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之势（上）》燕雀之志

3、葬礼

　　旅行袋里的施文晟被我们一块一块扔进茫茫大海。
　　回到滨海别墅时，已经是凌晨五点。我洗了个热水澡，简单吃点东西，将近七点钟，再次整装出发，前往墓园参加封九龙的葬礼。
　　封九龙，顾守清的结拜弟兄，长期掌管上古的军火生意，父亲接手上古之后最大的心病便是他，两人实力相当，资历相当，多年来他们互相试探、暗中布局，却都不敢贸然出手，直到前不久，泰国发生军事政变，库蓬将军一朝殒命，封九龙失去了最重要的支持者，元气大伤，马不停蹄前往泰国会见新一任实权人物，反政府武装首领泰桑将军，不曾想，泰桑早就与我父亲暗通款曲，封九龙整着去，散着回，说是被流弹击中，光收集和运输遗骸遗物就用了整整一个月，一个月，足够父亲收复失地，也足够他的这些成年子女为了既得利益斗个你死我活。只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猎物没抓到，猎人倒先成了鬼。
　　胡思乱想间，车子已经抵达墓园，黑压压的西装、白森森的玫瑰，标配的内容有着顶配的数量，直教人看得眼晕。
　　我远远望见父亲的身影却不敢过去，做了坏事难免心虚，索性，父亲身边一直有人，鼓足勇气在他面前晃悠两圈确认被看见之后，我立即想走，这时他却开口叫住了我：“阿靖回来了？”他回来您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只要他不问施文晟，我倒尚能应答自如：“阿靖？”那是谁？
　　父亲虎着脸道：“少给我来这套！今天早上有人看见他开着你的车从你家出来！”
　　今早？若是昨晚看见，才更精彩。
　　我摸了摸鼻尖，一副撒谎被拆穿的尴尬模样：“父亲……”
　　我默认了父亲的猜想，他未再就此多说，转而让我给顾靖带话：“九龙生前对阿靖挺上心的，让他得空过来给他封叔叔上柱香。”
　　我恭恭敬敬回答道：“好的父亲。”
　　父亲白了我一眼，接着道：“这个月十五，你带着阿靖回来吃顿饭吧，让阿靖放心，我不说他，我老了，看不懂也管不了你们年轻人的事。”
　　我点头应下：“好的父亲。”
　　施文皓站在父亲身后，全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文霁，好久不见。”顶着一张纯良娃娃脸、逢人就假客气的阴险笑面虎。
　　我有心讽刺他几句，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没奏效，本该消失的我出现了，本该出现的施文晟消失了，处心积虑抹去昨晚所有的人证物证，原来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施文皓，你作何感想？
　　可是碍着父亲，我不好造次，只得冲施文皓点点头，勉强回应一声，刚想转身，却对上一道晦涩的目光。来人三十六七岁，金丝眼镜，瘦高个，胳膊上带着孝。
　　看到我们目光相接，施文皓主动介绍：“沈哥，这是我弟弟施文霁。”哥？你哥这会儿正在海里扑腾呢，这里又来一个哥，你哥可真多。
　　“文霁少爷，我是沈铎。你小时候我们见过。”男人伸出手。
　　“沈少，久仰！”我不欲像施文皓一样套近乎，不过沈铎的大名的确久仰。
　　沈铎，封九龙的干儿子，有头脑也够恨绝，常与施文晟一同被老家伙们划进可畏的后生行列里，然而，锋芒太露易招损，近几年很让封九龙忌惮，名为世子爷，实际上却备受打压，想来是颇为抑郁的，否则也不至于在义父尸骨未寒时便急着向施家投诚，就是不知道封九龙的死，是不是也有他一份功劳。
　　“不敢，叫我阿铎就好。”男人笑得跟施文皓一样假。
　　“阿铎以后要多带带文皓和文霁，就把他们当你亲弟弟，该打就打该骂就骂，这么大的人了，不好好工作，还净在外面干些不着四六的事。”说罢，父亲愤愤然转身离开。
　　我无耐地耸耸肩，我做过的不着四六的事太多了，不知道父亲说的到底是哪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