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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动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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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她和茨木童子闯入大明宫,撞破了一个自称言峰绮礼的男人的阴谋。然后,汹涌的黑泥淹没了他们……
接下来,她好像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梦。
而现在,梦醒了。所以……“我,还活着?”
意识逐渐清醒,眼前的事物也越发清晰——那是一张艳丽的面孔,狭长的眉眼透着冷冽,却更添一分摄人心魄的神韵。
这是茨木童子。扮作女子的茨木童子。
“难道你希望去死?”
“不,如果有可能,我当然不会放弃生命。”鹤见羽端详着茨木童子的神情,发现尽管出口的话语依然冰冷嘲弄,但对方眉眼间的疏离之感却消弭了不少。
这是为什么?
“请问,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人见城。”茨木童子说着,不禁嗤笑一声,“你最初定下的目的地已经被那群魔物屠灭了,这里也抵挡不了多久。”
早在还停留长安的时候,为了混入京都,鹤见羽不仅教授了茨木童子一些女性的言行举止,更从孔明那里要去了原本存在于长安周边的城镇的资料。
在永夜降临,魔物肆虐后,既无神灵庇佑,也无京都支援的边缘地区最先沦陷,只有明主通过宝具展开的长安城还在魔潮中屹立不倒,接纳了四面八方的难民。
为了让茨木童子等人的伪装更加天衣无缝,鹤见羽从那些被灭亡的城镇中认真挑选了一个来搜集信息,为其他人编造身份。
他们要扮作从那个城中逃亡的城主眷属,在离开长安后赶到最近的人类领地,然后再深入京都。
正如茨木童子所言,鹤见羽最开始选择的切入点并不是人见城。只是她没有料到,防线的溃退会如此摧枯拉朽。
“那么您和其他人打算何时动身?”
“你觉得呢?”
“……越快越好。”
“吾还以为,”茨木童子微微扬眉,“你会选择留下来,帮那些人类进行防守。”
“那些魔物无法赶尽杀绝,至少仅依靠我们无法做不到。既然如此,不如前往京都,解决问题的根源。”
“而且,即便我想要留下来,您也不会同意吧?”
“那是当然。”茨木童子说着,在鹤见羽的床榻上坐下,抬手拔下随意插在鬓间的簪子,另一只手扯去散落的衣带。
“……您要做什么?”鹤见羽问道,同时向远离茨木童子的地方挪动了一段距离。
“吾的衣衫和发髻乱了,那两个人类小姑娘又不会打理,自然就要你来了——保持仪态,这也是人类女人该做到的吧。”
“我想,依您的睿智,学会这些小事是轻而易举的。”
“可是吾不愿意,”茨木童子干脆地说,“更衣梳洗这种事情,会让吾的手变得软弱。”
“而且,如果你是拘泥于人类的什么礼俗,那大可不必。吾的变身完美无缺,并非单纯的障眼法,而是确实改变了身体的构造,和那些弱者的伪装存在天壤之别。”
这种事情,一点都不值得炫耀啊……
“还要等吾继续吗?”仅是眨眼间,层层叠加的繁复衣袍,已经被茨木童子褪得干净,仅余单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贴身的小袖外。
“不必了,请让我来吧。”鹤见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手拾起被茨木童子扔到床上的五衣,起身下地。
少女的身形本来便略显纤巧,当她垂首为茨木童子抚平那些琐碎的褶皱时,即便后者变做了人类女子,依然要比她高挑一些。
这样的距离,比起原先身高差距带来的疏离,反而更显得,旖旎。
如果大妖侧身低下头去,他便能贴近少女的耳鬓,张开嘴,让獠牙向下撕裂对方脆弱的脖颈……
妖怪是个奇怪的种族。
野兽不会在乎丧生在它们爪牙下的猎物,人类不会哀悼葬身在他们口腹中的牲畜,但是妖怪,对于他们杀戮的目标,确实存在着某种特殊的感觉。
它超脱于野兽的本能,却又比人类的恩义情愁更加原始。它将生死爱欲混为一谈,污浊却不龌龊,朦胧却不虚无。
尤其是,对于茨木童子这样,生来便承载着罪恶与怨念,一路掀起血雨腥风的妖怪而言,欲望带来欢愉,欢愉即是爱恋。
尽管那丝爱恋残酷而短暂,就像妖狐那些永远活不到天亮的“命定之人”一样。
茨木童子凝视着鹤见羽,金色的眼眸在血肉中狂热鼓噪的冲动下依然冰冷。
无论如何,他终究是一个活过漫长岁月,并且仍将有着无穷寿命的大妖。
追逐那欲望,只是他曾经的一种消遣。他所经历过的荒唐、淫靡、放纵,甚至会让人无法相信他是现在的模样。
然而不知为何,此时此刻,那些过往的记忆尽皆在脑海中虚幻,唯一真实的,只是一个被他吃掉的、弱小武士的记忆碎片:
【新雪初霁,满月当空。地面平铺着皓影,池中婉转着流银。
依偎在他怀中的女子终于抬起头来,面颊上晕染着因羞涩而起的微醺。
“大人,此去珍重……祝您,武运昌隆。”】
“鹤见小姐还是没有——”藤丸立香和玛修从敞开的门中走了进来,然后,注视着可以用“耳鬓厮磨”来形容的两人,干巴巴道,“我们、我们是不是打扰了?”
下一刻,她和玛修就被茨木童子一手一个拎起来丢了出去。
……
半晌,换好衣服的茨木童子带着鹤见羽重新找到了迦勒底的一行人。从他们口中,鹤见羽大约了解到长安城那夜事件的后续:明主最终苏醒,完全展开宝具击败了言峰绮礼,也净化了长安城内收容亡灵的执念。
“所以,言峰绮礼是'圣杯'碎片的产物,他之所以能够潜藏在长安城,甚至影响到明主,是因为掌控了'黑泥'?”
圣杯是能创造奇迹的许愿机,是一种诞生自本源法则的珍宝,它流星般划过人类历史乃至更古早的各个时代,留下了无数传说与谜团。
而黑泥,则是“此世之恶”的具现化,或者说,是事间的贪婪、混乱、战争一系列罪孽给予圣杯的污染。
“大概就是这样了。”熟悉的虚拟屏幕内,出现的却不是罗曼,而是迦勒底的另一位成员达•芬奇。她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神情有些不自然的藤丸立香和玛修,继续道,“力量不再被压制后,那位皇帝又出手固定了你的'存在',这样,即便进入京都,你也不会因为和另一个'鹤见羽'的接近而湮灭。”
“这也是安倍晴明先生现在能够看见你的原因。”达•芬奇又示意了一下坐在虚拟屏幕另一侧的阴阳师。
“嗯。”安倍晴明应了一声,却垂眸避开了鹤见羽的视线。
……很不对劲。
“然后呢,根据罗马尼辛苦翻找出来的资料,最多三天之内,你们就会迎来一个潜在的盟友——当然了,具体情况如何,还是要靠你们自己争取。”
“盟友?”
“嗯,”达•芬奇点头,“按照资料库突然出现的扭曲历史资料来看,源博雅不久便会率军抵达这里。他在原本的历史中,可是安倍晴明的挚交。”
“源博雅?”茨木童子皱起眉头,“不是源赖光?”
“……看来那个'我'并不信任源赖光,”鹤见羽说,“她不愿让他率领大量兵力,甚至不打算长期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可是这么看的话,源博雅就是深受信任的人了。既然如此,我们应该很难说服他吧?”藤丸立香道。
“我想,或许我能够尝试去接触一下。”安倍晴明沉默半晌后开口,“在我残留的记忆里,博雅是一个是非分明的人。”
“如果你暴露了呢?”茨木童子盯着安倍晴明,神色冰冷,“如果干扰了拿回吾友头颅的计划,吾必在敌人之前先让地狱之手捏碎你的头颅。”
“请放心,即便我失败,也不会连累他人。”安倍晴明回望大妖,神色平静。
“那么,就让我们等待那位源博雅的打来吧。”达•芬奇嘴角的微笑从始至终未变。
……
“罗马尼,”关闭了通信,达•芬奇回头望向身旁的青年,“你真的打算之后也这样下去?”
刚才,罗曼一直站在投影设备之外的地方,注视着达•芬奇和屏幕另一端的人们交谈。
“嗯。”青年点了点头,神色是远异于平常的、死灰余烬一样的冷静,“那位皇帝有一点说的不错。”
“不依靠神灵,不奢望圣杯,人类同样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前进。而也只有这样的历史,才是奠基了现在的'人理'。”
“所以,我不想让她再重蹈覆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4.为重点)
1.十二单衣由外及内分为唐衣、裳、上衣、打衣、袿(又称五衣)、单衣、小袖。百科说它是平安时代命妇以上的高位女官穿着的朝服,文中茨木童子扮作人类城主的千金,就设定也穿这个
2.“新雪初霁,满月当空。地面平铺着皓影,池中婉转着流银。”,改自余光中的《绝色》
3.在现实中,没有证据证明源博雅和安倍晴明是知交。最早把两人联系起来的是梦枕貘的阴阳师系列,后来的作品也大多沿用这个设定
【4.FGO中达•芬奇以英灵之身被召唤到迦勒底,但由于他对美的追求,现形时便将自己变成了蒙娜丽莎,也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