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码》温暖的太阳花

68、第 68 章

　　药物的研究陷入了僵局。

　　大量的数据和从没有见过的案例需要宫野志保一条一条的审查和研究。

　　在连续工作三天三夜，最终晕倒在实验室里之后，她被赤井秀一强制送出了实验室。

　　“你好好吃个饭，晚上回家睡一觉再过来。”赤井秀一的焦虑不比宫野志保少，他的母亲也等着这个解药来解决身体日渐衰弱的问题。

　　但越是如此，越不能急躁。

　　在这种重大的关头，只有自己先镇定下来，才可能有希望。

　　宫野志保被他收走了钥匙，关闭了实验室权限，他驱车把她扔在了她家附近的街区，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太累了么？

　　她知道自己是在不停地挑战极限，她的大脑已经发出了能量告罄的警告。

　　但是她不能停下。

　　他们在等着她的药去救命。

　　他们还在等着她回去。

　　她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没有去餐厅的动力。

　　这种周末，在餐厅里的必然不是家庭就是情侣，孤单一人过去实在过于格格不入。

　　一颗黄色的小球咕噜噜地滚到她的脚边。

　　“呐，你能帮我拿一下球吗？”是熟悉的男声。

　　宫野志保惊愕地抬头——

　　“好久不见。”那个张扬的男孩穿着熟悉的衣服，琥珀色的眼睛仿佛闪着太阳的光芒，“是我。”

　　他这一句简单的招呼，仿佛是冰原上的晨曦，干涸土地上的春雷，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狂风吹去了所有的烟霾，显露出青空最原本的颜色。

　　仿佛这一刻，海里的游鱼终于鼓起勇气跳起，呼吸到了外面的空气。

　　“好久不见，龙马。”宫野志保露出了一个属于宫崎原的笑容。

　　越前龙马凝视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她的脸孔是他所熟悉的，说话的方式也和以前一样。

　　但她换上了白大褂，坐在长椅上低头自语的时候，那是完全不同于“宫崎原”的一个人。

　　她和这个世界，是隔绝开的。

　　好像不论旁边的小店如何红火，来来回回的孩子们如何喧嚣，她就是那样的鹤立鸡群，独树一帜。

　　她身边的空间似乎是凝滞的，他们之间隔了一层膜。

　　直到她抬起头，看到他。

　　所有的隔膜如同肥皂泡一般悄然消失。

　　就算是这样的她，他们还是同样的——孤独。

　　明明只是一个月没见，越前龙马的棱角似乎更加分明了。

　　这是成长啊。

　　属于真正的青少年。

　　宫野志保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一种看孩子的心态。

　　可能是那个成熟的灵魂永远都没办法和身体年龄匹配的关系？

　　“要不要去吃饭？”越前龙马有一种敏锐的直觉，似乎放任她继续沉默下去，就会发生一些他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宫野志保点头。

　　两人来到的是一家拉面店。

　　在这里算是很稀奇的一家店。

　　店主是日本经济大萧条前来美国的留学生。他是纯正的东京人，或许他更喜欢称自己为“江户儿”。

　　他出身于东京的上流家庭，祖上是一个颇具盛名的武士后代。

　　在泡沫经济时期，他家位于六本木的房子涨成了天价，其他的各项投资也收益颇丰。

　　所有的人都在追逐着西方。

　　他在这个时候，来到了美国。

　　他像他的同学和好友一样，住着最好的房子，上着最好的学校，在金钱上从不需要担忧。

　　可是好景不长，突然有一天，他的父亲就不能像往常那样随意给他汇钱了。

　　他意识到不对，但大浪已打来，覆水难收。

　　家中资金链断裂，负债累累。

　　家里卖掉了房子偿还债务，他从学校退了学。

　　因为实在没有钱支撑他在美国的花销了。

　　他是家中幼子，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为了争夺家产已经闹得天翻地覆。

　　他不愿回国，便用之前家境不错时买的房子开了这家拉面店。

　　一晃几十年。

　　他定居在了这里，再也没有回去。

　　海外，独身，身无长物。

　　这是他经常和客人自嘲的话。

　　今天店里难得来了个日本男孩，带着一个姑娘像是外国人。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请给我们两碗盐拉面，一份加叉烧，大碗。”越前龙马选择了一个靠边的位置，拉开椅子，示意宫野志保坐上靠里的椅子。

　　地方有限，只有吧台桌。

　　恍惚间，宫野志保有一种回到了日本的错觉。

　　“来了，盐拉面！”老板把面放到他们面前。

　　“谢谢。”宫野志保习惯道谢。

　　“诶呀，小妹妹，你还会日语？”老板不由得羡慕起男孩的好运，以前他的女朋友可不愿意为了他学日语的。

　　宫野志保点头，没多言语。

　　“我们刚从日本回来。”越前龙马接话道。

　　“哦？”老板很感兴趣，“从哪里？”

　　“东京。”越前龙马明明在平时不会和陌生人接话的。

　　“啊，东京啊。”老板感叹道：“听说东京湾北岸建了迪士尼？是我离家那年开始建的吧……诶，我们以前还去挖蛤仔呢……”

　　两位都不是真正的日本人无从回答。

　　“哈哈，都是你们还没出生的事情了，不好意思啊……”老板看着他们，不免想起了以前。

　　那些日子可能终究是回不去了。

　　背负债务早逝的父母，为了剩下的财产闹得头破血流的兄姐，还有在他退学后离他远去的恋人……

　　他衷心地祝愿这对情侣能够终成眷属。

　　老板用英语去招呼别的客人，两人被留在了这个小小的角落里。

　　“我……”越前龙马犹豫半晌，还是开了口，“小时候，宫野志保曾经救过我。”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反常到和店主聊天，但他还是选择把叙述的权利交给对方。

　　宫野志保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是的，宫野志保救过一个叫做越前龙马的男孩。”

　　她承认了。

　　越前龙马说不上究竟是开心还是担忧：“那么宫野志保是不是又和他见面了？”

　　“是啊，他们又再度相遇了。”宫野志保知道自己无法隐瞒下去，越前龙马既然来问，他肯定是有了一些把握。

　　“是龙马记起了她吗？”宫野志保问。

　　“没有。”越前龙马显然有些遗憾，但又有些庆幸：“这个其实不需要记住的。因为他更想认识的是后来的她。”

　　宫野志保喝了一口汤，意外地发现这个汤的味道竟然和越前家附近的面店很像：“你担心她再也不回去？”

　　她问出了他一直不敢问出的话。

　　就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王子，也有了他的顾虑。

　　“龙马你怎么会来到了这里？”宫野志保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你……”越前龙马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想知道……”

　　“给你。”宫野志保把碗里的叉烧给了他，“吃了这个，先回答我的问题。”

　　莫名其妙的贿赂。

　　越前龙马纠结地吃下：“唔，我回来参加公开赛，但是……”

　　但是，今年那些原本预定参赛的人竟然都没出现在初赛。

　　他时不时会惦念起在日本的学长们，还有几经周折终于要开赛的全国大赛。

　　青学之于他，不仅仅是一个暂时停留的处所。

　　越前龙马第一次在离开后感到了所谓的“羁绊”。

　　桃城武按时的邮件、菊丸英二无视时差的视频电话，时时刻刻告诉他，他在被很多人不停地念叨着。

　　他时不时会想，自己是不是该呆在这里？

　　应不应该继续参加比赛，然后拿回一个毫无意义的冠军？

　　见到宫野志保，是意外之喜。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应该做的事情？”宫野志保像往常一样别了别头发，就像是平时在他家教他古文时那样，“你不是一直想去做什么就去做的吗？”

　　她笑了笑：“看到你这样，她也会觉得自己应该努力一把，去做一些她应该做的事情。”

　　她终于愿意对自己开一条心灵的门缝。越前龙马心想。

　　“这个过程有可能很长，但这是责任，也是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