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阴阳师】佳丽三千》物理子

3、狐【下】

　　近来宫中颇不太平。

　　玉藻女御身旁几位贴身的女房接连失踪，她找来的多位阴阳师都对此束手无策。

　　与此同时，鸟羽天皇也精神不济，常常神情恍惚。

　　一些巫蛊之物陆续被从宫中各处搜出，天皇震怒，不少人因此遭受牵连。

　　天皇的威势勉强维持了宫中表面上的平静，但背地里，不知从何而起的流言一时汹涌——“是桐壶更衣的幽魂回来了，是她不满羽姬被记在玉藻女御名下，所以回来了。”

　　阴阳寮中崭露头角的阴阳师们被各殿妃子以祈福之名频频招去，而安倍晴明正是常随他的师父贺茂忠行前往玉藻女御的承香殿。

　　眼下，贺茂忠行和贺茂保宪正在殿内驱魔，安倍晴明倒乐得清闲，同往常一样用咒术藏住身形，和鹤见羽到僻静些的地方聊天。

　　“我听说了宫中那些谣传……”鹤见羽说着，面色低沉，“我知道背后一定有人在推波助澜，但却毫无办法……我太弱小了。”

　　“有时候，我甚至期望自己遭受什么不幸，这样就能证明那些故事是子虚乌有。”

　　“若羽姬被污秽所侵，那岂不是意味着在下是无能混世之人。”安倍晴明摇了摇手中的桧扇，“羽姬还是换一个心愿吧，身体康健、趋吉避祸……诸如此类，我竭尽全力，定让羽姬如愿以偿。”

　　“……晴明君不愧为阴阳师啊，”鹤见羽翘了翘嘴角，“心中只有助人护人、予人福祉之念。”

　　“普度众生有神祗来忧心操劳，在下一介凡人，也只能守一方之地，助一臂之力罢了，更何况……”安倍晴明的话音戛然而止，他不想把真相讲破。

　　羽姬刚出世时，桐壶更衣已经失宠，羽姬一路长大，也算尝尽人世冷暖。可即便如此，她仍愿对未知之事怀有善意的期待。

　　安倍晴明不愿告诉鹤见羽，阴阳师中也多有追名逐利之徒，更有甚者钻研巫蛊弄党营私——这次宫中的动乱未尝没有他们的参与。

　　青年回想着那形形色色满怀贪欲的同僚，还有各宫妃子掩藏在笑容下互相的嫉妒与怨恨……这就是人吗？这就是曾唾弃他身为白狐之子，对他鄙夷不屑的人吗？

　　“晴明君？”鹤见羽的呼声打断了晴明的思绪，他将涣散的目光从虚空重新投向了面前的少女。

　　鹤见羽是人类，他的师父与师兄也是人类。

　　人类，究竟是什么？

　　安倍晴明觉得自己的意识隐隐分出了两片天地，一个怒吼着黑暗，一个呼唤着光明，而他夹在中间，痛苦茫然。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面上依然笑得悠然，“时候不早，我要走了，再待下去，师父就又该训斥我偷懒寻闲、得过且过了。”

　　说罢，晴明便转身离去，他快步走着，耳畔却不禁萦绕起鹤见羽的话，“晴明君不愧为阴阳师啊，心中只有助人护人、予人福祉之念。”

　　而这话，同样盘桓在了端坐于殿舍内的玉藻的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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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贺茂忠行做完法事带手下一行人离开之后，玉藻拉着鹤见羽说了些体己话后便放她回去了。

　　身边跟着玉藻的侍卫，缓步走在回淑景舍的路上，鹤见羽将方才女御对自己的一字一句都在脑海中拆开揉碎，细细思量。

　　事实上，每次她和安倍晴明交谈，一半固然是真心讲给青年听，另一半，却是刻意迂回着对那位大妖旁敲侧击。

　　“听说羽姬最近在研习琴艺……”她们谈了许久的琴技，会是这个吗？

　　“丝竹管弦修身养性，去秽凝神，羽姬既然喜欢……”

　　“听闻你的母亲留下一把古琴，那我便不再多此一举了，想来，羽姬一定是每日都会去悉心保养吧？”

　　玉藻是个极其强大的妖怪，其实力远高于黑白鬼使，再加上他潜伏宫中，一定事先做了完全的准备，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对妖琴师的存在心知肚明。

　　在这样的情况下，玉藻在谈天时频频提及琴艺，循循引导她勤加练习。是为了让她尽量和妖琴师待在一起吗？

　　那么，是玉藻听到了自己想要为母亲正名的心愿而准备有所动作，还是，宫中真的有人暗中驱使鬼魅作祟呢？

　　鹤见羽走在回淑景舍的路上，与此同时，安倍晴明却披着夕阳再次动身，随一位女房绕小径前往丽景殿。

　　丽景殿贵为制度上的皇后等人居所之一，却离天皇的清凉殿较远。这就像如今住在其中的那位藤原璋子，即便贵为中宫，却在白河法皇死后被天皇疏远，跌落云端，甚至连子嗣都陆续遭受迫害。

　　“待贤门院。”阴阳师对与他横着一帘之隔的女人行了一礼。

　　“权博士。”藤原璋子柔声道，“我最近噩梦缠身，所以才请你前来占卜一二。”

　　“在下本应为待贤门院分忧，只可惜自身学艺不精，对梦境一知半解——在下愿为您引见家师兄贺茂保宪，他天赋异禀，擅长此道。”

　　“……近日宫中多传巫蛊，我不想再让自己去烦扰主上。贺茂保宪博士此时在为玉藻女御奔走，我不便劳烦。而权博士你虽行事低调，但也是贺茂忠行阴阳助门下高徒，定同样惊才艳艳。”

　　“而且……”藤原璋子犹豫片刻后，迟疑地开口道，“这件事情，或许也关系到那位羽姬……”

　　阴阳师愣怔片刻，然后，将先前敷衍的神色湮灭在了一声短暂的叹息里。

　　“请您说说吧。”他神色郑重道。

　　“有劳你了。”璋子说着，轻声将噩梦娓娓道来。

　　“我梦到，柊吾奔跑在从清凉殿到这里的长廊上，走廊外的天空比夜晚还要黑沉，他……”璋子的声音隐约哽咽了，“他浑身是血，跑过弘徽殿紧闭的大门……没有人帮助他，红色的血斑斑驳驳淋了一地，他跌倒了，倒在承香殿前……门被打开，那位羽姬走出来，她想要拉起柊吾，却突然停住了……”

　　“她的目光定格在柊吾身后长廊黝黑的尽头，然后，紧闭的门被从内打开，整个梦境都扭曲起来……我惊醒了。”

　　藤原璋子的话音落下，可安倍晴明却没有立刻出声，他深深地望向垂帘后模糊的女子身形，仿佛要将之看透。

　　弘徽殿是宠妃藤原泰子的居所。在白河法皇驾崩之后，鸟羽天皇一改任人摆布的顺从姿态，迎娶被白河冷落的藤原泰子以拉拢藤原忠实，全面推翻白河法皇生前实施的院政，以及，疏远失去白河法皇这一保护伞的藤原璋子。

　　如今，藤原璋子假借梦境之说想要传递的，是确有其事的难言之隐，还是别有用心的嫁祸栽赃？

　　阴阳师想着，目光一转，不经意间瞥见了从垂帘边露出一角的画册，那画册被随意地摊开在地，露出画中妖冶的女人。

　　“这是……文车妖？”阴阳师疑惑道。

　　“啊……”藤原璋子一把收起了画册，“柊吾文武不成，只对奇闻异事感兴趣，恰巧高阳院手中新得了一本百鬼夜行的画册……就派人送了过来。”她的声音越说越轻，最后彻底微不可查，就像一个强颜欢笑的人，最终还是湮没了嘴角挤出的笑容。

　　文车妖，是由宫中运书的小车化身而成。它汲取书信中偏执的情感与怨念，引诱那些被冷落的女子陷入绝望而使自身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

　　高阳院，就是那位如今圣眷正盛的藤原泰子——如果不是刻意，身为一位从小浸润在琴棋书画、熏香女红中的贵女，她怎么会拥有介绍百鬼夜行的画册呢？

　　显然，这画册，这画册上的文车妖，是一个看似委婉，对当事人而言却再直白不过的羞辱。

　　然而这又有什么办法？

　　对于宫中的女人，似乎只能顺从家族的安排，紧紧地攀附着天皇。对于藤原氏来说，失去白河法皇而又从未获得鸟羽天皇宠爱的藤原璋子，已经彻底失去了价值。

　　甚至连她的孩子柊吾，那被白河法皇生前立出的崇德天皇，也被鸟羽和藤原氏一并放弃了。藤原璋子不得不忍痛将她的儿子贬为软弱无能贪图安逸之人，只为了让他还有庸庸碌碌苟活的机会。

　　“……我回去便会开始占卜，”安倍晴明沉默片刻后重新恢复了平静道，“因为梦境占卜的特殊性，在结果明确之前知道此事的人越多，变数就会越大，所以还请待贤门院对梦中所见守口如瓶。”

　　“我明白，毕竟……”璋子的话音幽幽落下，言未尽，却也余着不尽的怅然。

　　两人相对无言，徒留一室寂静。可在转瞬间，这寂静便被突生的变故打破。

　　“言灵•守！”晴明先知先觉般前倾就势侧身，与从身后扑来的黑影堪堪擦肩而过，与此同时，他迅速地挥手凭空画咒，以结界护住了藤原璋子。

　　“符咒•灭！”在垂帘后的璋子还未反应过来之际，那道黑影已被化为齑粉。

　　“这是秽，”阴阳师解释道，“是被人用恶念饲养来谋害他人的恶灵。”

　　“你不必说了……”看似柔弱的璋子竟突然以强硬的姿态打断道，“请你回去吧，用法术隐藏住自己，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来过这里。”

　　“难道您被——”心中油然而生的揣测让晴明不禁皱起了眉头。

　　“把我告诉过你的事情都当做一个妇人的戚戚妄语好了，只是……请帮我照拂一下柊吾，至于那位羽姬，即便没有我的嘱托，想来你也不会大意。”

　　“您——”安倍晴明还想说些什么。

　　“快去吧。”璋子再次催促道。

　　于是，当阴阳师隐身离开时，恰好迎面撞上了匆匆赶来的一群人——藤原泰子身边的女房，趾高气扬地领着几位阴阳师闯入了丽景殿。

　　第二天，藤原璋子因私涉巫蛊被夺去中宫之位，囚居在三条高仓殿。

　　与此同时，数位大臣上谏谈及新任中宫归属，以玉藻受污秽搅扰不适此位为由，力劝鸟羽天皇改立藤原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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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柊吾”是我给崇德天皇（后来传说中的大天狗之一）私设的名字，柊是一种植物，象征坚韧与生机
另外给大家理一下白河、鸟羽、崇德的关系（内容来自百度）
白河是鸟羽的爷爷，他出于种种原因，先后立鸟羽的父亲堀河天皇、鸟羽、鸟羽的儿子崇德，自己则一直居于幕后把持权柄（崇德被立为天皇时才几岁，死的时候也才三四十）
藤原璋子是被白河看着长大的小辈，深受对方宠爱，但在璋子长大后，却传出了与白河的丑闻（但没有什么根据），鸟羽因此厌恶璋子
在白河死后，他不仅疏远了璋子，而且殃及璋子与他的孩子——其中的崇德，被鸟羽改称为叔父子（即非亲生子（但崇德的确是鸟羽的儿子））以逼迫崇德退位，给另一位宠妃藤原得子的儿子腾出位置
还有，藤原泰子在白河死后是被鸟羽迎为皇后了的，但这里出于情节需要，我没有加这个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