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杀了我的妹夫》非常正器

60、想要你死的人从来不是我

　　“想要你死的人，从来不是我。”
　　韩卓的话让王引一怔，然而对方并没有给他深问的机会，抱着那个没用又娇气的小太子往大殿后面去了。
　　只是片刻的怔愣，王引很快回过神，既然韩卓不杀他，只要自己活着就有机会，毕竟他早已经习惯了等待。
　　他回头看了一眼殿中仅剩的灰衣人，坦然笑道：
　　“既然韩卓不想杀我，那么你们真正的主人是谁？”
　　没有人回答他。
　　王引暗暗咬牙。
　　他还有底牌，他还没有输……
　　他回过头，恰对着那把金色的椅子。
　　大魏王座，外面用纯金雕琢了九条金龙，背后为一双巨翅，象征魏氏掌御天下的玄鸟血脉，然而王座的主体却是一块斑驳的黑色岩石。
　　据说，这是第一代魏王为斩杀魔龙坐化焚身之所，刀剑不入，水火不摧，正是因为无法雕琢修饰，才只能以黄金镶嵌，做成历代魏王的宝座。
　　装饰的黄金里流淌着璀璨迷离的光，而中间的黑色岩石却越发暗沉幽深。
　　这是大魏天子的象征，也是九州皇权的象征。
　　有多少人想要靠近它，就有多少人成为这座高台奠基的枯骨。
　　如今这张王座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王引挣扎着想要碰触那张座椅，却因为被钉住的手掌而无法如愿。
　　手掌上的伤，因为挣扎撕裂得更厉害，鲜血顺着台阶流淌下来，与殿中的死尸混在一处，他却仿佛没有痛觉一般，奋力想要往御座靠去。
　　随着一声轻响，灰衣人忽然让出一条道路。
　　一个人影从明光殿外走了进来，正在试图拔出手掌的王引回头一看，顿时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色：
　　“阿银，还好你没事……”
　　剩下的话语被王引自己咽了下去，他忽然意识到，与韩卓厮杀那么久，整个过程中魏银都没有出现，而此刻他的妻子从两军交战处走来，身上的衣裙却没有沾染到一丝污渍。
　　【想要你死的人，从来不是我。】
　　王引只觉得浑身一凉，整个人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所笼罩，带着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日夜同床共枕的妻子：
　　“是你……是你一直在暗中帮韩卓对付我——”
　　经历王都与白银城两次毁灭性打击之后，韩卓所掌握的凉州部实力本该彻底崩溃再无影响大局之力，可韩卓这些年却偏偏仿佛受到上天眷顾一般，迅速恢复元气，甚至如同第二个谢瑾一般掌控整个朝堂局势，令王引诸事掣肘，受制于人。
　　他不是没想过查明原因，却从未想过真正的源头就日夜躺在自己身边。
　　白银女王的脸一如既往的淡漠冰冷，一枚白色的玉石悬挂在她腰间。
　　——和当初大太监、魏修手里的一模一样。
　　然而殿中灰衣人的数量却远远超过大太监和魏修所能调动的总和。
　　“为什么？”
　　王引不甘地问道。
　　女帝笑了，这似乎还是她第一次绽露笑容，一贯冰冷的神情终于化开，透出深藏在冰封下的残酷：
　　“夫君在我心中深、重无匹，这一切自然都是为了你。”
　　曾经的甜言蜜语，却仿佛致命毒药，让王引几乎失控嘶吼：
　　“为什么——”
　　女帝俯身，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你与和皇叔费尽心思替大魏王朝埋下谢瑾这一枚毒瘤，难道就没有想过聪明如他会不会有一天查到是你们将我母亲引到他面前的？”
　　王引神情一怔，直觉一股寒凉刺入骨髓。
　　没错，那一切原本就是他们做的，可追本溯源，真正的罪魁祸首到底应该是谁呢？
　　天下人都知道，和皇叔是战场遗孤，被先王的父亲，收作义子备受隆恩，人人都说和皇叔应感恩，替他大魏王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又有谁知道，和皇叔的遗孤身份本就是老魏王造成。
　　主臣相疑，是一个王朝从内部衰亡的开始。
　　当年令韩卓痛苦一生的尾水惨案不过是另一个更隐蔽事件的历史重演。
　　当年的王氏远比如今的秦州韩氏影响更大，权势更重，也令主上更加忌惮。
　　战场上只需要后方几个小动作，老魏王轻轻松松解决了自己的心腹大患，又收养了王氏仅剩的孩子收拢天下人心。
　　只可惜他没有想到和皇叔并非王家仅剩的孩子，当年有人从炼狱般的战场上活着回来，给和皇叔带来了真相，也带来了王氏最后一点血脉——后来成为和皇叔养子的王引。
　　王氏仅剩的两个人忍下所有血海深仇，一步一步算计着这个庞然华丽的大魏王朝，直至将他一点一点推向彻底腐朽的深渊。
　　王引深深恨着夺走他家人和一切的老魏王，更加无法谅解与他遭遇相似，却依旧效忠于魏氏的韩卓。
　　“我没有做错什么！”
　　魏银从身后的行丹子手里接过长剑，泛着寒光的剑尖缓缓指向喃喃自问的王引。
　　“白龙教本名‘百隆教’，是你叫人给了他新的名字，让谢瑾注意到本该只是救济乡民的一个小团体，因为那个愚蠢的预言——”
　　大魏王朝建立于第一代魏王斩杀魔龙结束乱世，当时便有谶言流出——
　　玄鸟因龙而兴因龙而亡。
　　所以当初先王才会为了剿灭异军突起的白龙教而不惜一切代价建立州兵制。
　　“白龙教……”
　　王引自嘲一般嗤笑出声，看向魏银：
　　“所以你其实是为了他……隆阿坎？”
　　“隆阿坎……”王引低头念过这三个字，忽然怒不可遏，“为什么是他！明明是我把你从那个肮脏的娼馆里救出来！明明一直是我不嫌弃你的过去亲手将你捧到了女帝的位置！为什么是他——”
　　行丹子看着王引无法接受地质问，看着他追随的女主人冰封已久的脸上终于透出一丝温软。
　　为什么那个走进魏银心里的人是隆阿坎？
　　没人说得清楚。
　　那个人流氓无赖，还是一个担不起责任的亡命之徒，一边天天带着行丹子研制的那些下流丹药到娼馆里找她，一边却不肯出钱替身陷火坑的魏银赎身。
　　魏银原本讨厌他，恶心他，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把一颗真心遗落在那个没有办法负担起她一生幸福的男人身上。
　　或许是在对方那夜躺在她脚边的地毯上砸吧嘴说梦话的时候，也许是他在自己满怀希望的目光下隐忍却步的时候，也许是在她被王引带到白银城那人突然带着能够炸毁整座城池的火丹从天而降的时候……
　　那个人守在她身边三年，什么也没有给她，却什么都给了她。
　　王引将魏银从娼馆里救出来，没有嫌弃她过往的不堪，甚至允诺为她夺回失去的一切。
　　当她和王引携手站在九十九级通天阶上接受天下朝拜的时候，魏银才恍然大悟，原来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而他想要的那个人，却在试图送给自己最后一份礼物的时候永远消失了。
　　【阿银，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只想你能记住我的名字，隆阿坎……我是隆中老乞丐在一个土坑里捡到的，就被他取了一个这样的名字……】
　　【阿银，不要再执着于复仇了……抛弃过往自由自在地活着才适合你这样遗世独立的美人……】
　　自由自在地活着。
　　这就是隆阿坎一直想要送给她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