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故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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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子松松挽起，垂下的流苏就极有韵致的摆成一个弧度，隔着一架肆意泼墨的山水画屏风，依约可见一个修长瘦削的身影。
帘中那人面前端放着一盏茶，上好的白瓷做成的茶杯衬得杯中茶水如碧，茶的香气和着水的雾气缭绕着散开，渐渐晕开了那人的眉眼。
突然一个声音急急地闯了进来，“抱歉，阿昀。我来找你之前，我爹又同我说了好一通话，所以我才迟了，劳你等了这么久。”
“你爹又唠叨你了？”被换做阿昀的人，还是不急不躁的，脸上挂着笑意，“快坐下，这是我刚从南边买来的新茶，入口回甘，你尝尝。”
季昀修长的手指将宽大的袖笼略微向后卷了卷，然后持起茶盏，给萧青沏上了一杯茶。茶叶在杯中翻滚，绿色的芽打着旋儿漾开。
萧青在他的对面坐下，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迅速平复了一下呼吸，把茶接过来，放在鼻端轻轻嗅了嗅，“这茶闻起来确实不错。阿昀，只要是你这儿的东西，没有不好的。”语气里满是羡慕和赞叹，话说完，一杯茶也见了底。
“你若喜欢，待会我让伙计给你准备上一些，你带回家去喝。最近天热，喝茶可以清心。”季昀把手帕递给他，“你看你，又忘记带手帕了吧。”
手帕是纯白色的，在右下角的地方，绣着一个小小的“昀”字。
“呵呵，”萧青憨憨地笑了，拿手帕把额头的汗擦得干干净净，然后将手帕顺手收进了自己怀里，“阿昀，还是你了解我。这条帕子被我弄脏了，等我拿回家洗了再还给你。”
话虽如此，但是，萧青从没把手帕还给季昀过。萧青家里有一叠白色的手帕，洗得干干净净，平整地放在一个箱子里，每条手帕的右下角，都绣着一个小小的“昀”字。
听他这话，季昀笑了，“一条帕子而已，你扔了也便罢了。你这次这么急地找我出来，出什么事情了？”
“我不会扔的。”对面的人脸上还是带着憨憨的笑，“我找你，确实是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帮忙。”
“是锦绣阁的生意出什么问题了吗？”
萧青点点头。萧家的锦绣阁是京城最大的布庄，宫里衣服十件中有九件出自锦绣阁。萧家虽说不是名义上的皇商，但也相去不远。
萧青是萧家的次子，早先萧老爷一心想让长子继承家业，但是无奈长子实在太不成器，吃喝嫖赌样样都沾，萧老爷恨铁不成钢，每每都被这个顶撞自己忤逆不孝的儿子气得吹胡子瞪眼，心灰意冷之下，才把希望寄托在了自己这个次子身上。
季昀还记得当时萧青听萧老爷说要让他继承家业时脸上的表情，满是不可置信，激动地拉住他的袖子，来回地摇晃，“阿昀，我爹居然说要让我来打理锦绣阁，之前我爹一直说，锦绣阁是大哥的，让我想都不要想。怎么办，我都怕我打理不好。”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应的呢？“这是好事，说明你爹终于看到了你的好。其他的你不要担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帮你的。”
一步步，他看着萧青成长起来，从那个稍微有些懦弱的人，成长为现在的样子，越来越能够独当一面。锦绣阁在他的经营之下，不仅没有衰退的迹象，反而更加蒸蒸日上。
现如今，一件锦绣阁的衣服，千金难求。
说来，季昀倒是好久没看到萧青脸上出现过这样为难的表情了，看来这次的事情确实有些棘手。想到这儿，季昀关切地开口，“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每年这个时候，锦绣阁都要往宫里送一批天云锦，结果今年扶桑连着三月大旱，天云锦产量大减。”萧青开口，脸上带着几分焦急。天云锦只有扶桑国才产，用天云锦做成的衣服，料子柔软，穿上清凉无汗，极得帝都宫廷喜爱。
听到这，季昀心里便明白了几分，“今年的价格比去年高了多少？”
萧青看着季昀冷静的样子，自己也镇定了几分。眼前这个人，当年一块读书的时还经常被人欺负，长大了样子没怎么变，性子却是不一样了。
就萧青了解到的，季昀最大的产业不过是他们现在所在的这家酒楼，名得意楼。但就这么一件酒楼，却是京中权贵子弟达官贵人厮混的首选，季昀在这群人里混得如鱼得水，如今自己遇到的麻烦，还少不得要求这些人帮忙。
季昀一下子就说中了问题的关键，萧青的心中稍稍有些宽慰。“这个数。”萧青伸出手掌，比划了一个“五”。
价格怎么涨得这么高？季昀接着问，“怎么，宫里要得很急吗？”
“宫里来人传话说下个月初十举行宫宴，就等着这批天云锦呢。账房粗略算了一下，这下子得七十万两白银才够。”这也是萧青发愁的原因，要得太急，而今日已是月末。
这么大一笔银子，就算是财大气粗如萧氏，一时之间也难以拿出。
“确实有点难办。萧氏现在能拿出多少银子？”季昀一垂眼，瞥见萧青腰间的香囊，成色很新，做工极为精致，上面的鸳鸯戏水图案栩栩如生。
“二十万两，可还是不够，时间太紧，如果能够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还勉强可以凑齐，”萧青也不拿季昀当外人，三两句就把铺子的情形交了底，“阿昀，你可有什么门路可以筹到这笔钱？”
萧青知道季昀的法子多，而且这次事情实在是太紧急，除了他，萧青想不到还能向谁求助。
放眼整个京城，有这个实力的人屈指可数。能拿出来的，未必肯借。想来想去，恐怕也就只有那一位了。只不过那一位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季昀也只在别人的口中听说关于那一位的只言片语。
看着对面萧青期待的眼神，季昀想了想还是开口，“我倒是知道一个人，能拿出这笔银子，只不过，利息恐怕不会低。”
萧青一听，眉间露出一抹喜色，知他这么说事情多半是有谱了，“利息不是问题，只要能解了这次的燃眉之急。阿昀，你这次帮了我，下次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需要你的时候，我自然不会客气。最多三日，我告知你结果。”顿了顿，季昀轻轻开口，“萧兄好事将近了？”
萧青看他盯着自己腰间的香囊，笑容里染上了几分腼腆，“是啊，两月后成亲。是柳丞相家的小女儿。”
柳丞相家的小女儿，如花似玉的大家闺秀啊。季昀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一遍。
看着面前笑得一脸腼腆的人，季昀脑海里却回想起他从前的样子。
你莫怕，他们只是看你是新来的，好欺负而已，以后我会保护你的。少年转身时，笑得那样阳光。那段难熬的日子里，他是除了福伯之外，唯一一个给他温暖的人。
如今，这个人已有了需要守护的人。季昀心中一时五味陈杂，还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快些，“萧兄可真不够意思啊，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出来，看来对这位佳人爱惜得紧啊。”
“这是我爹定下来的。锦绣阁目前发展得太快，难免遭人嫉恨，如果朝中有人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萧青一板一眼认认真真地给他解释。
“那萧兄自己的意思呢？”
萧青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然后很快又神色自然地说道，“我自然也是愿意的。柳丞相家的女儿知书达理，能娶到这样的妻子是我的福气。”
季昀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面上还是淡淡地笑着，“你走吧，三日后再来。今日就先谈到这儿，我有些累了。”
萧青对他这态度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连日来压在心上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脸上也表现出几分轻松，郑重地朝季昀作了一揖，然后告辞了。
剩下帘子内的人直直地望着前方，白玉似的脸上露出几分怅然来。
一片寂静里，房梁上忽然传来平板的女声，“主子，可要我帮您去打听打听这柳丞相家的小女儿的情况？”
尚在沉思中的心被惊得颤了颤，季昀夸张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做出一幅西子捧心状，絮絮地开口，“我的好姬凤，你知不知道忽然出声，是会吓死你主子我的。”
回答他的，依旧是平平板板的女声，“抱歉，主子。”
不过，看着眼前的人鲜活起来的样子，姬凤心里舒了一口气，刚刚主子的样子，无端地让她觉得很压抑很沉重。
季昀摆摆手，“你主子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那个什么丞相家的小女儿，就让她去吧。眼下，我还有别的事情让你做。”
“主子尽管吩咐。”
作者有话说第1章 故人来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