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疯子》因果定律

7、第 7 章

　　自从来到京城，认识了宝玉，林小姑娘黛玉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第一天见面之后，黛玉这是第二回看见宝玉又哭又笑的跑到老太太这里，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比起鸡飞狗跳的丫鬟们，稳如泰山的老祖宗是多么难得呀。

　　因为前段时间迎春奶娘的事情，邢夫人在贾赦那里弄了个好大的没脸，家中都在流传大老爷指着鼻子骂太太，甚至还说他动手了—存疑，总之邢夫人从那之后已经不舒服好些天了。

　　老太太也知道大房那些破事，何必在这个时候刻薄儿媳，索性免了邢夫人点卯，让她好好歇着。这样一来，干脆也免了王夫人每日在跟前伺候，她倒还落了个清净。只管看着外孙女、孙女上学读书，下学写字，祖孙几个一道说笑。

　　要知道，多年婆媳，有时候也是相见……虽不至两厌的地步，也是腻烦的。

　　却不妨宝贝孙子状若疯癫的跑了回来，老太太不是头次见孙子这样，非常冷静让丫鬟们拿热毛巾给他擦脸，然后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看着他胸口从剧烈起伏变为平静，宝玉用毛巾捂着脸好一会才瓮声瓮气说道：“我没事了。”

　　有很多事情，宝玉都不愿意回想，可是那些过去如梦魇一般缠绕着他。在很多很多年以后，会有一句话，“只有过去锻造现在”那么纵然不情愿，宝二爷也得承认，那些过去让他成为了今天的样子。

　　对于他这种间歇性的情绪爆发，老太太早就习惯了，她都不问缘由。宝玉为了让老人家宽心，特地说起自己遇上六王爷，应对得体，王爷还说让他去王府听听世子师傅讲课。

　　“六王……哦，中宫所出。”史太君想了一会：“既然六王爷亲口邀约，那自然要去的，皇后和六王这些年口碑倒是很好。”

　　宝玉给了黛玉一个“回头和你说”的眼神，他知道老太太说的口碑不错是什么意思，大凡一个高位者没有什么特殊的坏脾气，那就是口碑不错了。

　　好比对老百姓而言，皇帝和朝廷只要不隔三差五的搞出什么幺蛾子，去打扰他们种地，也就是英明皇帝好朝廷了。

　　要求这么低，还常常得不到满足，真是惨。

　　“送宝玉回去，好生伺候。”老太太吩咐鸳鸯：“他愿意喝些安神的就让他喝些，让丫鬟们都别吵他。”

　　袭人已经从王夫人那边回来了，她得了太太的嘱咐，可是这两年她看宝玉，也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主子。原本她去太太那边，只是将宝玉的起居禀告给太太，母亲关心儿子，谁也说不出什么。可将宝玉和姑娘们，尤其是林姑娘说了些什么，把这些事情告诉太太……

　　这事的性质就变了。

　　宝玉早就说过，旁的事他都能容让，唯有背主一事不能轻纵。他还说过，不听他的，反倒东跑西窜将他的事情告诉别人，都是背主。

　　袭人不是傻瓜，她清楚这话的意思，可是……太太说会提携自己。她陷入犹豫，独自一个人翻来覆去的想到底要怎么办，就听见宝玉回来的声音。

　　“多谢鸳鸯姐姐，”宝玉笑道：“晴雯帮我送送，麝月把我那个湘竹笔筒找出来，给环哥儿送去。”

　　几个丫鬟都是一愣，麝月不敢置信的问了一句：“环哥儿？”

　　“是，你也不用说别的，就说二哥吓着他了，笔筒送给他。”宝玉显然不想多提，挥挥手让她们去办。唯有袭人在这屋里年纪最大，此刻过来问道：“是在老爷太太院子里吓着环哥儿？那，老爷知道吗，会不会怪你。”

　　宝玉叹口气，这个袭人，对他关心是真的，但是对她自己的前途更关心也是真的。说她聪明吧，知道笼络自己、知道讨好太太；说她愚笨，她并不在乎宝玉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那副贤良样子其实不讨宝钗喜欢……

　　赚成了姑娘，混成了姨娘，也不过是妾侍。你一个妾，要那么贤良做什么？像赵姨娘那样的，才是一个妾侍在大宅里混饭吃的自我修养。

　　在宝玉眼里变得傻乎乎的袭人还在等待着他的回话，宝玉意兴阑珊，老爷骂他干什么。“不要紧的，你去……算了，”宝玉扔下披风：“我去林妹妹那边玩，你不用跟着。”

　　他大步出门，留下袭人想跟着他去，可又不敢。送鸳鸯回来的晴雯，见状忍不住嘲道：“想跟着就跟着呗，横竖宝玉是去林姑娘那，又不是去旁的地方，瞧你那样！”

　　袭人刚觉得这主意不错，脚还没迈步，宝玉就在门口喊道：“晴雯过来。”得了，倒省了袭人的功夫，晴雯也不用进屋，直接转弯去了林姑娘那边。

　　“紫鹃说想看看花样子，你教教她。”宝玉如此叮嘱道。他如今想明白了，这家里如果还是老样子，林妹妹也是不得安生，既然如此，不如他说了算。从身边的事情开始，从今往后，谁也别想插手。

　　这件事就是开头，不是怕有闲言碎语吗？不是太太想知道他们说什么了吗？有本事叫晴雯过去问，要么就让袭人来打听，自有后招等着她们。

　　黛玉本在榻上躺着翻书看，刚听见外头说话的动静，来不及说话就见宝玉走进来，甩开鞋子也跳上榻来。两个人各自倚着软枕，宝玉拿过果盒一看，里头东西还挺丰富。随手捻起几片果脯吃了，他才道：“妹妹读什么书呢？”

　　将书藏在背后，黛玉笑道：“诶，这可不能告诉你，二哥要先告诉我，”她停住了，这话可怎么说，告诉我你给我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还是你为什么今天又哭又笑的回来？

　　黛玉欲言又止，宝玉看着她突然笑了：“妹妹，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一个富贵闲人的故事。”

　　“富贵闲人，”黛玉疑惑：“富贵闲人，他后来怎么了？”

　　宝玉脸上的表情，黛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像透过窗户在回忆过去，好像很漫长的一段时间之后，听他语气漠然的说：“他死了，然后又活过来，死去活来好几次。”

　　这简直是“止小儿夜啼”那种故事的开头，黛玉原想笑他故意吓人，看宝玉的脸色，又将话咽了回去。

　　“那你给我讲讲，”黛玉好似受他感染，声音低下来：“我想听听。”

　　贾宝玉看着窗棱的目光收回来，笑道：“好。女蜗补天的时候，有一块石头被落下了……”

　　“那个富贵窟没了之后，富贵闲人带着石头流浪了很多地方，最后跟着流民去了北方。”宝玉慢慢道：“他死在了冰天雪地里。白色的雪，红色的破斗篷，他死在了那。”

　　黛玉抱着软枕，希望能够让自己暖和起来，她感到有些冷：“那你怎么说他又活过来？既然活过来，为什么又死了。”

　　宝玉笑道：“你记得他有的那块石头吗？妹妹，那块石头带着他去了另一个地方，他发现从头到尾，那都是一场骗局。”

　　一块想见识一下人间繁华的石头，正赶上警幻需要一个仙人下凡历劫，神瑛侍者以为自己和绛珠仙草的缘分才导致了这场生离死别。最后，返回太虚幻境的侍者却发现，这是警幻为了延续太虚幻境而让应劫而生的神瑛下凡。

　　而等待他的并非是结束，因为太虚幻境原本就是依靠用女蜗留下的补天石支持，补天石已经与神瑛侍者合为一体。补天石的作用就是不停的观看这一场人间悲喜剧，现在，警幻想要他无休止的经历这个过程。

　　如果是侍者，说不定出于神仙的道义就会答应，可返回太虚幻境的，实际上是有着完整记忆的贾宝玉。他躲在太虚幻境很久，翻遍典籍才发现，神瑛侍者和绛珠仙草，不过是警幻为了维系太虚幻境的牺牲品。

　　原本自怨自艾的宝玉，将所有的愤怒砸向了警幻，既然太虚幻境依附于补天石。而就宝玉所看，太虚幻境也并非僧道仙界，并非有更高的仙人管辖，他索性威胁警幻要毁了补天石。

　　万物有灵，毁掉已经融入他本身的补天石只有一个办法：自戕！

　　用鲜血和生命毁掉补天石的灵，他赌对了，警幻大惊失色，只能败退。而宝玉不必在经历一遍一遍的折磨，他找到了办法将太虚幻境彻底毁掉，而警幻的哀求、咒骂对他毫无作用。

　　“你难道要让你曾经倾慕过、喜欢过的那些女子，无法成仙，变为凡人吗？”警幻撕心裂肺，宝玉却不为所动，做凡人，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倒也没什么不好。

　　后来，他就这么在幻境与现实中来回穿梭，因为这样可能会死在这个过程里。他折磨警幻，而他自己也不想活了……贾宝玉见到了许多东西，好的、坏的，有用的没用的，在最后一次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是醒过来就发现，又一次回到了荣国府。

　　而之前警幻找来僧道，不过是垂死挣扎，他通过补天石将僧道遣返太虚幻境，耗费的还是警幻维系幻境的法力。从来就不该有什么神仙，也根本没有什么庇护世间的神仙，让那些捉弄凡人的家伙都去死吧！

　　而在太虚幻境彻底消失，他们的命运属于自己的这一世，他、和她们都要好好活着。

　　这个故事讲完了，黛玉久久不语，两个人的目光并不发生接触。宝玉觉得，或者这个故事太复杂，现在的妹妹没法了解，又或者她会嫌弃他……

　　“宝玉，你都看见什么了？”

　　宝玉这才与黛玉对视，发现他的林妹妹只是眼圈略红，并没有哭。他突然有些感慨，还是这个人最明白我，于是笑道：“我看见了一个非常好的未来，像你一样的女孩子可以和男人一样做官，可以想去哪就去哪。或许还不完美，但是比起这里，那就是天堂。”

　　“可以想去哪就去哪，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有机会见到吗？”语气里都是期待，完全没有怀疑，黛玉永远相信他。宝玉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想要毁掉一个东西，必须要融入他的内部，现在，他需要权力。

　　而出世之心这种玩意，可以丢掉了，宝玉找到了自己的新目标。

　　京城不比别的地方，虽然朝廷明令禁止民间拥有军用长弓，但中小型的猎弓却是屡禁不止。甚至在京中一些店铺里，都能买到弓箭，不过是闺中女儿用来玩耍的短弓：只能近距离的射中画靶。

　　杜竑就在这样一个铺子里看弓箭，他是来给妹妹杜章寻摸一张好弓的，虽然也能让造办处来做，可是六王府近来越低调越好，世子打量着短弓出神，最近皇祖可是心情不佳。

　　几个月之后就是册封东宫的典礼，可近来边关战事又起，东边和西边都不太安宁，还有西南……平常人家的孩子专心读书的年纪，少年世子已经开始忧国忧民了，不过再怎么担忧，也不妨碍他哄年幼的弟妹玩耍。

　　省着几个小的被关在府里哪里都不能去而作反，杜竑一笑，打发人付账出门的时候，就看见另一个孩子翻身下马，动作利落。二人四目相对，世子惊讶道：“贾……宝玉？”

---

作者有话要说：　　天气变化小心感冒各位_(:з」∠)_
by不幸中招的写手某人
不出意外明天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