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绝望是最大的力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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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鸟女嗣魏银的出现并没有改变三军南渡的大局，也无法令王城中的大司马谢氏承认魏王已死，大开城门迎接正统。
唯一影响的是魏修本就不够稳定的内心。
前世的韩卓对魏银执着近乎入魔，他从没有见过一个男人这样为一个女人疯魔，所以这辈子他一开始就阻断了两人的相见。
他未必想要无辜的魏银死去，却绝不能忍受韩卓为了魏银杀死自己。
然而三军待战，魏修心中再混乱，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已然同前世白银女王一般面目冰冷的魏银留在白银城。
不，确切地说，如今的魏银比前世的白银女王更多了一份对自己的仇恨。
战鼓擂响，离弦之箭再无回头的可能。
五州联军渡河之后很快杀到王城下，然而大司马早有准备，冲在最前面的第一批人全部遭了埋伏，身陷火海。
“火……”
魏修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光一时间陷入魔怔。
“太子殿下！军情急迫，还请即可定夺！”
帐中诸人见魏修对着城下烈火茫然不知反应，越发催促施压。
如此下去，不说黑骑，就是其他四周联军也将损失惨重。
“玄鸟魏氏不是可以控火吗？”
不知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
魏修目光顿时一震，回头却看见帐中众人皆直直看着自己。
——出征前的火祭上，魏公主引燃的巨大火鸟所有人都看见了，玄鸟魏氏能够控火。
如果女嗣魏银可以，那么身为太子的魏修应当做得比她更好。
魏修明白了这些人目光背后的含义，目光顿时一缩，下意识便要退缩，却觉背后一紧，被人扶住。
“殿下，我们如此正面硬冲不是办法。”乔叔明来到他身边，回头扫视了一圈身后人马几乎没有什么损伤的豫、衮众人，“续得从长计议。”
“是……”
“是得从长计议……”
第一夜，魏修不得不与众人在城下扎营。
“殿下好好安歇，微臣替您守夜。”魏修点点头，将手里的事物交给乔叔明裹着衣服蜷缩着躺下了。
然而他心事太重，这一觉睡得很不好，浑浑噩噩间都是上辈子的事情，要么梦见自己害死了韩卓和魏银唯一的孩子，要么梦见自己被赶出凉州，反反复复，渐渐连梦境和现实也模糊了，直到看见自己被韩卓一剑贯穿，活活烧死在王座上，才从噩梦中惊醒，而睁开眼睛，帐外已经天色大亮。
城门下的火已经全部熄灭了，损耗了联军先头部队之后终于没有再冒出任何火星，也熄灭了众人要魏修控火的话头。
乔叔明走到魏修身边。
“殿下。”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攻克下来。”
魏修看着屹立的王城，仿佛那已经成为他仅剩的执念。
大司马谢氏出身高门，少年重文轻武，却意外有着统领兵马的天赋，更在先魏王当政期间统领天下兵马，剿灭白龙教威胁，魏修那点墨功夫与之不可同日而语。
同样一座城池，一万禁军，他们五州联军已经围攻了近半个月，每当魏修觉得大司马已经陷入绝境时，对方总能咬着牙坚持到第二天。
韩卓，韩卓如果你在这里会怎么做……
韩卓，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魏修心中念着，对与魏银一起留在白银城的韩卓更生出许多幽怨来。
联军半月来屡屡受挫，不单单消耗了物资人马，损耗更大的是人心。
豫州、青州、衮州、荆州诸州本就是为了利益分割而来，眼见如此折损，心下一惊开始动摇，而魏修还浑然不知，乔叔明只得在他身后不断安抚各方。
魏修心中紧到极限的那根弦最终因为一名运送粮草的船夫绷断了——
当时攻城大军再一次受到挫折，新一批的粮草被运送到渡口，魏修清点着粮草的数目，心中顿生疑窦，转头问身边的黑骑校尉：
“最近的粮草怎么回事？”
那校尉看了一眼运粮的船只，道：“城中来的消息一切都安好，这粮草……我派人去查查就是！”
魏修皱着眉点了点头，待那校尉走远了，才状似无意般与运粮的船夫问起：
“为什么最近的粮草数量和质量都差了一大截？要知道私吞军粮可是大罪——”
那浑身晒得黑亮的船夫连忙摇手摆头，用浓重的地方口音回答道：
“大人可饶了我，小民哪里敢做这样的事情……听说是因为白银城里几位将军因为要不要立白银女王的事情吵起来都乱作一团了……交给我们的就是这些呀……”
魏修只觉四肢冰凉，仿佛又看到前世冷漠残酷的白银女王站在自己面前——
【魏修！你我前世宿仇才会投胎到一母同胞不死不休！从今往后，这天下有你无我，有我无你！】
是他亲手杀死了魏银腹中的胎儿。
亦是她亲手将自己送入并州的炼狱。
——双生的兄妹若非夙世因缘就是宿命死仇。
喊他哥哥的阿银早就被自己丢下了大河，回来的自然只有恨他入骨的白银女王。
魏修惨笑一声，丢下手中的头盔——
他偷了魏银的命运，总有一天要如数奉还。
自那日之后，魏修再没有关注过后方，整个人仿佛陷入魔障一般只剩下攻克王城一个目标，看着无数尸骸填进王城的护城沟，却无动于衷。
所有人都觉得他已经疯了。
“什么狗屁玄鸟太子，这仗我们不打了！”
“我们为殿下死伤这么多人，这难道不是上天的旨意？”
“如果他真的天命在身，第一日为何不凭着玄鸟血脉的能力控制大火——”
无论乔叔明如何调剂，损失惨重的兖州与青州牧相继离去，不久，豫州、荆州兵马也乘船退离。
“殿下，要不我们也……”五州联军军已然只剩凉州黑骑惨烈支撑，而他们也差不多快把韩卓那点儿家底打光了。
魏修却坐在地上写画着什么，这些日子，他的行径连乔叔明都快看不下去了，唯有那些生不惧死的凉州黑骑，在用自己的性命填补他们的愿望。
“殿下——”
魏修头也没抬，口中喃喃地说着什么。
乔叔明凑近了才发觉他是在计算着一大串的数术。
“……一石最多能供应一个人吃二十六天……照这样算，而整个王城的最大储量也就够一万青壮丁吃六个月，再扣除城中二十万百姓……”
魏修抬起头，乔叔明赫然发现他的左眼已经完全充血，仿佛随时都要炸裂开来。
“殿下……”
然而魏修脸上却带着沉迷的笑容：“乔侍中，我们就要赢了……他们坚持不住了……”
乔叔明看着他脸上可怕的神情，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失去助力的黑骑在围城中打得更加痛苦，明明那些守城的禁军看上去已经瘦的只剩下一副骷髅，却偏偏还有力气将石块从城楼上投掷下来。攻城器械基本上已经没有用了，因为城墙下的土地全部被尸骸盖满，那里面有禁军，有黑骑，有匈奴，还有羌胡……
到最后，攻城和守城都已经不再是一个愿望，而转化成所有人机械运作的符号，对城外的人来说，要么死，要么进去，对城楼上的人来说，要么把石头丢下去，要么自己跳下去。
直到有一天，城楼上忽然不再丢石块下来，一名踩着无数同袍尸骨的黑骑从城楼上翻进去。
魏修坐在城门前的土地上，一只手捂着胀痛的左眼，仅用右眼呆呆地看着那就像是画上去的城门忽然像是活过来一般，发出沉重的嗡嗡声，缓缓向他开出一条缝隙——
“殿下！城门开了！我们……我们攻克了！”
魏修捂着眼睛，朝大叫的乔叔明咧嘴一笑。
忽然间，一声巨响从他们后方传来——
作者有话说第38章 绝望是最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