,云朵在霞光中绚烂着。

      怨气无存,梼杌定被重新封印了。

      方才的地震必然与梼杌有关,可此处动静都如此骇人,那清徐身陷苍郁山,不知能否安然脱身?

      浅金的结界开始消解,天边的落日也只剩了一条红的边际,在与四合的暮色负隅顽抗着。

      黑暗彻底笼罩了过来,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为我设下的结界彻底不见了,心塞得难以自己。

      那个与我仅一面之缘却一同出生入死过的清徐终究是死了。

      我从未见过这么傻的魔,他说他有他的坚持,不惜为此葬身苍郁山底。

      我全身无力,终于忍不住缓缓蹲下放声大哭起来。我这漫长的一世,自以为在天上历尽冷暖,在人世看透生死,早已古井无波。

      可奇怪的是我与那清徐相识不过一日,他的生死却莫名地格外牵动着心扉,难过的感觉渗透进百骸,酸楚极了。

      也不知哭了多久,忽然间谁的手在轻抚着我的背脊,我怔了一怔抽噎着抬首,却见清徐蹲在我身旁看着我,满脸的无奈。

      他撩起黑色的衣摆替我拭去糊了一脸的眼泪鼻涕,清清浅浅地说了一句,“稍微耽搁了一会儿,老远的半空中便听到你的哭声了。”

      我大概无法描绘此刻的感觉,好似是干涸的沙漠忽然间开出一朵花儿来,而后百花依次盛放,我竟又笑得停不下来,以手肘捅了下他的腰腹,“害我以为你被梼杌吞进肚子里了呢。”

      他被我没轻没重的一撞,蓦地面色惨白,剧烈地咳嗽起来,我吃了一惊,“你受伤了?”

      他艰难地点了下头,我忙把他扶进屋里坐下,替他拍着背顺气。好一会儿他终于缓过来了,转着眸子开始四处打量这间屋子。

      我一张脸腾地烧了起来,我独自在此待了一天多了,这屋里的物具还是东倒西歪的,蒙着厚厚的一层灰。

      咳,昨日着实是累着了,倒腾了一处地方倒头便睡了,今日么等了他一整天的消息,着实没什么心情。

      不过我倒是很佩服自己的良心,这屋里唯一一处干净的地方便让给他坐了。

      我面色讪讪,“那个...这梼杌还真厉害,如今还被封印着便能把你伤成这般田地。”

      他淡淡点头,“是有些本事,差点儿被它挣脱了封印。”

      我忽然来了兴致,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梼杌长得什么模样?”

      “唔,与传说中差不太多,人面虎身,呼吸间全是怨气,身高一丈有余。尾巴很长,甩过来又狠又准。”

      他答得详尽,我听得心惊,又问,“那苍郁山如何能困住他那么些年?”

      清徐只是笑笑,“那便是火神祝融的本事了。他布在山下的熔浆火海确实不好闯,若不是有人恶意激梼杌,它也不会突然发起狠来将那火神封印撞出个口子。”

      我挑着眉,“有人恶意激他?此话怎讲?”

      “你可知当年玄罗五子惨死苍郁山的祸事?”

      我听他提起玄罗门,到底还是心怀芥蒂,闷闷地点了下头,“这事儿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他又轻轻咳了声,我忙想扶他躺下,他却摆了摆手,“小伤而已,不碍事的。”接着耐心地同我解释,“魔君能在那个位置上十几万年,当不会只凭一己好恶。他冒如此大不韪,一来确实恼恨玄罗门收柏莘为弟子,可最重要的目的是将黎瑶上神引至苍郁山来。”

      我听得有些糊涂,“黎瑶上神难道与梼杌也有旧怨?”

      “自然是有深仇大恨的。”他赞许地看我一眼,“黎瑶上神的真身其实是一尾火龙,上古时期封印梼杌之时,她便是火神祝融的坐骑。”

      我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如今火神早已谢世,所以那心胸狭隘的梼杌嗅到了黎瑶上神的气泽,便开始苏醒癫狂了起来?”

      清徐若有所思地点头,眼中的凛冽之气一闪而过,“梼杌挣扎了两万多年,差点儿连羽山也倾塌,魔君这盘棋下得可真是长远。”

      “还好你将梼杌封印回去了。”我后怕地拍拍胸脯,要是让魔君和梼杌连起手来,别说六界遭殃,我这么些年辛苦赚的那些钱也打了水漂了。

      这么一想我便喜滋滋地望着他傻乐,“清徐你真是个救世主。”

      清徐大概被我谄媚的眼色吓住了,面色有些闪闪烁烁的,吞吐地道,“......你当真觉得一个魔界尊使能封印得住上古凶兽?”

      我愣了愣,也对,梼杌可是火神那个级别的才对付得了的。

      “你可是有帮手?”

      “嗯。”他犹豫地看了我一眼,神情中却有那么丝莫名的小心,“是一个墨色长袍的上仙。”

      墨色长袍?我脸色不受控地一沉,天上男仙偏好飘飘白衣,常着墨色的也便只有他了吧,于是沉默了下来不愿再说话。

      清徐好似低低叹息了一声,面上的倦容愈发明显,“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将冥子送回冥界。”

      未免夜长梦多,当第一缕曙光跃上山头之时,我同清徐便携着幽溟的魂魄出发了。

      我和他立于高空,远远地瞧见苍郁山那边一片乱糟糟的景象,喧声震天,大约是仙冥二界同魔界开战了。

      “魔君失了冥子之魂,梼杌又被你封回去了,这会儿大约是气坏了,”我啧了声,“千年万年的,竟也打不腻。”

      清徐道,“若是谁都同你这般全无追求,倒也就天下太平了。”

      我还嘴道,“谁说的,我志向远大得很,如今正在着手扩张蓬莱居,明年还打算在江南开绣行庄的分店……”我说起我的生意来就滔滔不绝,却见他抿着嘴,似是在忍笑。

      唔,爱财这回事应该含蓄些,我表现地似乎是过于直白了。

      于是面皮一红转过话题,“我俩一人一魔,这么贸贸然地跑去冥界,有谁会相信么?”

      清徐淡然道,“我昨日已想法子告知了阎王,他想必已先行赶回去了。”

      “唔,怪不得今日仙冥二界没了忌惮就这么打起来了。”我疑惑又佩服地看着他,“清徐你很有本事嘛,身为一个魔竟然同冥界也有交情。”

      清徐闻言不自在地咳嗽了声,说了句“还行”便再也无话了。

      我没想到清徐的御剑术居然修得十分不错,受了些伤还能操控得如此平稳。此时我舒服地坐在剑身上,时而悠然地透过云海往下看看世间风光。

      我们在鬼门关前远远地停了下来,清徐对我说,“你终究是个凡人,去冥界多有忌讳,就在此等着吧。”

      我点点头,正中下怀。到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冥界中还是有人认得我的。

      清徐往前走了几步,我忽地想起件事,忙把他叫了住。

      他手中的琉璃瓶紫得绚丽,我却不能不忧心,“幽溟的魂魄好歹也在化魂鼎中放了些时候,会否有所伤损?”

      他闻言端着瓶子垂首细细端详了会儿,“应该未伤及根本。但损些修为,失掉些记忆是难免的了。”

      失忆?我笑了笑,这样也很好。

      清徐又安慰我道,“凡人寿数皆由冥王所定,冥子下凡也不例外。幽溟十世短命,怕是冥王的打算,并非你的缘故,你也不必太过介怀。”

      我点点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又一时间说不上来。

      我远远看着清徐走向鬼门关的背影,又看着阎王亲自迎了出来将瓶子接了过去。他们说些什么我听不真切,但阎王脸上的喜悦是真真切切的。

      鬼门关里的忘川河流淌着是暗红的水,三生石上并没有我的前世今生,奈何桥上曾有个紫衣公子来去如风。

      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三百年,谁的十世光阴一闪而逝。

      而后我看见一身黑衣的清徐与阎王拱手作别,信步向我走来,我静静地望着他,“接下来我们去哪?”

      “咳咳。”他手掌握拳微掩了嘴又咳了几声,看我的眼色中有些讶异,“我如今是魔界叛徒,六界不容,你确定要跟着我一道?”

      谁还不是个六界不容的呢?我笑,“彼此彼此。还是先找个地方养养伤吧。”

      他也清清淡淡地笑了,牵着我转身,彼岸花在我们身后开得璨烂荼蘼。

  • 作者有话要说:  清徐:我是个野生的。
    某郡主:这么巧,我也是。
    清徐:我们真是天生一对......
    求收藏啦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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