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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救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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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公子!官军来啦!咱们的援军来啦!”
郭果儿那尖利的嗓音一吼,一干匪徒顿时都变了脸色。
对官军的恐惧仿佛老鼠见猫,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况且他们今日伤亡惨重,原本就是拼着一时冲动打算同归于尽,此刻被郭果儿的话语一吓唬,顿时萌生退意。
然而那匪首见手下有败退之相,朝远处奔来的黑甲瞥了眼便高声喊道:“这哪里是官军,没有旗帜也没有金鼓,定是他们找了人来哄骗我们!”
众人一想也对,刚刚魏修乔叔明等人还打算瞒下魏银,用一个侍女打发他们,况且这一带他们已经驻留了半年多,曾几何时见过官兵来管事,尤其还是从未见过的黑甲骑?
眼见黑骑就要冲到眼前,只听匪徒中一声唿哨,一群毛色斑杂的马匹便从矮树丛后面钻出来,小跑到匪徒身边,其毛色油亮,膘肥身健,显然不是一般人能养得起的。
匪首带头跨上马背,手里的铁叉往马背上一插,反手抽出一柄近五尺的马刀,挑眉看向乔叔明与维修两人:
“本来还想放你们一条生路,然而……”
魏修脸色顿时煞白,他忽然明白了自己遇到的是什么人,若说上辈子险些死在这帮匪徒手里,真是一点儿也不冤枉!
早在老魏王当政的时候,雍、益间就有一股匪徒流窜,打着“玄鸟已死,真龙当立”的白龙教之名,四处召集信徒造反,引起巨大的混乱,而州兵制度最初的建立就是为了镇压白龙教的祸患。
白龙教教主隆阿坎所使的兵器就是一柄三剑合锻的五尺长刀!
魏修只知道白龙教因为各州牧的镇压逐渐没落,却没想到最后一股白龙教的势力竟然还是灭在了自己手里。
白龙教之乱伤了大魏筋骨,而为镇压白龙教所推广的州兵制彻底乱了大魏的根基,最后白龙教灭于魏修之手倒也在因果循环之内。
隆阿坎单手执刀双眼死死盯着那即将冲上来的黑甲铁骑。
然而随着越来越接近的扬尘,那一群黑甲在众人眼中也越发清晰,乌黑噌亮的铁甲在阳光下泛着寒光,全身上下看不出一丝标志或图腾,却依然可以看出黑甲的装备皆是精良——
隆阿坎在白龙教盛年南北流窜,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见多识广,北方胡人甚少穿甲,带甲的多为胡人贵族,其坐骑、甲盔上必有部落图腾。而州兵官军几乎无一例外穿甲,甲上也都印有州治所标记,出兵必带旌旗,进击鼓退鸣金,除了……
隆阿坎忽然目光一紧,看着眼前完全清晰起来的黑甲,已然不需要再做确认,恶狠狠骂了一句:“他怎么来了……”
随即调转马头,大喊一声:“跑!快跑!”
一干匪徒原本还没搞明白怎么一回事,待看见隆阿坎已经跑出了几十尺回过头来大骂一句:“脑袋都被驴踢了吗,赶紧走!”
这才纷纷扬扬一甩缰绳仓皇而去,连散落在地上的零碎也顾不得捡。
“贼寇莫逃!”
那些人跑得飞快,马蹄扬起的尘土几乎把地上的尸体和零碎都埋了一半,乔叔明本意还要趁势追击,却被魏修拦下了。
“不用追了,人没事就好。”
乔叔明看了魏修一眼,点头收了长剑,转而吩咐众人收拾起来。
“哥哥——”
抱着必死决心的魏银陡然得生,终于再绷不住,整个人扑到魏修怀里痛哭起来。
魏修身体一僵,这一次却没再推开她,被火光摇曳得晦暗不明双眼看向远处,静默了许久才嗓音冷淡地问道:“哭什么,你是魏家的女儿,岂是那些贱民可以玷污的。”
魏银丝毫感觉不到兄长的冷淡,哭得浑身一抽一抽。
“好了……”魏修将她扶起来,顺手整理好羃离,“回自己马车里收拾下,别让外人看到大魏公主狼狈的样子。”
“嗯。”魏银点点头,却是有些高兴又有些不舍地看着魏修才缓步退去。
魏银从小就被当做珍宝一样隔离起来精心教养,对于这样的世道来说天性里有着太多愚蠢的善良,而魏修作为魏家的男子,自出生被教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对人的漠视和对权势的追随,这也是魏修对她的感情淡薄的原因之一。
然而少年时候的魏银却总是对他充满依赖,既畏惧于他,又渴望着亲近他。
魏修一心想要成为九州之主,根本不在乎那点儿微末的依赖。
在黑甲之前,几名魏修的亲卫先纵马归来,跪在魏修面前奉上令符道:“殿下,幸不辱命!”
显然黑甲骑兵正是他们找回来的。
正如那隆阿坎所猜测的,乔叔明原本就打着让人假扮官军吓走那些匪徒的谋算,魏修的亲卫走出没有多远,就遇到了黑甲。
魏修看着远处缓缓朝自己走来的黑色军队,心中忽然“突突”跳得厉害。
“乔侍中,你看这些人……”
乔叔明向前迈了一步,将魏修挡在身后,低声道:“这些人兵器在手,坐骑疲态,恐怕刚刚经过一场厮杀……”
正常巡逻的官兵不会主动与人厮杀只会以报送敌情作为第一要务,而若说是应战的官兵,这人数也未免少的奇怪,只有……
魏修心中隐隐不安,却终是没有回到车驾里,站在乔叔明身边,静静看着那些黑甲骑兵向自己走来。
“哒哒”的马蹄声越发清晰,整齐得仿佛一个人在擂鼓,午后黑甲上的反光刺得魏修眯起了眼睛,待走到跟前,他才发觉这些黑甲高大得有些过分,不仅是他们的坐骑,马匹背上的人也仿佛巨人一般,将他映衬为一个幼孩。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你们是怎么把人找来的?”他忍不住低声问。
两名侍卫相互看了一眼,禀报道:
“按殿下说的,告诉他们若能驱散匪徒给他们五十两黄金。”
“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对?”
魏修皱起眉,那些都是战马,与王都寻常的马匹不同,每一步每一息都带着肃杀,为首那人在距离魏修十步远的地方停下,他的坐骑喷出一股白雾,狠狠踏了一脚蹄子,仿佛金属敲击在岩石上一般震颤。
为首那人仿佛刻意压低了嗓音:
“你们,什么人?”
乔叔明挡住魏修的身影,低下头:“我等只是南下的行商,有劳各位军爷护佑。”
“我们可是冲着你们允诺的五十金来的。”
那坐骑撅了撅马蹄子,仿佛比主人还要不满,却嘶鸣了一声垂下头,由着马背上的人翻身下来。
他下了马,一步一步从黄沙上踏过来,身上的铠甲发出簌簌的声响,伸手将黑色的敷面头盔摘下,露出一双碧绿滴翠的眼睛来。
魏修看着这双眼睛,心底猛然一颤,脱口而出:“步六孤野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