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疯子》因果定律

25、第 25 章

　　林府众人当然不知道姑苏本家在议论什么，宝玉带着含光、含静等到了客房，又见了一路殷勤送他过来的林山。之后才沐浴更衣，换上衣裳，在榻上休息好一会才等到了那对师兄弟。

　　含光、含静待遇不错，住在宝玉旁边，此刻也收拾的干干净净过来见小师叔道谢。

　　“是我和师祖打了招呼劳动你们，”宝玉笑道：“总不能让你们待的不舒坦。“

　　宝玉这么客气是有缘故的，说到底这俩是他的师侄，还有牵连很深的情分，可不是荣府的奴才。林山是林之孝的侄子，在宝二爷跟前也乖乖的听他摆布，但宝玉最多想方设法拉近黛玉和含光的关系，却没想真的摆布他们俩。

　　贾宝玉这样的人，比起当狗做奴才的东西，他还是更喜欢和人打交道。

　　“师叔，方才我们过来的时候听外头林家下人说什么姑苏本家要来人了，”落座不久，含静就马上告诉宝玉：“我听着觉得不安，觉得您该知道。”

　　“姑苏本家？”林家出于姑苏，这个宝玉是知道的，但他对林家本家仅有的了解就是老太太当年那句话：林家的人都死光了！

　　哪怕是当年见面第一天，宝玉砸碎了自己的玉，老太太都没有那么失态，说到底黛玉姓林。要么就是纯粹的描述，林家的确没人了，本家也没有了；要么，宝玉揉捏自己的手指头，就是当年贾琏来扬州和所谓的林氏姑苏本家弄得非常不愉快！

　　作为林海、林黛玉父女的直系姻亲，荣国府能和所谓的姑苏本家对上，也只会有一种解释：双方的利益发生了极大的冲突。

　　这并不奇怪，贾琏也好、宝玉也好，都是林家父女的血亲，至于什么姑苏本家是个什么东西。在所谓的林氏除了没了侯爵、和即将死亡的林海之外连个七品小官都没有的情况下，作为江南地头蛇之首的荣国府公子怎么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破家县令、灭门令尹，失去庇护的林氏树倒猢狲散，倒也没什么奇怪。宝玉也并不怀疑贾琏这个挂名五品官的能力，实际上真心想要搅风搅雨，贾琏有天然优势。

　　就好像当年尤二姐身亡，贾琏真的恨上了凤姐姐，就算荣国府没有倒台，王熙凤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一个男人想要控制自己的妻子，甚至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诉娘家，方法太多了。只不过贾琏和王熙凤之间，终究是贾琏先撩者贱，宝玉不觉得风姐姐需要被过分苛责。

　　林海本想强撑着与女儿、内侄一起用晚饭，顺便交流一下感情，可他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强撑都撑不起来。林大人最后只能让女儿与内侄在饭后过来一趟，而他自己喝过药哀叹道：命不久矣。

　　面对死亡的时候，林大人倒也看得开，所虑者无非黛玉。这个道理宝玉心里明镜一般，见面的时候，宝玉很体贴的禀告姑父：“因为东府丧事，琏二哥将在数日之后抵达，小侄只是提前护送妹妹回家。”之后，就将空间留给了这对父女，自己告辞回到了客居之所。

　　林海拉着女儿嘘寒问暖，从她在荣府的生活起居到和姐妹们相处，事无巨细。等他安慰好了女儿，让黛玉回到自己院子之后，又叫来了王嬷嬷。

　　“荣府中哥儿、姐儿读书吗？”林海问到：“送你们回来的宝玉，和后头的贾琏呢？”

　　王嬷嬷谨慎的回答：“荣府中的姐妹们都是念书的，虽然那府里老太太说不过识得几个字，但准备的师傅都是齐全的。至于府里的爷们，有族学，可听说是宝二爷在政二老爷跟前告状说族学不好，之后果然被查出事情，政二老爷将族学给关上了，现在还没开。几位小爷都跟着宝二爷读书。”

　　“大房的琮少爷、二房的环少爷跟着宝二爷一起练骑马射箭，之间还跟着一起觐见皇帝来着。”王嬷嬷仔细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其他可以说的了，“奴婢就知道这些。还有就是大姑娘养在老太太膝下，也被宝二爷带着去拉弓来着，还有他家三位姑娘。奴婢看东西齐全，姑娘也好奇，就没有拦着。”

　　林海试图从这些消息中拼凑出一个公子哥儿的形象：“向父亲告状”说明白宝玉和舅兄贾政的关系缓和多了，父子没有隔夜仇，这倒不奇怪；“带着兄弟姐妹们射箭”就比较有趣了，他这个年纪，知道做事要拉着弟妹，还知道带他们学好……

　　可见懂事不在年纪，林海心中有了定见，可见这个小内侄是个明白人。在历经世事，做过翰林、御史、又外放巡察的林海看来，能不能读书考进士对于宝玉这样的公子并非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能做一个明白人。

　　要知道轻重缓急，有威势并且知道如何运作这种威势，还能让别人都听他的。

　　林大人觉得明日一早真的需要和小内侄聊聊，关于黛玉、关于姑苏本家，关于他们的未来。

　　宝玉也在和人说话，倒也不是旁人，正是黛玉的乳娘王嬷嬷。“我和妹妹同在老太太膝下，兄妹之情嬷嬷是知道的。”宝玉的开场白很诚恳，王嬷嬷也点头，宝玉接着道，“所以我听见有人提到什么姑苏本家，据我所知，姑父的族人都出五服了吧？怎么本家……”

　　王嬷嬷本来还忐忑，这一年她可是看着宝二爷怎么对待李嬷嬷一家、又怎么将弟弟们招揽到身边教养，这不是个好糊弄的人。人家王嬷嬷本来也不想糊弄，茗烟赶着给嬷嬷端了座位，她谢坐之后就给宝玉从容讲起了这里头的缘故。

　　其一当然是世道如此，林海父女与姑苏是过了五服，那又如何？

　　说到底没有分宗，既然没分宗，那么对于原本做过族长的林海一家，姑苏本家自然是提防的。王嬷嬷没有说的这么直白，但宝玉懂了，就像宁府和荣府。说是宁府居长，可从代字辈起，荣府就地位更高、比长房宁国府更有出息。

　　而在贾敬出家修道之后，荣国就稳压宁府一头，所谓“政由荣府、祀由宁府”。

　　其二就是林侯一系原本不是长房，而且人丁不旺。若是人丁繁盛，纵然不做族长，姑苏林氏也不敢造次。到了林海的时候，五服之内无近亲，膝下止黛玉一女，这简直是三岁小儿抱金过闹市。就差敲锣打鼓告诉旁人：好欺负！

　　这个情况下，姑苏本家若不动心，那除非一家子都是蠢货！

　　送走王嬷嬷，宝玉靠在榻上闭目养神，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笑了。茗烟送走王嬷嬷，回来侍立在宝玉身侧小心问道：“二爷，您、您没事儿吧。”

　　“茗烟，你知道谁是田成子吗？”宝玉翻身盘膝，目光炯炯的看着茗烟。

　　茗烟迷糊的摇摇头，他是个书童，哪里会知道这些。宝玉就笑道：“田成子是姜氏齐国末期的重臣，他为了篡位，有百余小妾，让自己的门客随意进出，最后有了七十余庶子。”

　　“啊！”茗烟当然不傻，他闻言道：“二爷，那这个田成子不是当了”，他做了个王八的手势，“绿头王八嘛。”

　　哈哈哈哈，宝玉捶床大笑，茗烟果然是一如既往的有意思。不过他也没解释，解释了茗烟也不会明白，这七十多个庶子，在田成子嫡系的带领下，成功篡位……

　　如果换成军队，几十个庶子和女儿们的女婿，连着他们的下人仆役加在一起，能凑的出半支卫军了。这就是人丁的重要性，方才王嬷嬷提到林海这一支人丁稀落，宝玉就想到了这个。若是姑父林海有嫡庶十几个兄弟，或者本人有十几个儿子，还轮得到什么狗屁本家跑出来想要分杯羹？

　　第二天一早，宝玉就被林平大管家请到了林海房中，这对姑父、内侄开诚布公的进行了一场谈话。

　　“这就是侄儿对您与妹妹处境的看法，还望姑父不吝赐教。”宝玉在林海示意他可以随意说话的时候，就明确指出，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妹妹落在姑苏那帮人手里，迟早要完。

　　林海松了口气，虽然甘罗十二为上卿、霍去病二十岁当上冠军侯，林海也见过“少年英才”，但主要集中在诗词文章上，这样老练精于世故又坦诚的孩子，他还是头一次见识。

　　“我想让玉儿将来与你成婚。”到了这个地步，林海也无意玩什么矜持迂回，横竖这房内只有他们俩。他看着并不惊讶的宝玉：“只有和你成婚，玉儿才能平安度过一生。”

　　宝玉沉吟，有意问道：“姑父有许多同年，又都是书香世家，为何不在其中为妹妹择婿？”

　　林海被他气笑了，这小子居然在这装傻：“书香世家龌龊就少了吗？我命不久矣，难道还能挨个去信，询问对方家风、子弟如何？”

　　若是真的玩什么临终托付，将女儿随意交给什么同年旧友而放弃荣国这门血亲，那林海也做不到今天这个位置，这么幼稚，早被人给玩死了。

　　他怎么会将独生爱女的未来，建立在对方“有良心”这种虚无缥缈的指望上，只要荣府不垮台，黛玉的未来就是有保障的。

　　宝玉明白对方的想法，他在心中默默想到，□□府偏偏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