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疯子》因果定律

38、第 38 章

　　如果换个小孩子，这种手段很大程度上会有效，可对宝玉而言，看见元春的确让人高兴，但这件事情本身，只是又一次提醒贾宝玉：看吧，你的姐姐能不能见到，是人家说了算的。

　　在次日，皇孙竑还是见到了一个面容灿烂的贾宝玉，这个人对自己似乎更亲热了—杜竑很高兴。在他眼中，宝玉将来一定会和他君臣相得，成为历史佳话。

　　宝玉对杜竑这种毫无自觉的本能示好、与众人的周旋虽然不能理解，但是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理解。如果今天贾珠活着，贾琏也很有出息，在一种竞争环境下，二房的贾珠公子大概能心有戚戚。

　　所谓，有竞争者的长子综合征。

　　杜竑起初只是皇帝诸皇孙中的一个，因为父亲得到祖父的青眼，才成为了皇孙里最特别的那个。也因为这个他才能对年纪相仿的弟弟说一不二，否则大魏朝传承几代人，王府中袭爵嫡长子被有出息的弟弟压的说不出话，这种事情也并不少见。

　　在六王得到皇帝青眼之后，杜竑能做的就是拼命让自己给父亲加分，至少不能让皇帝因为他而觉得帝国后继无人而减分。这种压力之下，他养成面面俱到，让所有人挑不出毛病并且信服他的安排—这种习惯和能力，就完全不奇怪了。

　　有竞争才有压力，才有改变自己的需要。而宝玉……不管是哪一个宝玉，过去的、还是现在的，都没有那种逼着自己无可挑剔的习惯和必要。

　　杜竑的眼睛扫过人群，前面他的弟弟和陪读侍读们正准备骑马射箭，二弟杜翊急急忙忙地上马，险些摔倒；三弟杜竣慢悠悠的带着笑容骑在马上，好像和宝玉在说什么。他们俩有什么好说的？应该也不是很熟悉吧。

　　“哥哥！”郡主杜章带着四弟杜竲蹦蹦跳跳出现在了校场，杜竑眉头一皱，小郡主就嘟着嘴放慢脚步，带着弟弟规规矩矩的走过来。

　　杜竑的眼睛看是盯着前方那些人，随口问道：“你怎么把四弟带出来了。”

　　“母妃令我给兄长带个口信，”杜竑闻言垂手静听，小郡主杜章认认真真复述道：“皇后祖母传话给母妃，令兄长明日带着伴读侍读等入承德殿，皇祖与皇后祖母要问哥哥的学业。”

　　“只有我吗？”

　　杜章摇摇头，她也不知道。杜竑这才让人拿了一盘点心，让小太监端着跟着妹妹他们走了。校场上，宝玉已经和杜竣开始了射箭比赛，废了好大的劲儿才爬到马上的杜翊勒马走向杜竑。

　　“大哥，你的侍卫跟老三跑了，你不管管啊！”杜翊的话很恶毒：“就不怕那个贾宝玉吃里扒外？”

　　杜竑很严肃的看了弟弟一眼：“宝玉已经算是正经朝臣了，父王尚未登基，你小心些。传出去被祖父、父亲听见，你还活不活！”语气很严厉，给杜翊吓了一跳。

　　最年长的杜竑今年才过志学之年，其他皇孙年纪更小，加之杜竑这位长兄既有风度且有能力，还能压的住。平素对弟弟们一向优容的杜竑严厉起来，杜翊也得乖乖夹起尾巴，撇着嘴自己骑马去了。

　　不过杜竑还是生气了，有点生气……他觉得自己相中的，未来可期的人才被人抢走了，虽然他清楚杜竣没什么资本和他抢东西。

　　无论皇孙竑多么温文尔雅、礼贤下士，面面俱到，他本质上是皇孙、是太子的嫡长子，是所有人心目中未来的东宫人选。他对划归到“属于我”这个范围中的东西，有一种本能的占有欲。

　　考虑到所谓的君臣相得，也是皇帝占有了臣子的时间、精力、才华，是自上而下的感情联系，杜竑觉得被冒犯了很正常。

　　宝玉也觉得很正常，可他不打算惯着对方的脾气，他高兴的和杜竣跑了一圈回来，杜竑开始给他脸色看。而我们的宝二爷耸耸肩，又爬回马上，射箭去了。

　　这下连杜翊都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他哥哥的脸色都那么难看了，这家伙是看不见吗？

　　下午的骑射一直存在着尴尬的气氛，杜翊小心翼翼不敢说话，杜竣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虽然大哥没有迁怒于他，但显然不太高兴。杜竣甚至偷偷借着骑马的时候，偷偷告诉宝玉，和自己长兄陪个笑脸。可惜，被贾宝玉无视了。

　　“郡公，不要怪我交浅言深。”宝玉在谢绝好意之后，对杜竣说道：“若是您想和您二哥一较高下，可不能总是躲起来。”

　　杜竣露出尴尬的苦笑，旁观宝玉轻巧的拉弓搭箭，嗖~啪！正中红心。

　　这一天的工作就在杜竑难得的面色不虞，和杜翊、杜竣松口气，以及宝玉的好心情中落下帷幕。宝二爷才不管那么多，带着东门外的茗烟准备回家，含光也在。他是受到黛玉委托特意赶过来的，为了告诉宝玉一件事：贾雨村回京了。

　　“雨村先生大概要留京，”黛玉手上翻着伊内斯的外国书，告诉宝玉：“他今天过来拜访舅舅，我怕你们遇上，二舅舅叫你过去，就请含光去找茗烟告诉你一声。”

　　因为父丧而深居简出的黛玉姑娘，如今成为了宝玉在家中的一双眼睛，探春也好、别人也好，听说了什么消息，会告诉黛玉。而由黛玉判断是否需要告诉宝玉。显然这个重任交给林妹妹极为正确。

　　宝玉记得，贾雨村这次留京，也开始了他升官发财的青云路……这个消息的确很重要。

　　“我能问问你想干什么吗？”黛玉将印刷清晰羊皮封面的书籍握在手里，看上去宝玉有什么主意，而林姑娘直觉那是个比较“不美好”的主意。

　　宝玉诡秘一笑，低声对黛玉道：“我将贾雨村的那些事情，比如扶正妾侍、忘恩负义、以权谋私，公器私用等等记录下来。完整的，时间地点人物俱全的记录了下来。”

　　黛玉震惊的看着他，将羊皮书扔到一边，屏息听宝玉继续说道：“我以此为开端，让贾雨村从吏部调出档案，我要记录朝野众官员的履历。然后制作成表，方便我们分析、判断，乃至于罗织罪名。”

　　“你想要……”黛玉深深呼出一口气：“想要通过贾雨村，掌握官吏升迁调动的轨迹，从而想办法控制他们。对不对？”

　　宝玉竖起大拇指。

　　“这有风险，”黛玉蹙眉道：“首先你得确保贾雨村不能恼羞成怒，控制他的行为。其次，这个东西不能大张旗鼓的让旁人知道，要低调。”

　　宝玉挑挑眉，就是这么回事。就像妹妹说的，先通过贾雨村建立档案，然后徐徐图之，要低调小心谨慎。也需要将这件事控制在于一个极少范围内。

　　“对了，你最近见了林平管家吗？”宝玉问道：“他们不是在顺天府下辖的万年县庄子上，那庄子是姑母的陪嫁。”

　　提到这个黛玉的情绪有些低落：“见了，王嬷嬷带着雪雁出去过一次，那边一切都好，还说中秋时候能送过来庄子的东西。唉，我倒不缺什么吃喝，就是……”

　　雪雁还能见见父亲，黛玉哪里都不好去，宝二爷点点头：“等到你明年除服之后，我带着你去庄子上住些日子，若是老太太喜欢，也可以同老太太一起去。”

　　黛玉所担心的如何让贾雨村就范的事情，在宝玉看来并不难，而且他早就让含静带人，去将那个葫芦庙小沙弥—也就是后来应天府的门子，从充军发配的流放地捞回来。且有甄家娘子和英莲的口述，不怕贾雨村不就范。

　　何况宝玉想要的是关键时刻贾雨村起到的作用，并非是强压着贾雨村低头，这些东西暂且不会露出来。不知道，贾雨村这一次，会被分派到六部哪处呢？

　　次日宝玉照常入宫当职，杜竑板着脸告诉他：“今日不读书，半个时辰之后，几位要陪我同去承德殿，祖父皇帝陛下召见。”

　　虽然不像开锅沸水，屋子中顷刻遍是窃窃私语，觐见过的诸如吴、陆，和宝玉这样的勋贵子弟，都互相看看，只要没有失礼的地方就成。而清流重臣子弟，如礼部尚书、内阁学士、辅政大臣等人家的子孙，就有些紧张，这是他们头回觐见，而且连个彩排都没有。

　　一同在书房的杜翊急切问道：“大哥，祖父没有召见我，嗯，我们吗？”

　　“祖父陛下只召见大哥和侍读、伴读们，二哥！”杜竣挤兑了杜翊一句，随即笑道：“大哥放心，我留在书房好好读书，不会乱跑的。”

　　杜竑笑笑，又瞪了杜翊一眼，有心说些什么的杜翊委委屈屈的坐回原位。

　　站在杜竑身后，冷眼旁观的宝玉觉得，照这么发展下去，如果杜竑不死，将来新君跟前得势的一定是杜竣。如果杜竑英年早逝，虽然杜翊是嫡出、杜竣是庶出，可杜承业也不会轻易的让老二杜翊继任储君，除非他瞎了。

　　“你在想什么？”

　　语气很轻，宝玉几乎要以为这么自然的问话，是黛玉问出来的。他刚想下意识的回答，一种奇怪的感觉制止了自己，宝玉随即发现问他的人是杜竑。

　　贾宝玉恶意的笑了一下，恭敬的回答道：“回禀皇孙，臣在想牛李党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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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祖尚浮华，不根艺实，然朝廷显宫，须是公卿子弟。何者？自小便习举业，自熟朝廷间事，台阁仪范，班行准则，不教而自成。寒士纵有出人之才，登第之后，姑得一班一级，固不能熟习也。----李德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