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疯子》因果定律

37、第 37 章

　　太子登基大典就在眼前，叫我做什么？

　　不止宝玉在问自己，上到老太太，下到弟弟妹妹们都在担心。没错，是担心！太突然了，虽然之前六王、世子有心让宝玉去跟着读书，但一直未成行。如今变成了东宫召唤……意义不同寻常。

　　不过就宝玉自己来看，并没有当初宫中突然叫父亲贾政进宫时，家里那么紧张忐忑。毕竟他还小，家中只是担心他本人，并非担忧家族前途，性质不同。

　　贾政有心想要嘱咐宝玉几句话，可天使还在外头，最后也只是盯着儿子的眼睛告诉他：只有你自己，万事小心！

　　宝二爷表面上一派肃然，内心很却很平静，因为他大概能猜到为啥皇帝要召见他。

　　事情的起因并非杜竑，而是城阳侯家的二公子吴让。清虚观见面之后，吴让就觉得这个贾宝玉言过其实，所以在杜竑提到贾宝玉的时候，吴二公子忍不住说了点不同意见。

　　原本杜竑只是随口提起，吴让这么一说，反倒激起了这位目前尚未封爵的皇孙—太子诸子封王但并无世子这一称号，心中的傲气：这岂不是说我有眼无珠？

　　而且杜竑突然发现，这个祖父和父亲给自己置办的小班底根本没有他的“自己人”，他也谈不上有什么权威。瞧瞧这些人，名义上的表兄弟和事实上的表兄弟，以及朝中清流子弟。他还真需要宝玉这样的身份过来，于是杜竑请求父亲，他想让贾宝玉入宫读书，理由很充分：早就说好的，君子当一诺千金。

　　皇太子杜承业答应的很快，他还想到了另一件事，不久之后自己继位，竑儿必定要入主东宫，过几年贾宝玉也可以进入东宫卫率负责太子的安全，这也是为杜竑在武备方面储才。

　　不过除了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东宫也有点小心思，人呐，还是从小一起处到大的感情好。皇帝就非得是孤家寡人吗？说句到家的话，皇帝也是需要结党的，如果一个皇帝没有属于自己的帝党，那么最后只会有两条路：

　　第一、这位皇帝被人架空，迟早要完；

　　第二、这位皇帝在朝中所言所行无人敢驳、无人敢劝，尽皆俯首……听上去很霸气吧？

　　可与此同时，责任也都是皇帝一个人的。想想吧，朝中百官对皇帝冷眼旁观。表面上皇帝的指令都会被执行，可出了京城就会打折扣。原本这也是常态，但是没有帝党，这种情况是否可控，会不会恶化到一个不能控制的地步，皇帝不会知道，可皇帝要承担最坏的后果。

　　世面上什么事情都有，归根结底，不都是人干出来的。

　　因此，宝二爷在东宫待了一刻钟之后，出来的时候身份变成了从八品校尉。哈，就是个皇孙跟班。还有，可怜的皇孙竑，他的弟弟们好歹还有个爵位，只有他变成了“小可怜”。当然，这只是宝玉心中腹诽的玩笑而已。

　　“日后我们就常在一处了。”东宫崇德殿前，杜竑显得非常高兴：“近来父王继位诸事繁多，我身边的人里你年纪最小，不用管他们，你只管每日跟着我就是了。”

　　宝玉一揖，表示明白了，这也算是喜事，杜竑让他归家报喜也免得长辈担心。

　　真是个细心体贴的好人。

　　“咱们宝玉也有官身了！”

　　听听这熟悉的声调就知道，这是风姐姐。宝玉笑笑，这算是官家子弟的优待，在虚岁十一的年纪，顺利步入仕途。而且据宝玉来看，下月太子继位之后，杜竑入主东宫，按照惯例他也会跟着升两级。

　　史太君很高兴、贾赦也高兴、贾政当然更高兴，这件事的确是全家都高兴。唯二两个在喜悦中还要被拎出来教育的就是贾琮、贾环小哥俩，被贾政抓过去喋喋不休。

　　“我倒觉得琮哥儿、环哥儿都不错。”贾赦插言道：“就像宝玉似的，咱们这样的人家，孩子起步就是比旁人家方便。好赖将来还会有恩荫呢，你们只管好生读书，若是不成，武官出仕也一样！”

　　虽然不以为然，可贾政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反驳哥哥，琮、环两个就很感激平日有些不靠谱的贾赦，终于从教训中逃出来了。

　　全家唯一不太高兴的大概只有李纨，她没有去荣庆堂，只是抚着儿子垂泪。过去老爷时常将兰哥儿叫道书房去，如今宝玉眼见着出息了，连贾琮、贾环两个庶出子都有了好师傅。可她的兰哥儿还得明年读书，叔侄年纪相差不大，一起读书、考试、出仕，她的兰儿没了父亲，谁会特意给他留下好条件？

　　不行，要让兰哥儿表现的更好，下个月朝廷里登基大典忙完了，就让兰哥儿去书房亲口和祖父说：我也想正经读书！

　　“我觉得二哥哥没有多高兴。”惜春小姑娘还是身穿素服：“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比他要高兴得多。”

　　迎春没说话，探春和黛玉心有戚戚，而宝钗……宝姑娘不在这，她正在安慰“被迫打发走儿子”的母亲。

　　不过对宝玉来说，只需要面对自己的姐妹而非“前妻”，这更让他舒服一些。

　　“为什么不高兴？”宝玉脸色怪异的反问：“我为什么要高兴？”

　　他看着自己的姐姐妹妹：“这可不像……比如说秦钟想来咱们家和郦先生读书，这是有一天老爷告诉茗烟，去陪宝玉读书罢！你月钱也涨了。”

　　几个女孩子谁也没说话，原本应该站出来让宝玉不要这么说的迎春也若有所思，有些事情越往深处琢磨越觉得荒谬，甚至于荒诞，简直可以将出生至今十几年建立的世界观打碎重建。

　　不过，在宝玉看来这种观点重塑还是不错的，这原本就是个荒诞的世界。

　　改变某人或者某些人的看法不能着急，要慢慢来，抱着这种想法，宝玉开始了“入仕第一天”。就像杜竑所言，东宫上下也在忙着太子登基的事情，而太子出于各种角度考虑现在需要守在皇帝身边，要极力尽孝。

　　在这种情况下，杜竑和诸皇孙的读书也不那么正规，而宝玉的责任就是皇孙读书的时候旁听，皇孙们练武的时候跟着一起去。总而言之，他并非伴读跟班，也不用替他们做什么，大体上还算轻松。

　　杜竑是个好相处的人，对弟弟们、表兄弟，清流重臣和勋贵子弟面面俱到：用长兄风范面对弟弟们、对表兄弟则是恩威并重，对清流子弟大谈学问，而对宝玉就显得很亲近。

　　或许是自幼如此，在这种环境下杜竑已经习惯了，就宝玉来看，他完全是本能的做些事情，考虑到他的年纪，一点虚伪的矫饰都没有。面对这样一个人，饶是宝玉，也觉得对方过早的死亡是天不假年。

　　宝玉当然也不知道，当年在杜竑死后，面对出缺的太子之位，诸皇子的确开始了一场血雨腥风。不过，现在注定会发生一些改变，比如，宝玉在东宫藏书阁见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人。

　　“大、大姐姐？”数年未见的元春站在那里，宝玉和她相望而泣，杜竑默默出去到外面。

　　贾元春搂住跑过来的弟弟，摸着他的脖颈：“宝玉，已经长得这样好了！”宝玉感觉有水滴打在了后颈，听着姐姐哽咽的声音，宝二爷没憋住也哭了。本来元春已经止住眼泪，可听见宝玉哑着嗓子哭道：我还以为见不到姐姐了。又哭出声来。

　　“是皇孙带姐姐过来的吗？”宝玉道：“不不，姐姐这些年过得还好？在宫中没受委屈吧？”

　　元春近乎贪婪的看着幼弟，好一会才道：“我还好，宫中也没那么难过。我一直在皇后那边陪读公主，近来陛下禅位，我和几个女官被派过来帮太子妃处理庶务，是皇孙竑带我过来的。宝玉，”她握住弟弟的手：“家里老太太、老爷太太并妹妹弟弟都好吗？”

　　一炷香的功夫已经是极限了，杜竑在外面轻轻敲门，姐弟俩从藏书阁内室走出来，元春深深福下去，杜竑侧身避开，轻声提醒道：“女官直接返回祖母之处即可。”

　　宝玉依依不舍的目送姐姐，好一会才转过身对杜竑深深一揖：“多谢！”

　　杜竑赶紧扶起他：“你我何必说这种话。对了，宝玉觉得，宫中师傅如何？”

　　很委婉的转移话题，非常友善，宝玉很感激，回到家的时候也觉得杜竑人不错。回家告诉老太太的时候，连史太君也很激动，看来孙女在宫中过得还好。总之，人好好的就行了。

　　“我怎么觉得，”探春在内书房对着宝玉、黛玉和贾琮说道：“这位皇孙，不就是在拉拢二哥吗？”

　　宝玉抽抽嘴角：“……这么一想还挺自豪的，这说明我很有价值。”贾琮认真的点头，深以为然。

　　黛玉在旁边幽幽的接上一句：“也可能想让你做炮灰，先给点恩惠，好感动你一下。”

　　“你们……学坏了。”宝玉忍不住说道，旁边的贾琮下意识想要点头，却被两个姐姐一起看了一眼，老实的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虽然探春和黛玉也是玩笑的意思，但宝玉仔细想想，也不是不认同的。既然杜竑面面俱到、对任何人都是有意识、有目的的对待，那么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免俗。做炮灰夸张了，但是因为宝玉年纪小、看上去比较有用，而给自己恩惠，这个推断是合理的。

　　带姐姐过来看他，宝玉笑笑，杜竑还挺懂得对症下药。

　　而东宫中正在和父亲谈话的杜竑如果知道宝玉这么想，大概会觉得有点委屈，他只是习惯性的示好而已，何况这个机会还是皇后祖母提供的，不用白不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