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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三十九回 可笑避祸远是非 当诛戕人生计谋(其一) ...

  •   相比陈海润和吴子清,周克新的境况虽好一些,心情却比他们两个还要差。这一天,江家的院子里进来十几个人,几十年来,这个院子里从未如此喧闹过。月影妈害怕起来,不知又怎么得罪了人,她放下手中的擀面杖走到门口,站在台阶上。周克新想要出门看看究竟被于衍修拦了下来,江月影怕妈妈吃亏也要出门被江露泠叫住。
      “老江家的。”一位妇人欲言又止,“叫我们说什么好?”
      “嫂子,你这样叫我们过意不去。”另一位妇人说道。
      “这些年你过得这么苦。”一位披着薄衫的白发老人说道,“我们也没说帮帮你,现在……”
      “你知道我们这些人家里难,也不计较先前的事。”说话这人是一个中年男子,他在金矿上失去了一条腿。
      “哎,无缘无故的,我们哪能受你这恩?”西岭上老方家的跟她一样年轻守寡,养着一个傻女儿。
      “也亏的你这样好人才认得这么好一个干女儿。”北岭上小源的妈妈说话了,按照江家的家谱,月影妈要称呼她一声大婶。小源只有六岁,四岁的时候得了肾衰竭,前段时间她四处借钱给小源做手术,月影妈把自己的积蓄拿出一些给了她。
      “各位乡亲,发生了什么事?”月影妈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知道这次他们不是来找麻烦的,“都请进屋里来吧。”
      “不,不,不。”白发老人说道,“你这还有客人,我们以后再来吧。”
      “我们今天来就是想说说这话,要不然堵得慌。”老胡家的说道,“那咱们就先走吧,叫嫂子忙着。”
      月影妈还没走下台阶,那些人就已经全都出了院子,她摇着头一脸疑惑地进了屋。月影妈叫了一声江飞雪,她在里屋里应了一声,但没有出来,她在给煎饼洒水,小时候曾经做过,现在想重温一下,虽然生疏了许多,但感到很快乐。
      她本想再叫一声,可是小源的妈妈又返了回来,把一个用报纸叠成的方方正正的纸盒掏了出来,往大门外看了一眼,将那纸盒递给了月影妈。
      “这是什么东西?”月影妈打开了这纸盒的一角,大吃一惊,“你哪来这么多钱?”
      “不是我的,是你的。”小源妈妈说道,“我来还给你。”
      “这是……”月影妈还是一头雾水,江露泠从里屋了走了出来,小源妈妈看到了她,笑脸迎上去,说道:“就是这姑娘,侄媳妇儿,你这么好的命,认了这么个干闺女。”
      江露泠笑道:“您收着吧,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
      “这……”
      江露泠见妈妈要说话,怕她说漏了,因而抢先说道:“干妈,你告诉我小源要换肾,家里没有钱,你不是说过要我帮帮他们吗?”
      月影妈这才明白过来,平时没事儿她好跟她们说些家长里短,她自己日子过得苦,因此总惦记着那些艰难度日的人,没想到江露泠竟然全记在了心里。她当然没有请求她给予他们帮助,她也并不知道江露泠有这样的本事,即便知道她也不能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人家可没有这个义务。她以为江露泠这么做是出于善良和同情,其实,她只是想让母亲受到尊重。无论如何,小源需要这笔钱,月影妈装作知道的样子,笑道:“是啊,大婶你快别客气,治病要紧。”
      “小源的手术已经做了,放心吧。”
      “啊?你哪来这么多钱?拆迁款不是没全给吗?再说了,全给了也不够啊?”
      “给了,全给了,还……”小源妈妈说道,“还有源他爸在外面挣了些,够了,够了。”
      “那你也拿着,给小源买点补品,家里不也得花点?”
      “不用,不用………”小源妈妈一叠声说道,“够花的就行了,太贪心老天爷看不下去。”
      “不是抢的,不是偷的,老天爷怎么看不下去?快拿着吧。”月影妈把那钱又塞给了她。
      “这钱真不该要,不该要。”小源妈妈把钱放到板凳上急急地出了门,今天她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对劲。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听到北岭方向传来隐隐的鞭炮声,原来头几天丁老头终于咽了气,北岭西头今天开始动工了,建筑公司动土大吉放鞭炮招揽喜气。两天后周克新去了市里,当晚没有回家。第二天,他先是租了一辆轿车将它停在街旁,然后去一家快餐店点了两个小菜,喝了两盅酒,接着去书店翻了一个小时的书,觉得没什么意思便站在幼儿园的栅栏外面看里面的孩子做游戏。然后,他沿着这街道走了两圈,晃了晃立着的铁皮垃圾桶,怕影响了人们的便利不能动,看见一家汽车修理店的门前放着一个千斤顶,可是他又觉得不能连累别人,还好地面上有松动了的砖块,这也不行,那里是盲道,这可怎么办?
      他还没有想好,可是薛凤远的车已经从别墅区开出来了,没有别的办法了,他朝着汽车猛奔过去,接连闪过一个坐着轮椅的老太太和一对吃着冰淇淋的情侣。薛凤远的司机看到有人跑过来,向左打方向盘,周克新也跑向同一侧,司机连忙向右拐,周克新也随之改变方向。接近车子之后,周克新跳起来,身体飞向车头,司机刹了车,周克新将两臂抱在头上使这个姿势看上去像是在保护自己。他的身体落到汽车前端之前的一瞬,稍稍往右边侧了侧,落下的时候顺便用右肘击碎了汽车的挡风玻璃。
      薛凤远和他的司机赶紧下了车,查看他的伤情,司机愤愤地嘟囔:“跑什么跑?不会看路啊?薛总,这可不怪我。”
      “叫救护车。”薛凤远交代了他的司机,然后问周克新:“你感觉怎么样?”
      周克新从车子上滑了下来,一把夺过司机的手机挂断了电话,笑道:“不必麻烦了,我没事。”
      “还是去看一看吧,要不你不放心,我也不放心。”薛凤远说着话打量了他一番。
      周克新将手机还给了司机,说道:“你放心,这件事全怪我,是我自己不小心。”
      “你知道就好。”司机庆幸他能这么说,他可不想惹上麻烦,这也许会让他丢了工作。
      “你是……”薛凤远侧头想了想,“你是那晚在四岭酒馆喝酒那人?”
      “啊?”周克新假作沉思,停顿片刻,“哦,那一夜原来有您,您是……”
      “鄙人薛凤远,你是四岭人吗?”
      “您称我小周就可以了。”
      “周先生,你确定你没事吗?”
      “是的,今天的事是我的责任,您的车我会修好的。”
      “不,不,不,你没受伤已经是万幸了。”
      “您不是要出去吗?您的车恐怕不能上路了,如果不嫌弃的话,请上我的车。”
      “薛总,我打电话叫……”司机信不过周克新。
      “不用,我怕时间来不及,周先生如果有时间的话就请送我一程。”
      周克新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他此行的目的是要试探薛凤远,希望从他的言辞行迹中发现些线索。对于这样一个人,以他出入场所之奢华隐秘,会见客人之富裕尊贵,跟踪起来恐怕多有不便,索性同他面对面,也许能寻到些蛛丝马迹。
      他提醒周克新要有耐心,因为他今天的行程安排得很满。他先是去公司开了一个董事会,周克新没有没有权限进入,不过他对此也完全没有兴趣,因为他知道见不得人的事怎么会摆在台面上说呢。会议进行了一个半小时,然后在一家咖啡馆同几个工人代表见了面,薛凤远说这几个工人已经在他的轮胎厂干了三十几年。
      “我可以坐在远处。”周克新说道,“不会打搅你。”
      “你坐在我旁边,这是我的私人时间。”
      周克新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他求之不得,正好看看这个老家伙到底在做些什么。他坐在了薛凤远的左边,对面坐着三个老工人。
      “薛总,谢谢您见我们,让我们可以说句话。”坐在中间的工人说道。
      “我们也算是几十年的交情了,能跟你们坐在一起,我很高兴。”
      “一转眼都三十几年了,那时候厂子里只有一个车间,总共也就二十来个人。”
      “新厂刚建那会儿,薛总和我们一起住在工地上。”左边的工人说道,“您还记不记得?有一天早晨起来,您的胡子上都结了冰。”
      “记得记得,集团发展到今天多亏了你们。”
      “后来您坚持要投资房地产,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右边那人说道,“我们几个打年轻就跟着您,从心底里支持您,我们知道您不会错。”
      “我岂会不记得?这件事我会记一辈子。”
      “我们从来没跟您要求过什么,三十年了,我们一直在基层,我们也知道我们没本事,干不了大事。”右边那人继续说道,“我们只希望能继续干下去,还有几年我们就退休了。”
      “你们也知道今年的形势不乐观,很多事情我做不了主。”薛凤远对他们表示了遗憾。
      中间那人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薛凤远,说道:“这么多年多少难关咱不都过来了吗?眼前这点问题对您来说算不上什么啊。”
      “我知道你们的难处,可是集团现在也很困难,我不能让咱们一手建起来的厂子倒在我手里。”
      “集团刚建了新厂,一台机子两千五百万……”左边那人说道,“您……您让我们几百个工人转到新厂却不给活干,整天扫地、拖地、画警戒线,有时候还在院子里拔草,每人一天六十块钱,这不是……这不是逼着我们走吗?”
      “我不这么做,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只能为了集团……”
      “请恕我直言。”周克新向薛凤远点了点头,然后对那三个工人说道,“哀求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们应该去劳动局,如果他们解决不了,你们就到政府上访。”
      “有话好说,我们同薛总几十年的交情。”中间那人说道,“不能……”
      “虽然我不希望你们么这么做。”薛凤远看了看手表,“但这是你们的权利。”
      “很抱歉。”他接着说道,“我还要去见一个人,我们的谈话只能到这里了。”
      周克新再次开动了汽车,薛凤远倚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周克新笑道:“薛总,你可不能睡着了,我不知道路。”
      “我没有睡,我是在发愁。”薛凤远伸了个懒腰。
      “那些要养家糊口的工人,一定比您还要愁。”
      “周先生真是一个直爽的人。”
      “您马上就不用愁了吧。”周克新试探着问道,“听说北岭已经破土动工了?”
      “丁老头子一死,事情自然就成了。”
      周克新没想到他竟自己说出了这茬,倒省了他的事,他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薛凤远的脸,说道:“病得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省的大家都跟着不自在。”
      “前面左拐。”薛凤远又把头倚在了座位上,“这可是个大工程,哎,谁不想捞一把?”
      “您已经握在手里了,还有谁能捞一把?”
      “哈哈,没错。”薛凤远笑了两声,“你知道怎样的人才算得上一个合格的商人?”
      “请教了。”
      薛凤远说道:“眼光、胆识、智慧,这些都很重要,但都不够重要,一个人想要把事业做大,他的心要狠,要纯粹,要知所偏重。为了员工,为了社会,这些都是谎话,也许他们真的这么做了,但这决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那么,您是一个合格的商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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