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杀了我的妹夫》非常正器

10、步六孤野狐

　　魏修看着那张脸，心底猛然一颤，脱口而出：“步六孤野狐！”
　　步六孤面上掠过惊讶，冰凉的绿眼珠一斜：“小子你认得我？”
　　雍凉边境胡人频频进犯，胡汉之间素来难以相容，这人却是一身汉家军甲，言行更是傲慢多疑，乔叔明不由暗暗摸向腰间的佩剑。
　　众人皆对这忽然出现的鲜卑人感到惊疑不满，魏修却根本无暇顾及，此刻的他只顾得按捺住袖中不断颤抖的双手，拼命忍住心头一波一波袭来的恐惧——
　　步六孤野狐，他怎么会不认得！凉州牧座下第一大将，鲜卑步六孤家不要的孩子，被凉州牧从狐狸窝里捡回来，也生得像狐狸一般狡诈善战，说凉州一半的功劳是由他打来的也不为过，身上流淌着鲜卑步六孤家的血脉，却死心塌地留在凉州，一双手沾了不知多少鲜卑人的血。
　　鲜卑人恨他，汉人怕他，而魏修看到他这张脸，就仿佛看到了他背后的那个男人……
　　“小鬼？”
　　碧绿的眼珠子陡然凑到跟前，惊得魏修退了一步。
　　步六孤的手只来得及从他脸上抹开一道印记，露出那张脸本来的一点肤色。
　　碧绿的眼珠顿时微微眯起。
　　“这里是五十两黄金。”
　　乔叔明端着一个包裹递到步六孤面前，隔开他与魏修之间的距离。
　　步六孤接过包裹，当着魏修的面缓缓打开，清点过后将东西丢给身后之人：
　　“那多谢小公子了……”
　　然而他话音未落，忽然出手，朝魏修满是污渍的脸上抹了一把。
　　“你做什么！”
　　乔叔明猛然出手，步六孤却迅速退了回去，规规矩矩站在原地，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魏修已然露出原貌的脸：
　　“小公子长得好看，出门在外确实该小心些，那些匪徒疯起来可不分你是男是女。”
　　那双碧绿的眼珠如同妖异的翡翠，凑上前，一眨不眨地盯着魏修泛白的脸：
　　“不过小公子与诸位都是王城口音，又是……如何认得步六孤的？”
　　魏修向后拉开两人的距离，脚下一顿险些跌倒，却被乔叔明转手一扶，侧身挡住：
　　“将军说笑了，步六孤将军的大名……我等在京中皆有所听闻。”
　　边将的名声被传入王都，可多半不是因为好事。
　　步六孤却仿佛不通这其中的人情世故一般，抚掌哈哈大笑： “原来我这么有名……我同我家主人一般，都喜欢长得漂亮的人！小公子可要与我们一起去凉州做客？”
　　他说着，又要朝魏修动手动脚。
　　乔叔明忍无可忍，上前挡住步六孤伸出的手：
　　“将军客气了，只是我等还需南下荆州恐怕无暇叨扰。”
　　步六孤再三被打断，垂眸瞥了眼一再挡上来的乔叔明，碧绿的眼珠子一斜：“你……又是什么人？”
　　“区区家仆，不足挂齿。”
　　“家仆？”步六孤嗤笑一声，很是无礼地拨了下乔叔明的佩剑，“大魏只有军队和世家子弟才可佩剑，你说我现在是杀了你还是杀了你？”
　　乔叔明不卑不亢道：“剑是贵人赏赐的，仆从不敢推辞，只能时时带在身上以表感恩。”
　　步六孤摸了摸腰间的刀柄：
　　“可我向来看不惯拿着刀剑装模作样的人，不若你就拿那佩剑与我比划两招？”
　　“仆从不敢与将军比试。”乔叔明退了一步。
　　“那我……”步六孤冷哼一声，“只能按律杀了你这个胆敢佩剑的仆从了。”
　　乔叔明却笑道：“将军又是如何……按律，从凉州巡逻到了雍州地界？”
　　步六孤看着乔叔明脸色冷下来，没有说话。
　　“州兵非天子诏令不得擅离属地，违者按谋逆论处，步六孤将军难道不知道？”
　　“这……”步六孤一脸乖戾地回过头去问身后人，“嗳，咱是怎么巡逻到雍州界的？”
　　后面那人生得人高马大，眉目正气，板着脸喊号子一般答道：“回将军！夜路看不清，走岔了！”
　　“噢，对了！”步六孤猛地回过头，一把扣住魏修的手腕，笑得仿佛叼住了鸡仔的狐狸，“就是走岔了……这么巧遇到小公子，就顺路一起回凉州吧！”
　　一支长剑准确刺上步六孤的护腕，发出“锵”的脆响，生生将两人手腕震开——
　　乔叔明手持长剑，一脸肃杀地看向步六孤：“将军不是要与仆从比剑么？”
　　步六孤扭了扭被剑刺中的护腕，上面已经留下一个清晰可见的凹痕，碧绿的眼珠子对向乔叔明：“好，我就不喜欢唠唠叨叨说废话的！”
　　说罢，一柄弯刀“唰”地从他腰间拔了出来，迎着火把泛出红光。
　　“那就请步六孤将军指教了。”乔叔明冷冷看了他一眼，“若是仆从侥幸赢了，还请将军放我们离开。”
　　“你先打赢了我再说！”步六孤话音刚落，手里的刀就直接朝乔叔明劈上来。
　　乔叔明长剑“铮”一声架在肩上化解了步六孤的招式。
　　步六孤动了动握刀的四根手指，碧眼闪过一丝狡黠：“不错……我从前只听说豫中乔氏惯出剑术高手，可惜从没机会一试高下……不想京中还有你这样的好手。”
　　乔叔明面色冷冷，只淡然道：“将军过奖，仆从只是公子身边剑术最差的一个。”
　　这样的自谦岂不是拐着弯骂他？
　　步六孤鼻子里哼了一声，抽出腰间的弯道一甩朝乔叔明袭来。
　　乔叔明出身豫中世家，自小由名师教导文武艺术，又兼他是个耐得住性子的，剑术已然可以称为大家，而步六孤从未有过向名师拜艺的机会，全然靠着自己的悟性在生死搏杀中领会的招式，若论战术前者可谓正后者可谓奇，若是生死相搏他或有十八般武艺轻松将乔叔明拿下，然而今日他的目的可并非在此，开始的攻势尽数被乔叔明一丝不落地挡住。
　　步六孤也不着急，乔叔明招式精妙他讨不了好处，对方亦是如此，然而雍凉之地最不缺的是生性坚韧耐劳耐苦之人。
　　他对比了乔叔明显然瘦削一圈的身形，暗暗打定主意就是耗也要耗垮了对方。
　　本着拖字诀，两人这一战，就一直从申时一直打到日落，周围众人纷纷点起火把照明。
　　乔叔明一剑划落步六孤的发髻，步六孤随即反手一刀撕破他的衣袖……两人周身飞沙扬尘星火四起，看得众人目不暇接且心惊胆战。
　　火光一起，魏修仿佛瞬间被惊醒了一般，后退着向黑暗中躲去，谁知脚下不慎，踩了个空便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呼。
　　靠魏修最近的郭果儿原本正看乔、步两人打得惊心动魄，听到魏修这一声惊呼顿时吓坏了，尖利的嗓音一下子冒出来：“殿下——”
　　这刺耳的一声同时惊动了场中打斗的两人，乔叔明与步六孤同时回过头来。
　　两人分心之下，步六孤手里的弯刀被乔叔明打了出去，旋转的刀刃直直斩在距离魏修最近的一支火把上，顿时火星如同泼水一般直直朝魏修脸上飞溅而来——
　　“殿下——”
　　乔叔明生生受了步六孤一掌飞身跃到魏修身边——
　　然而步六孤动作却更快他一步，抢在前面，一把接住险些摔倒的魏修，颈后一击，将人击晕在怀里。
　　“殿下？”
　　“步六孤，你这是做什么！”
　　步六孤碧绿的狐狸眼珠在火光中闪烁着狡黠的光泽：“让我猜猜怀里这位是哪位殿下？据说王城中魏氏宗族遭屠戮，仅魏太子和魏公主两位小殿下在第一剑客乔氏的护卫下逃出来……乔侍中，步六孤手里这位可就是小太子魏修？”
　　他见乔叔明面色阴暗盯着自己不语，又啧啧道：“漂亮太子千里迢迢从王城里逃出来，此间路途凶险主子年少无知难道乔侍中还不清楚？如今雍州已然一片混乱，荆州也是前途渺茫，我家主人替魏氏守候了这么多年的凉州难道还不足以表明忠心？此前主人本就要步六孤前往西行宫接回两位殿下，荆州、雍州与凉州到底谁才有能力助殿下夺回王城，在场的诸位心中难道没有一个准数？”
　　凉州牧凶名在外，下属桀骜不驯，这些众人心知肚明，然而他安守凉州多年不曾参与王城诸州的动乱也是不争的事实。
　　况且，就如步六孤所言，放眼九州，哪里还有比常年与胡人厮杀的凉州军更凶狠的队伍？
　　步六孤看着众人反应，藏住嘴边的笑意。
　　乔叔明却暗暗捏紧了拳头。
　　这步六孤野狐嘴上说的好听，举止间却隐隐已然透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姿态，若他们真的去了凉州哪里还能讨得好，只是此刻魏修受他挟制，就算他考虑再多也是枉然。
　　“步六孤将军。” 带着羃离的魏银忽然站起来。
　　步六孤神情一顿，忽然收敛了态度，恭恭敬敬低下头：“殿下有何吩咐。”
　　不同于对待魏修等人的轻慢，步六孤对着魏银，却是恭恭敬敬的态度。
　　——那是对待能够孕育玄鸟血脉女裔的态度。
　　步六孤的恭敬却让魏银有些受宠若惊，然而她定了定神，用那尚带着几分青涩却异常清亮有力的嗓音道：“带我们去凉州治所。”
　　“殿下？”乔叔明抬起头。
　　魏银却按下手势，与步六孤继续道：“太子殿下醒来前，凡出现任何差错，皆唯你是问！”
　　“是的，殿下。”步六孤说完，带着身后数百铁骑，恭恭敬敬朝魏银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