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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五章 ...

  •   卫霍在距离胡然还有几步之遥时停下了脚步。
      “过来。”坐在马上的人抬了抬手,含笑对刘琦和刘密道。
      望着那双明锐阴鸷的眼,两个少年如被毒蛇咬了一口,不约而同地颤抖了一瞬。

      用力吞咽几声,刘琦拼命地克制自己恐惧,一点一点地松开抱在卫霍腰上的手,又一点一点地抬手牵住了弟弟的手。
      两个少年皇子对视了一眼,紧紧地靠在一起往前挪动。
      胡然的嘴角始终噙着那抹笑,看着他们走到自己马下,他微微倾身,手即将碰到刘琦的刹那,卫霍迅疾地从腰间抽出了那把匕首,抬步一跃——
      在那一息之间,他腾跃至半空,衣袂猎猎,搅乱了秋风。

      刀尖直逼向马上之人的咽喉,刀身因折射晨光而显出凌厉的寒光!
      胡然瞳孔猛地一缩,在马上仰身——
      刀尖擦着他的鼻翼而过,下一瞬胡然已捉住卫霍的手腕,不顾对方的挣扎一拉一按,同时拽着他的手,匕首的刀尖突转,抵在了卫霍的咽喉下。

      胡然会武,出手之前,卫霍已料到胜算不大,但不论结果如何,他都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已无遗憾。
      他闭了闭眼,一副认命的姿态。
      胡然将匕首轻轻拉动,见那白净的脖颈上渗出一丝鲜红的血,不由露出一个笑容,凑近卫霍的耳畔低语:“卫大人好胆量,可惜身手不佳,失手了。”
      卫霍睁开眼,双目紧紧地盯着他:“你知道我此时此刻想说什么吗?”
      胡然一脸兴味:“什么?”
      卫霍张口,声音低得令人听不清楚,胡然将耳朵凑近。
      卫霍蓦地张口。

      众人只听马上的胡然发出一声惨叫,他身边的卫兵立刻上前:“大人!”
      只见胡然的耳中源源不断地流出鲜血,洇红了他的半边脸。
      原来卫霍不只拿了匕首,还在舌底压了极细小的暗器,只等他将耳朵凑近,张口便射出了一根微毫大小的细针。
      那细针钻入胡然的耳孔,穿透了他的耳膜,那一瞬间的刺痛令其痛叫出声。

      回过神之后,胡然耳孔滴着血,恼怒自己中了招,被毁了一只耳朵,立时面目狰狞地掐住了卫霍的脖颈。
      “我杀了你!”
      令人眼前发黑的力道箍在咽喉处,卫霍只觉呼吸困难,几欲窒息,胸腔的气流逐渐流失,他的脸色逐渐发青发紫,刘琦和刘密见状立刻不顾一切地上前拦阻。
      刘琦一口咬在看胡然的胳膊上,刘密则用尽全力去掰胡然的手,尖声叫道:“你放开夫子!”
      “不要命!”
      胡然死死地瞪向他们,一手掐着卫霍的脖颈,另一手拿着匕首,直直地砍向刘密的头顶。

      “当”的一声,胡然手腕一颤,掌中的匕首一瞬间被击飞,一颗石子紧跟着落地。
      胡然满脸错愕地朝石子飞来的方向看去——

      百米之外,一队精骑朝这边疾驰而来。数百人骑着数百匹马,秋阳杲杲,照得皮甲铮亮,直射人眼球。
      胡然微微眯眼,望见那为首者戴着一张金色面具,身姿俊逸,挺拔如松,就那样横戈盘马而来。
      胡然怔愣片刻后醒悟过来,立刻朝左右道:“速速掩护!”

      待那队人马,胡然高声叫道:“来者何人?”
      为首者慢慢地勒停胯.下的马匹,却一时没有言语,而是环顾四周,目光掠过临城守城的卫兵,城墙上边角飞扬的旌旗,城下浩浩荡荡的人马,最终落在胡然的脸上。
      与男人对视,胡然觉得那双眼格外熟悉,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
      他心生几分不安,又出声道:“阁下何人?”
      马上之人声音低沉道:“几年未见,胡大人的记性怎么变差了?”
      胡然心中一凛,心道,此人难道是旧识?

      紧接着,对方抬了抬手,身后的士兵骑在马上,整齐划一地举起了手中的弓弩。
      胡然这边的士兵也立刻张弓搭箭。
      铁器的摩擦融在呼啸的秋风之中,带着浓烈的森冷气息。

      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中,胡然道:“阁下为何不愿意露面?我们或许无冤无仇,就这么兵戈相见,未免太失礼了吧?更何况,我这身后的大军可不是阁下这数百人能够拿下的。”
      他话音刚落,只听远处的旷野之上响起了一声厚重又响亮的角声,随后擂鼓阵阵,声音甚至传至脚下,令人闻之而生出几分畏惧之心。
      顷刻间,地平线的尽头涌来千军万马,如鱼过江般奔腾而来,声势浩大,奔的扬马蹄踩在草地上,声如洪涛,震颤着众人的心脏。
      胡然身后的一队人马不由地往后退了几步。

      不消多时,千军万马已跟至先到的那队精骑之后,旷野尽头仍不断有兵马续上。
      只见这些士兵铁甲森寒,目光锐利,大多身材魁梧,一见便知有举鼎拔山之力。
      这样的声势,似乎是有备而来,且志在必得。

      胡然脸上的神情变了几变,就在此时,那面具人已然开口:“胡大人想看本人的真面目,那就打一仗吧,不管输赢,在下可以保证,最终胡大人都能得到答案。”
      胡然冷着脸:“你以为我怕?”
      “并不。”

      肃杀气氛中,两人遥遥相对。
      须臾,胡然亦被对方高高在上又气定神闲的姿态激怒,不再犹豫,大喊一声:“进攻!”
      他身后的士兵跟着大喝出声,两边人马几乎同时攻向对方,战作一团。
      胡然早就松开了卫霍的脖颈,此时也无暇顾及他,扬手便将其扔到地上。
      “夫子!”
      刘密和刘琦立刻将卫霍搀扶住,将他扶着跑到城门边上才停下,乱阵之中,两个少年紧紧地依靠着卫霍,如两只失了母兽的幼崽。
      卫霍剧烈地咳嗽几声,面色惨白,仍坚持哑声道:“我无事。”
      他捂着胸口调息,见那高高坐在马上的金面人,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仿佛在哪里见过对方,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两边人马酣战整整两个时辰,鲜血四溅,到处都是士兵的尸体和断肢,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之中,使人胆寒。
      此时,卫霍早已带着刘琦和刘密回了城中,他们站在城墙之上,看着下面激烈的战斗。
      宋宇疑惑不解,道:“来人是谁?为什么要解临城之困?”
      王进也想不通:“除了那胡贼,还有谁能号令如此多的人马?我们的书信明明未能送出去啊。”
      刘琦和刘密始终守在卫霍身侧,两双惶恐的眼睛不断地看着下面的局势。

      察觉到己方处于弱势时,胡然面色阴沉了下去。
      他所带的大多是江无的兵马,这些人常年守卫京城,已然被养废了,手脚迟钝,有些连兵器都拿不稳了,远远不能和对方的精兵相比。
      他死死地盯着那戴着面具的男人,心中渐渐浮起一个荒谬的猜测。

      午时,战局已呈现明显的态势。
      即使再怎么负隅顽抗,以少敌多,以弱敌强,胡然这边已露出败势。
      战至最后,剩下的士兵们生出畏战之意,带着满身的鲜血往后退。开始只有几个人,很快便一片片地向后躲。
      胡然揪住退到自己身边的一人,怒骂道:“怕什么?给我继续杀敌!”
      那士兵被胡然抓住,脸色煞白,颤巍巍地往前走,结果没等敌方士兵冲过来就两股战战,跌坐在地上。

      胡然咬牙切齿地飞身上前,一剑刺穿了那士兵的心脏,目光森冷地看着周围的人。
      众人见那尚且年少的士兵瞪圆了双眼,嘴角流血倒在地上,临死时眼中还带着恐惧。
      他们虽归顺于胡然,将其视为未来的帝王对待,但这种才刚刚建立起的关系并不牢靠,毕竟对方还没来得及坐上龙椅。
      如今看到胡然这般对待手下兵士,这些人心中亦起了反意。

      一位副将突然将手中的长戟扔在了地上,然后朝那金色面具人跪伏下去,双手举高作出投降姿态。
      其余士兵见状也没了斗志,皆将手中兵器扔下,纷纷跪地,不愿再战。
      一排排的士兵接连投降,胡然听着那一声声金属敲地的响动,面色逐渐发青。
      他猛地转头看向那面具人,冷笑一声:“五皇子如今还不露面,是怕什么吗?”

      众人纷纷露出惊异神色。
      王进大吃一惊,睁大眼喃喃道:“五皇子……五皇子不是已经死了吗?”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昭御帝在位时,五皇子刘承乃是他最疼爱的儿子,其母德妃也是母凭子贵,数年来圣眷优渥,不曾削减。
      刘承能文善武,在当时也被民间认为是最可能成为陈国下一代皇帝的人选。彼时党争已有些端倪,就算没有明说,许多官员私下都是倾心刘承的。

      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迅速又彻底地改变了朝堂格局。
      刘承被人弹劾谋逆,昭御帝派大理寺和刑部去查,这一查真的查出了东西。
      昭御帝大怒,当即下令赐死德妃,且将刘承关入今人府,命其永不得出。

      之后便是震惊朝野和天下百姓的皇子逃逸案。
      刘承在手下忠将的援手下逃出了今人府,昭御帝盛怒,将其定位朝廷一等重犯,命官兵举国捉拿,几个月后寻到了刘承的尸体,据说是失足掉入渝河中丧了命,尸体都被泡得面目全非,只有身上的信物能让人认出身份。
      这事自那以后便算盖棺定论了,坊间偶有议论,多是唏嘘惋惜。
      谁都没有想过,刘承能在天罗地网中逃脱,现在胡然厉声指认,在场诸人皆半信半疑。

      即使承着数万人的目光,那面具人仍显得镇定自若。
      他单手攥着缰绳,胯.下健壮的骏马摆着头带着主人走了一圈,然后那面具人突地下马,同时持着一把宝剑落地。
      他与胡然相隔数尺,两人皆注视着对方。

      胡然缓缓拔出手中的剑,在一息之间发起进攻。
      他出招狠厉,第一招便挺剑刺向金面人的胸口,后者也瞬间拔剑,抬手一横。
      两剑相撞,发出“铮”的一声响,余音荡漾间,两人双双退后两步。

      第一招时,胡然已察觉出对方内力深厚,恐怕武功不弱。
      而他被卫霍伤了一只耳朵,耳力受损不说,痛意也令颅内痛楚不断,刚那出手的一下动作剧烈,胡然只觉又一股鲜血从耳中流出,头脑痛得要命。
      他又愤恨又不敢松懈,想着与对方的交手绝不能拖延,否则定会对自己不利。

      他这么想着,突然抬袖,袖中突然同时射出三根毒针。
      他动作极快,射出的那一瞬便知有七成的把握能中。
      可就在那毒针即将刺中金面人的身上时,对方仰身避开,身法如影子一般灵活。
      且避开之后,金面人步子一转,扬剑回刺,胡然躲闪不及,反被对方刺中了手臂,衣衫被划破,皮肉也破了一道口子,血立时便渗了出来。

      见了血,那金面人一改最初的被动,一招比一招紧迫,招招凌厉。
      胡然与之对峙,慢慢落了下风。
      他的手臂,腰腹,大腿,甚至是脸上都被划出一道道的口子,步伐渐渐变得凌乱起来,而那金面人却步步游刃有余,好似在做一件轻松自如的事情。

      两人的对战很快变成单方面的凌虐,胡然身上的创口越来越多,他浑身都疼得不行,手腕发沉,几乎提不起剑。
      在绝对的劣势中,他的心态也愈发急躁,失手了好几次。
      在金面人沉腕挺刺的一瞬,胡然奋力一搏,猛地俯身,用尽全力将手中的剑掷向对方的下盘。

      孰料对方已料到他会这么做,挺刺的剑半途转回,手腕一挑,将胡然的剑挑飞,下一刻抬脚踢中他的腰部,力道令胡然飞出数米,撞在厚实的城墙之上。
      跌落在地后,胡然白着脸吐出了一大口血,衬得那张脸更加狰狞。

      他心有不甘,用手用力地扒着城门,失败了几下,最后艰难地站了起来。
      而金面人已经拾起了他的那把剑,抬臂一掷——
      “啊!”
      剑穿透了胡然扒着城门的右手,将他死死地钉在了其上。
      噬心的痛楚从右手蔓延,胡然又呕出了几口血。

      他眼睁睁地看着男人逆着日光一步步地走到自己的面前,接着又一剑刺中了胡然的左手。
      接着,金面人走到了旁侧一位士兵的面前。
      当男人朝自己抬手时,士兵才恍然回神,颤着手将自己的剑递到了他的手上。
      那一剑最终扎在了胡然的脚踝。

      很快,他的胸,腹,腰,腿,全都被刀剑钉在城门上。
      受了这样的极刑,他已经痛得难以忍受,张口粗声喘着气,浑身尽是鲜血和冷汗,面色青白,像濒死的囚犯。

      最后,金面人在他面前站定,然后缓缓地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俊美的面孔。
      看到男人的真面目,众人皆屏住了呼吸。
      望着面前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胡然毫不意外,他勉力压住胸中痛意,咳出一口血,露出白红相间的牙齿,声音嘶哑地笑了两声:“这仇报得可还痛快?”

      刘承的双眼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道:“当然痛快。”
      胡然低低地笑出声:“但就算我今日死在了这里,你又能如何?德妃娘娘还能死而复生吗?”
      闻言,刘承的双眼顿时盛满了怒火,就在下一瞬,胡然用力将手从剑中拔出,不顾滴血的手,准备将袖中的毒针尽数投出。
      几乎同一时刻,一支箭划破长空,直直地射穿了他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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