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疯子》因果定律

26、第 26 章

　　如果荣府不垮台，所谓的“簪缨世家”风度还能维持住，就算宝玉和黛玉婚事不成，甚至就算老太太去世了，贾赦、贾政也不会让唯一的外甥女没下场，而二太太也会体体面面的为黛玉择婿打发她出嫁。

　　因为“仓廪实而知礼节”，世家风度也好、名门气派也好，优美的吃相也罢，这都是需要银子的。

　　而随着荣国府的入不敷出和前途无“亮”，老太太只能选择将心爱的外孙女和爱孙绑在一起；而二太太面对日薄西山的婆家，和蒸蒸日上的娘家，也必定会有别的心思。而这件事越拖得久，对宝玉、黛玉都不利，那么最后关头到来的时候，谁会被抛弃就一目了然。

　　回到现在，宝玉站在姑父林海的床前，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也就没必要装蠢问诸如“荣府要是完蛋、或者背信弃义怎么办”这种蠢问题了。沉浮官场多年的林海当然明白什么叫“人走茶凉”，他能做的只是尽力帮女儿安排好，至于身后之事……

　　诸葛亮是季汉定海神针，他一朝撒手，再怎么百般布置，身后不也是一场空吗？这个道理，不会有人比林海更明白了，不管他为女儿上几重保险，林黛玉的一生也不见得就能幸福。

　　作为父亲，林海对女儿的安排也只能是但尽人事、各安天命。既然人事一定要做尽，林海岂能容宝玉故意装傻，一老一少到了这个时候才算是开诚布公。

　　“我明白了，”宝玉语气非常平静：“妹妹将来愿意，我一定履行婚约，妹妹将来不愿意，我就想方设法也会让她过想过的日子。只要我还有口气在，妹妹就会平安无事。”

　　这个年纪的少年怎么会有这种沉重又坚定的语调，林海真的很好奇，可他没时间了。宝玉话音未落

　　，他就忍不住咳嗦起来，青白的手撑在床边，青筋毕露。

　　宝玉赶紧上前递过茶碗：“姑父……”看来他是真的不行了，宝玉黯然，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丧父对于黛玉而言，都是生命中莫大的遗憾。

　　“咳咳，我不要紧。”林海喝了半碗温茶，还对宝玉笑了一下：“我心中有数，所以才急忙让玉儿回来。临死之前，总得见见我的女儿罢。”

　　带着笑意又带着叹息，宝玉没接话，正在气氛低沉的功夫，外面脚步声传来。林平站在窗外道：“老爷，姑苏那边的人来了，想和您见一面。”

　　与其说是想，不如说是态度严肃的要求一定要见面，至于为什么几个举人秀才这么强硬？因为人家是本家宗房，瘦长脸的就是长房老四，而叫他四叔的那个年轻人正是三房的儿子。这些人这么热衷，不过是打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念头。

　　老话说：亲只三代，族符万年。哪怕出了五服，只要还是同族，就有相当的利害关系。所以林海也不能强硬的将他们赶走，免得给黛玉留下后患，因为他要死了，若是他还能撑几年……呵呵。

　　“本家大宗有三房人口，整个姑苏林氏，和嫡脉没出五服的也就六房。”林海让林平将那帮人先带到正厅去，而他自己语调冷静将姑苏林氏的基本情况告诉了宝玉。

　　宝玉略思索，嫡脉只有三房，整个姑苏林氏近枝六房……看来子嗣稀落不止是林海的问题，他们都是。贾家可在金陵有十二房，虽然也是出了五服的，但说到底是同族，天然就容易靠近。林家的爵位没了，若是哪一个做了林海的嗣子，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说：在下的父亲乃是前科探花。

　　物质层面与非物质层面都是好处多多，也难免有人妄图染指……宝玉自失一笑：“姑父要去前厅，还是叫他们过来。”

　　林海仿佛喘不上气似的，深呼吸几次才道：“你陪我去前头书房，不要让玉儿知道。”宝玉依言遵命，出门叫林府下人来将林海抬进了书房，含光、含静被茗烟叫来守在门外。

　　这也算是以逸待劳，主人等在原地，就看客人如何应对。瘦长脸带着子侄被林平引入房中，林海虚弱的先开口道：“宝玉，这就是姑苏林氏长房四老爷—林沐。”

　　瘦长脸心中轻蔑，一个已经病歪歪、据说要致仕的同族；一个半大孩子，肯定不是林海的儿子，能做什么。等林海两腿一蹬，难道丧礼还能将他们这些同族排除在外？笑话！

　　“四老爷，晚辈姓贾，名宝玉。荣国府贾氏子弟，家祖乃先代荣国公，家父讳政。”宝玉笑呵呵的报名，那位四老爷肉眼可见的一凛，眼中的轻视少了很多。这个世道虽然要看长幼，但归根结底还要看地位，荣府在相距数百里的江南人看来，还是钟鸣鼎食之家。

　　林海冷眼旁观，现在说什么“若是我没病”之类的就很没意思，虽然长房老四没了轻视，但也没有将宝玉放在眼里。若是宝玉现在有贾琏的年纪，自然没话说，还是岁数不够啊。

　　“贤侄果然年少有为，居然还是张道长的弟子，将来克绍箕裘不堕家声，也不负荣公威名。”林沐拉着宝玉的手，笑的宝玉汗毛直竖，还送过来几个银锞子：“匆忙初见，也无甚好送，只当新年之礼。”

　　宝玉谢过，对方几个人又笑着询问林海身体如何，双方假惺惺的你来我往，宝玉眼看着林海有些撑不住了。

　　“这里花园冬景甚美，几位兄长不妨同小弟一道游览，姑父您看？”

　　虽然不明白他想做什么，可晚辈不在室内，林海同林沐这对族兄弟也可以切入正题。林海点头：“去罢，小心些。”目送晚辈陆续退出，林沐抢先道：如海兄，我们也得好好说道说道。

　　宝玉出门之后就板上脸，将林家几个晚辈带出院子，就打眼色让含光、含静跟上。他们俩如今和十六七岁的少年差不多高，林家这几个估计也是一心读书，和小鸡崽似的，宝玉带着他们到了一处偏僻地方，打个手势就将三个人给捆上堵住了嘴。

　　实际上，宝二爷根本没想带他们逛花园，大冬天有什么好逛的。他只是想分开他们，各个击破而已，宝玉冷笑看着几个年轻人：“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也告诉你们，诸位最近都不可能离开扬州了，老实待着还有条活路。”

　　姑父活不了多久了，宝玉很清楚这个，而他绝对不可能答应姑苏那边的要求。如果从这个世道的普遍看法来看，要么林海给黛玉招赘、要么过继嗣子，姑苏本家的提议都是合情合理、甚至是合法的。

　　就算律法规定的不严密，然而皇权不下县，族内说要给绝户的人家过继嗣子，那是恩德。这才是时人的观点，可宝玉同林海都是以黛玉的根本利益为核心，他们怎么也不会容忍有人动摇黛玉的利益。

　　如果过继嗣子，林海的一切都转移到了嗣子身上，而不管是他的同年还是旧友，他的人脉利益关系目光也只会落在嗣子的身上。林海觉得宝玉会吃亏，而宝玉纯粹觉得麻烦，何必让黛玉莫名其妙多出哥哥。

　　林平依旧守在门口，却看见表少爷贾宝玉带着两个跟班回来，还示意他不要说话。宝玉放轻脚步靠近门口，就听里头林沐讪笑：“如海兄，话也不能这么说，侄女是不可能招赘的，难道真的让林侯这一支绝后吗？所谓不孝有三，虽然有陷亲于不义等等，可无后依旧是其中一条。”

　　林沐知道，招赘是不可能的，对方绝对不可能让女儿招赘。那么用家族延续就最合理，他循循善诱：“族兄，姑苏林氏延续多年，自林侯而兴已经百余年了，真的就让他这么没了吗？我知道族兄所担忧者，弟可以保证，过继嗣子，也可以让他陪着侄女一同入京，您看如何？”

　　这个条件说出来，林海眉棱骨一跳，过继嗣子，然后让嗣子跟着黛玉，而不是黛玉跟着过继来的哥哥或者弟弟……而且是在荣府庇护之下，林海沉吟一阵，看上去似乎动心了。

　　不过他还是谨慎的问了一句：“嗣子多大年纪，父母在哪，品行如何？”

　　三个问题砸下来，让林沐有些不是滋味，林海都病成这样了，还是这么不好糊弄。实际上这些都是瘦长脸林沐最近才想明白的，林海最看重无非膝下的丫头片子，既然如此就站在他的角度，暂时糊弄一下，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难道贾府还能掺和他们家嗣子的事情？

　　到时候让那个丫头跟着贾府走呗，那么留下的嗣子自然要接收林侯这一支的一切，毕竟女儿是别人家的，男丁才是自家的，这不是如“日头从东方升起西方落下”一样的真理吗？

　　躲在门口偷听的宝玉险些笑出声，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真理，大概只有一条：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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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伏天，出了一趟就中暑，估计明天会好……
病恹恹的写手留
谢谢大家咩有抛弃窝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