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为你执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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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被淹没，风中涌起的浪沫像雪一样。
但是，这片土地不该有那种洁白的东西，就像它不值得鹤的栖息一样。
鹤，让水捧起你，让风拥住你，让它们把你送回月亮，落在幽香的桂枝上。”
红发的少年将视线从书本上抬起，掠过周围的同学，最后停在垂眸陷入沉思的少女身上。
鹤见羽。
同书中的那个“鹤”有着相似称呼的少女。
“……啊，是轮到我发言了吗？”半晌，出神的少女才感受到来自他人的注视。她抬起眼帘，让目光投入少年的红眸，仿佛平安时代的姬君端庄地移下桧扇，端详他人呈上的风雅和歌。
“是的。”少年让这对视持续了片刻，才缓缓肯定道。
“我的话……”少女斟酌着语句，“我觉得，‘鹤’这个形象，是芥川先生文中的败笔。她太过于美好了，反而和整个故事的基调格格不入。”
“芥川先生以‘荒’的经历渲染出的渊深与混沌，却随着‘鹤’的出现变得清澈皎洁起来。”
“如果按照他以前的风格，一定会让这份美好腐烂掉。可是在《荒》的最后，鹤依然存在着——哪怕她要与世隔绝，但她始终不会被尘世的恶侵染。”
“这就像鹤不是为了《荒》才被塑造出的人物……”
“而《荒》的书写，却是为了守护纯白的鹤。”少年看着少女，眼神柔和，语气轻缓，说出了她的未尽之语。
……
《荒》是芥川龙之介的代表作之一，却也是他一生中波折最多、争议最大的作品。
这篇作品改编自古老的传说，讲述了月神带着赐福降临世间，却因为失去记忆而饱受人性丑恶之苦，在最后选择成为“荒”降下天罚的故事。
许多人认为荒这一形象影射了包括作者芥川龙之介在内的，那个动荡时代最初一批异能者的徘徊迷茫，以及他们对前路的求索与思考。
而引起争议的，则是书中的另一位主要角色——自称是妖物的少女，“鹤”。
鹤是贯穿芥川龙之介一生作品的形象，她美丽、温柔，仿佛纯白无垢的天女。
只要是描写她出现的文字，不仅是遣词造句，哪怕是情节主旨都会变得纯净皎洁。每每读起，好像就能看到作者连落笔的动作都格外小心翼翼的模样。
这些特质在《荒》中表现的格外明显，甚至到了最后，作者直接放弃了前文苦心孤诣营造出的荒唐黑暗氛围，只为给予鹤一个归宿。
这样的执着与刻意，已经远远超过了单纯的文学意图。在芥川龙之介的人生中，一定有一个这样的存在，像鹤时时在他的笔尖出没一样，时时栖在他的心上。
那么，那个“鹤”是谁？无人知晓，考据的学者们挖掘与芥川同时代的蛛丝马迹，试图找出那个在文学上成就了芥川，却也永远束缚了芥川的女性。
但无论怎样搜索，他们最终只能找到一篇日记。
那篇日记属于织田作之助——芥川在异能一道上的老师太宰治的好友。
日记里写着，太宰曾将芥川爱慕某位不知名少女的事情，作为趣谈告诉了织田，以此调侃友人业余创作小说的爱好。
那位少女姓甚名谁，是在怎样的际会下与芥川相识，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这些都无从而知。
她被芥川深深地埋在心底，直到最终交付给永远缄默的大地。
就像故事里的鹤最终在荒的力量下与世隔绝，从此只属于海上浪花，空中明月，只属于那位神一人。
而那千年前传说的真相，也融入了月光里，除了当事者，无法再被分辨。
……
云海之上，姿态雍容的男人站在群星之下，他如墨发色仿若头顶深邃渺远的夜空。
他的神情原本是淡漠疏离，透着月一样的清冷孤高。
但是，当男人的目光落上从云层中浮现的镜面，他的神情就柔和起来，宛若天山上万年的寒冰在春季化为了汩汩溪水。
他是月读，是此刻被大地上亿万生灵仰望的月神。
与此同时，他也是“荒”，或者准确些说，荒是他在人间投下的影子。
作为血肉魂灵相连的半身，荒的喜怒哀乐于月读好似一阵风，已足够吹皱他原本枯水深潭般平静到冷漠的心。
所以，他会因注视那个少女而愉悦，又有什么奇怪？
他想要将那只“鹤”拥入怀中，抱着她沐浴月辉，穿过云海，将她放在缀着星辰的桂枝上。
但可惜，他只是一位神，不是这世间的规则，他无法跨越横亘在他和少女之间的那条天堑。
于是，他只能分给“荒”力量，让他的半身从海中升起岛屿，留予鹤远离尘世的丑恶。
他会让少女在这片净土获得永恒的生命，他受到的供奉终会归于她，他赐下的力量都会去取悦她。
然而即便如此，少女的眼中仍时常浸着潮汐那样涨落无休的忧郁。
她大概终究是不愿离群索居的，可月神也不会允许她离开，他怜惜她，不想让她再被尘世的污浊伤害，他也渴望她，不愿让她再栖于别枝。
在片刻的踌躇后，月神做出了决定。
他会为鹤找一个人类的玩伴来，那个人要正直高洁，要爽朗豁达，要博学强识，要诗文纵横。
那样鲜活的人，一定会让鹤展露出笑颜。
鹤这种生物啊，即便囚在笼中，也要给一些自由。
因为那样才更好看。
这是彼时，傲慢的神的想法。
……
李白是受晁衡之邀，前往其故乡游玩的。
在晁衡的描述中，他的故乡虽不似大唐般恢宏壮丽，却也有一番别致的雅意。
或许是被对方的话语勾起了好奇，又或是单纯对友人的盛情难以推拒，最终，李白登上了出海的船只。
此时晴空万里，风平浪静，没有人会预料到接下来骤降的风暴。
就像此时也没有人能想到，那个潇洒的白衣少年，会在日后写出流传千古的诗篇。
他的锋芒与他诗中永恒的明月一起，于日后穿过纷飞的烽火硝烟，倾泻在大唐的满目疮痍上。
直至物换星移，草木百代荣枯，他的写给梦中所见“神女”的诗篇仍在世间流传。
千年的光阴，芸芸的众生，为我无数次重复着对你的相思。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为你执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