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入梦》无律无由

46、别离

　　顾音进了书房，见小舅舅背手站在窗前，正沉思着什么，都没有注意她走进来。
　　“小舅舅，您找我？”
　　穆景转过头来，点点头，“你收拾下行装，后日便启程回京吧？”
　　“怎么了？”顾音有些惊奇，为什么这么突然？“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北地恐怕要不太平了。”穆景道。
　　前些日子，皇帝派来了卢监军到了双林。此举令人诧异，监军之位，虽是常例，但嘉祐帝向来信重容将军，因此容家军中并未派人，监军一职不过虚设。
　　北戎求和亲以后，和谈之事耗费了两个月，期间边地还出现过几次小的冲突，上个月和谈的议文总算定下来了，北戎的献礼还在筹备之中。
　　北地各军之间也暗流涌动，容将军、霍将军、顺王府、甚至还隐隐有当年庆王府的影子。

　　“大战恐怕已经不远，你带着你小舅母，先回京去。”他已经跟越潇说过此事，越潇本不愿离开他上京，但考虑到腹中骨肉，还是同意了。
　　顾音听他说完，迟疑道，“那您？”
　　“我守在怀州，估计不会到前方作战。如果事情恶化，那也无妨，正好久未下场了。”穆景道，“不过你们留在这里，我终究不太放心，所以你们还是回京去吧。”
　　似乎知道顾音在想什么，“宁远侯你也不用担心。”穆景面露称赞之色，“我听霍将军说他进展迅速，果然不愧是老宁远侯的后人，假以时日，必能成为这北地的又一员大将。”
　　顾音忧心道，“他到底从军的日子还浅。”
　　“就算两军开战，我方还是占据优势的，宁远侯也能趁此机会历练出来。”穆景道，“这段时间他都没来怀州吧，看来双林和积石那边也有些知晓了。”
　　他笑道，“你今日便派人送信去吧。”
　　小舅舅连这都考虑到了，顾音无奈，只好点头。

　　后日一早，行李车马已经准备妥当，车队列在府前。
　　穆景和越潇在一边说着话，夫妻俩依依惜别。
　　顾音翘首以盼，却迟迟不见周延的身影。她咬住嘴唇，莫非他赶不及过来了？还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听到马蹄声，顾音望过去，见周延出现在道路那头。
　　转瞬间，他已经到了面前。跳下来，跑到顾音身前，握住她的手，“阿音！我来了。”
　　穆景轻咳了一声。
　　周延见众人都等在车马前，上前行礼，“见过小舅舅，小舅母！”
　　穆景已经懒得去纠正他了，点点头，“你跟阿音说说话吧。”

　　两人依依不舍，只是出发在即，众人又等在旁边，一时间千言万语似乎都凝在视线中，说不出来。
　　“路上小心，我让谨行跟着你回去，他一路上会打点好的。”
　　“不用，我和小舅母已经带了很多人了。”
　　“你回京以后，每天都要给我写一封信。”周延叮嘱道。
　　“每天都写？”顾音道，“我才不呢。你安心在军中，少想那么多。”
　　“三天，好吧，五天写一封，不能再少啦！”周延道。
　　顾音一笑，“好啦，你回去吧！”见小舅舅示意要出发了，便上了马车。
　　“我送你出城。”小侯爷骑马跟在马车旁。

　　出了城，穆景等人调转马头回去，小侯爷依旧跟在车旁。
　　送出城去已经十余里，见他还不紧不慢地说着话，顾音趴在车窗旁边，忍不住道，“你快回去吧，等下回军营，路上还要几个时辰呢。”
　　周延笑着点点头，策马跑到前面，“小舅母，您让我跟阿音再道个别吧！”
　　越潇是过来人，知道他们情义，笑着点头，前面的两辆马车慢慢往前行。

　　周延跳下马，钻到顾音的马车里，对飞红和冬儿道，“你们先在下面等等。”
　　见顾音点头，飞红和冬儿相视一笑，先下了马车，等在路旁。
　　“阿音，我舍不得你走！”周延拉下车帘子，跪坐在顾音旁边，“你这一去，又是几个月，我会想你的。”
　　顾音看着他认真的双眸，不由伸手抚着他的面庞，“你好好照顾自己。”
　　周延伸开胳膊，搂住顾音，待要亲吻她。顾音吓了一跳，推开他。
　　“好音音，你就让我亲一回嘛！”小侯爷可怜巴巴，“你回了京城，我至少半年见不到你，心里会很难受的。”顾音听着软下心来，松开了手。
　　周延凑上来，轻轻地亲吻了她的嘴唇一下。顾音闭着眼睛，长长的眼睫毛扑闪着，她的手放到他腰上，整个人柔顺地倚在他怀里，“好了么？”
　　她的唇比想象中更要柔软，他似乎尝到了甜意，想要更多，他紧紧抱着她，又加深了这个吻。
　　顾音好不容易推开他，嘴唇有些红肿。
　　她不敢拉开车帘子了。把他赶下马车。“你快走......”
　　“飞红，冬儿，把姑娘照看好了！”小侯爷得意一笑，挥挥手。

　　飞红和冬儿再上了马车，顾音不敢看她们，只偏过头去。
　　冬儿笑嘻嘻道，“飞红，你说我们要不要告诉张嬷嬷这件事呢？”
　　顾音扑过去，“冬儿！”
　　马车里一片笑声。

　　*
　　茗芳阁。
　　姑姑一边帮常贵人卸下首饰，一边道，“贵人，今日沈妃娘娘话里有话，您说，她是不是想要……”
　　常贵人自嘲一笑，“她是高看我了，我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又能起什么作用？能好好呆在这宫里，还是仰仗着定郡王。”
　　“毕竟，您是定郡王的姨母。”
　　“我哪敢擅自主张。”常贵人摇头，“定郡王的事情，自有他自己做主。”
　　她想起往事，多说了几句，“我与堂姐是同时被选入宫的，我在宫里蹉跎了几年，后来被太后赐给了三皇子。再后来，皇上看在定郡王的份上，便封我做了个贵人。能在宫里安安稳稳这么久，我凭借的也不过是本分二字罢了。”

　　“贵人，听说先端宁太子的常良娣，是当年东宫里面最受宠爱的宫人？”一边跟着她许久的宫女带着几分好奇问起来。
　　“你说我姐姐？”常贵人叹道，“我这个堂姐，只是个小小的宫人，先端宁太子又能对她有几分宠爱？”
　　常氏进宫的时候，东宫太子妃和良娣各育有一子，太子少有心思花在东宫女眷身上，常氏和其他两个美人还是光启帝赐下，太子才收了，不过也没有赐给份位，只是普通的宫人罢了。
　　后来，常氏幸而有孕，太子也没有重视，甚至生产以后，常氏惹了太子厌弃，连同新生儿被一起送到皇庄上。太子出事的时候，穆峻被养在皇庄，而常氏刚好回宫向太子妃请安，结果常氏与东宫众人皆遇难。

　　“连她的尸首，都跟当年东宫的诸多奴仆葬在一起，分不出来。这良娣，也是后来追封的。”
　　茗芳阁的几个宫人也是服侍她多年的老人了，但也很少听到常贵人说起往事。听闻旧事，也是多有唏嘘。
　　常贵人言罢，又叮嘱道，“她们沉不住气，想要先搅出一些是非来，我们可别中了计。”
　　众人应了，不再提此事，接下来在宫中更加谨小慎微，如非必要不出茗芳阁半步。

　　穆峻听到禀告，点头道，“我的这个堂姨母，还算是谨慎。”
　　“王爷，沈妃和寿王府的事情，您看要不要……”
　　“不忙，还没到时候。”穆峻摇头。
　　刘先生道，“赵老太傅那边的信到了，说老太傅已经料理完了家中的事情，准备进京。”
　　穆峻想了想，道，“天气渐冷，让老太傅明年春再动身。”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