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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嫁妆份子 ...


  •   第七章

      姚昭的母亲陈素之是陈老夫人石氏的长女,在陈家的四位子女中排行第三,也被陈府的人称为陈三娘子。

      二十几年前的一场宫宴上,陈三娘子一曲鼓上舞,轻盈灵动,翩然婉转,一时间名动西京城,引得京城中诸多小郎君在宫宴后登门拜访,呓语下聘求娶。
      那段时日,每日往来陈府的小郎君们几乎要将陈家的门槛踏平。

      彼时,陈老大人贵为御史中丞,又因曾担任太子太傅而颇得陛下赏识,尊为天子近臣,与陈氏相关联的门生更是遍布大周各地。
      莫要说西京城的小郎君们,就是那些世家大族们也都想要如何借着儿女的婚事,与陈老大人缔结殷勤,主动战队,于是便也纷纷明里暗里对自家小郎君推波助澜,辅助他们登门求娶。

      陈老夫人石氏出身商贾,族中一向遵从“奇货可居”的准则。对于诸多人想要求娶的长女,越是有大把的人登门求娶,她越是要将这个女儿留在身边,为她仔细挑捡考核郎君。
      她甚至还在三娘子的婚事上动过皇室心思,思忖着是否能说服陈老大人将陈三娘子送入宫中为妃,进而给陈家在朝中带来更多的助益。

      一时之间,陈三娘子成为了陈氏夫妇在官场上重要砝码。

      但令人感到棘手的是,陈老大人在尚未发迹之时,曾为长女陈素之在老家蓝田县许诺过一门亲事。对方正是他曾在蓝田县读书时的同窗曹家。

      他们相识于微末,彼此互相依靠,相互鼓励,也曾一同许诺“苟富贵,勿相忘”。

      十几年后,陈家平步青云,扶摇直上,而曹家在官场上五根无缘,一直郁郁不得志。

      曹家最后靠着陈老大人进京以后的提携,才得以在蓝田县谋得县令一职,但却无权无势更无根基,除了依附陈家别无他法,因此曹家断然不会舍弃这门儿女婚约。

      但另一边,陈老夫人不论如何也不会甘心将自己悉心培养的三娘嫁去曹家。

      可如若陈家非要悔婚,必然会对陈老大人的信誉和官声有损。陈老夫人经过再三思量后,决定自己先前往蓝田县去瞧瞧那曹家的小郎君。

      这一瞧不要紧,曹家小郎君那一脸英俊的面容,气度不凡,顿时让陈老夫人十分欢喜,立刻就应下了和曹家的婚约,承诺绝不悔婚。只不过,按照婚约嫁入陈家的不会是陈家的三娘子,而是换成了陈家最不起眼的女娘陈敏之。

      姚昭端坐在陈老夫人的暖阁间,陪伴着外大母。刚刚进京回家的四姨母陈敏之,此时也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有一句没一句应答着陈老夫人的话。
      四姨母陈敏之随四姨丈曹照在京外外任十几年,这期间只回过西京三次,同陈家众人情缘甚为淡泊。
      这也是姚昭来到陈家以后第一次同四姨母见面,姚昭忍不住在说话的间隙仔细打量这位姨母。

      “你姨丈近来升了官,眼瞧着就要进御史台了,那可是你外大父的底盘。如今为了你的婚事,你姨母就先行带着你妹妹回西京,帮着你舅母操办。不日,待你姨丈交接完手头的事情也会回西京参加你和顾家小郎君的婚仪。”提及曹姨丈,陈老夫人满面笑容,陈敏之则是淡然地看向姚昭,微微颔首。

      曹姨丈如今即将进入御史台,官位和前途也远超过舅舅,不知陈老夫人是否会感慨自己当年的眼光独具呢?
      不过短短十数年光景,曹家和陈家在朝中的地位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四姨母陈敏之不论是对姚昭还是对陈老夫人,都是以礼相待,客气至极。也就好像她同陈家人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的陌生人一般,冷漠孤僻。

      惹得姚昭不禁怀疑,是不是母亲在年轻时也曾和四姨母颇为不睦,抑或是在四姨母未出阁前与陈老夫人结过什么梁子,才惹得姨母如此这般爱答不理。

      “司安的阿母去的早,你是她的姨母,虽说今日第一次见,但她的婚事你自然也要多担待些,也算是对得起你素之阿姊在天有灵。”陈老夫人一贯热衷于看到陈家人彼此和睦,互相扶持,欣欣向荣之景象。
      因此她欣然期待地望着陈敏之,等待她的回答。

      但陈敏之依旧端坐着,一言不发。

      她浑身散发出的清冷气息,让姚昭不自觉感觉有些陌生,这似乎是她从未在陈家人身上看到过的,“四姨母近些时日舟车劳顿,应当多多休息,不该为了外甥女的婚事而过度操劳。”

      “司安说的极是。”陈敏之紧接着姚昭的话开了口,朝姚昭再次微微点头,又转而看向陈老夫人,“坐了几日马车,我浑身疲劳不堪,暂且就不陪母亲叙话,先回房歇息去了。”

      未等陈老夫人回过神来,陈敏之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暖阁,当机立断,十分潇洒。

      陈家一向注重礼仪,未经长辈同意,从不允许晚辈擅自告辞离开。

      对于陈敏之的来去自如,姚昭没来由地有些羡慕,也似乎是在提醒着她,硕大的陈府中还有这么一位异类。

      望着远去的陈敏之,陈老夫人皱起眉头,神色上虽有些不快,但很快也就笑意盈盈地看向姚昭,“你四姨母啊,打小就是这么个臭脾气,外大母懒得同她讲道理。”

      经过仔细思量,姚昭觉得,四姨母之所以能在陈老夫人面前这般不讲道理,无非就是因为她嫁了一门好亲事,且这门亲事既能为陈家带来助力,又能让陈家暂时惹不起。
      可见,夫家的地位在母家显得尤为重要。

      而顾家无疑位于大周世家大族中的食物链顶端。

      念及此处,姚昭不免心中生出日后如何借助顾氏仗势欺人的法子来。

      “外大母,上次顾夫人过府表示感谢时,曾将一堆颇大的赤金狮子和一盒子钗环首饰赠予孙女。其中,那对金狮体积不小,分量很足,我思来想去,觉得它们很适合镇守咱们后院的侧门。虽然金子打造未免有些招摇,但我询问过上清观的师傅,他说是金子锻造的狮子能护佑家宅平安,最好不过。我想那对狮子既然是顾夫人赠予我的,我自然还是将其留在家里更好,您觉得呢?”

      那樽金狮子足足将近一米高,通体赤金打造,贵气逼人。

      别说王云卓了,就是一向吃斋念佛见惯了富贵荣华的陈老夫人瞧见了,也都挪不开步子。

      王云卓原本就没打算将金狮子挪到陈老夫人的院子里供她和孙辈赏玩,也没想过将它放置到院子里。
      她将此物收进自己的仓库里,又用两盏净瓶替换了金狮子在姚昭嫁妆中的位置。

      若不是刚刚姚昭提及这对金狮子,陈老夫人怕早已经想不起还有这么个东西了。

      “我记着,你舅母当初同我讲,要把那对狮子要放进你的嫁妆里,我可不敢收你这小猢狲嫁妆箱子里的东西,你要送就去找你舅舅,让他收着,我可不敢。”

      “姚昭能长成今日这般俊俏乖巧,都是多亏了舅舅和外大母不辞辛苦对我的照顾。我一直可惜阿父阿母生前既没能给我留下些什么念想,也没能给我留下什么产业,着几年来我一直都苦于不知如何报答舅舅的养育恩情。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些好东西,自然要先想着舅舅和您了。”

      “你这小猢狲呐,嘴巴甜得就像摸了蜜。”陈老夫人亲昵地捏着她的脸颊,使劲儿揉搓了一番,“当真舍得那么老大的金子?白白孝敬我和你舅舅?”

      姚昭微微颔首,“那金狮子是顾夫人亲自登门带过来的,若我拿来当作嫁妆又给顾府还回去,岂不是有些驳斥顾夫人的面子?”

      “你考虑得甚是周到,倒是颇有你母亲当年当机立断的风范。”陈老夫人顺势摸了摸她鬓角的碎发,帮她理至耳后,“这对狮子我收下,你叫丫头们拿来给我,我把它放到后院去。往后几日,凡是顾家送来的所有下聘的箱子都直接抬到你的房间里,算做你的嫁妆,如数带去顾家,咱们家的人不可以占用你的嫁妆。虽然和顾家相比,咱们家的地位和财富都相差甚远,可也不能让你嫁得太过寒酸。”

      “外大母最疼司安了。”姚昭窝在陈老夫人的膝头撒娇,心中暗自欣喜。

      如此一来,王云卓只能将金狮子从自己的库房中拿出来冲入府中公账,没办法私吞掉她的。有了今日陈老夫人的吩咐,任凭谁也不能从后续顾家送来的聘礼中私吞一二了。

      事已至此,她已经十分满足。

      阿父阿母留下的东西她暂时并不敢奢望陈家会如数奉还。
      毕竟这些早已被舅母收入囊中的银钱,是极难让对方再主动吐出来的。

      “你啊,像极了你的阿母。”陈老夫人亲昵地摸着她的头,久违地想起了早亡的女儿,那个当初名动京城,让自己为之骄傲的陈三娘子。

      姚昭从陈老夫人的怀里探出头,满腹疑惑地往向她。

      “外大母说的像,是觉得我哪里像?母亲年少时可也似我这般活泼可爱?”
      在她对母亲为数不多的印象里,母亲似乎总是被满腹的愁绪笼罩着,终日奔波于城中照顾百姓,只有单独与父亲在一起时才会展露些笑容。

      因此,刚刚她会隐约感觉,母亲与四姨母有些神似,孤冷清傲,不愿旁人接近。

      “的确,你母亲未出阁时也如你般古灵精怪,终日在家中和你四姨母上蹿下跳,热热闹闹,活脱脱两个皮猴子,闹腾得我,巴不得她们俩早些嫁出去,也就清净了。”

      念及早亡的女儿,无数回忆如潮水般向陈老夫人涌来,她也不禁回忆起自己内心深处那段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忧伤与悲戚。

      当初的天之骄女,如今孤苦地埋葬在边境,无人问津。

      一切似乎都是宿命,一切似乎都是轮回。

      夜深人静时,陈老夫人也曾后悔,若是当时她们的婚事任凭她们自己做主,或许陈家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了。

      姚昭从没听大家提起过,母亲未出阁时究竟是什么样子,自然也是十分好奇。

      可还未等姚昭多问上一句,陈老夫人就嚷着头疼急需静养,命嬷嬷们将她请出了暖阁。

      外大母不经意间的言及,和极力的回避,让姚昭也忍不住在脑海中描摹记忆里的阿母,究竟是怎样的女娘。

      可每当思及此处,她脑海中所有关于阿母的剪影,似乎最终都会落在乾州,汇聚成那一日身穿战甲的阿母。

      她记得是十岁那年的冬天,整个乾州城都笼罩在一种祥和的新年氛围中。
      谁曾想,除夕夜当晚,北狄人突然大举进犯边境,先锋营率先攻打乾州。

      北狄兵强马壮势如破竹,没多久便兵临城下。乾州主将见状弃城逃跑,只剩下副将姚苍率领残余部队负隅顽抗。

      但面对骁勇善战的北狄人,姚苍率领的残余部队纵使奋力一搏,也显得格外杯水车薪。

      为了保住乾州城诸多百姓的性命,同时为了拖住战局等待援军,姚苍率领剩余的八千战士在城门口设置重重机关关卡,誓死死守乾州。
      姚苍同时安排亲信部队将乾州的百姓们偷偷向其他城市往外转移。

      为显示主将对战役的信心而稳定军心,阿母便抱着她和弟弟留在城内,不曾撤离。

      守城的前两日,乾州城门外的机关接连炸响,数以百千计的北狄人被斩落马下,城外的土地早已被鲜血侵染城红褐色。
      当北狄人开始搭梯子强制攻城的时候,乾州城活着的士兵开始变得越来越少,他们用身躯抵挡住一轮又一轮的攻势,守护着乾州百姓的安慰。

      但朝廷本该派来的援兵却不知什么原因而迟迟未到。

      第三日,城门最终被对方攻破,乾州城中还有一大半的百姓没来得及撤离。

      阿父被北狄先锋用长□□穿前胸,永远地将自己的报国热忱留在了乾州。

      当大家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北狄将领突然下令屠城。

      乾州变成了人间炼狱。

      阿母将姚昭和幼弟交给了参将越半山,自己则披上了曾与父亲并肩作战时的战甲,毅然决然冲向城门。

      此时的乾州城,早已血流成河,尸殍遍野。

      姚昭至今仍然很清楚地记得,在逃亡的路上,你那些曾站在自己面前活生生的叔叔们被一箭射入头部,血如喷涌,上一秒还在同自己开玩笑的兄长,下一秒就在路边被北狄人用乱刀刺死。

      逃亡时途径城门,姚昭看见阿父阿母的尸身被高高悬挂在城门处,而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和弟弟躲在液香桶里,死死地捂住弟弟的嘴不让他哭出声响,躲过了北狄人的追踪。

      那天她见了太多太多的血,也感受到了人间最悲苦的离别。
      那天的一切在她的脑海中化为了一个可怕的世界,被封存在记忆深处。

      每每想到阿母的死亡,她头上就会传来剧烈的疼痛感,撕扯着她,让她无法呼吸。
      姚昭努力地将自己从疼痛的回忆中抽离出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双唇被憋得隐隐发白。

      她万万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每回忆起那日的往事,她竟然还是会无法抑制自己的身体,任凭自己产生如此剧烈的反应。
      以至于她很难从几个方面认识到一个完整的陈素之。

      每每向外大母问及母亲时,外大母都因伤感而十分避讳这个话题。
      大多数的时候,外大母也会主动将话题不自觉地转移到出身寒士的阿父身上。
      这些年,为了让阿父少挨些骂,她也就不再追着外大母询问了。

      从暖阁间出来,姚昭揉了揉额头,迎着微风呼出一口长气,才觉得胸口不再发闷。

      雨后的空气中带有些许泥土的气息,落花堕入泥中,让她萌生出几分怜惜,便索性顺着落花一路走向后院。

      由花及人,联想到自己那不足二十抬的寒酸嫁妆,她不免预增伤感。陈家虽养她数年,陈老夫人更是口口声声将她养在身边叫着心肝宝们,但她终究还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外姓人,与陈琅更是有着截然不同的亲疏对比。

      站在空旷的宅院□□之中,一向在陈家谨小慎微的她,忽然涌起一股冲动,想要去四姨母那儿打听打听阿母的旧事。因为一旦过几日离开陈府,她便再难有这般机会了。

      “你很像她。”

      姚昭猛然顺着声音回过头,四姨母陈敏之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廊下望着她,脸上一如既往地没有任何表情。

      “四姨母万安。”姚昭微微曲膝行礼,“我本要去拜见您的,没想到竟在这儿遇见了。”

      见她卑微谨慎地曲膝行礼,陈敏之反而收回看向她的目光,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屑,转而看向远处。

      这样一来,姚昭反而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这样呆呆地站在那里,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能把自己的脚趾挖个洞出来。

      “我说,你像陈家的三娘子。”

      “陈三娘子?”这是她第二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自己的母亲,“敢问四姨母,这可是我阿母的闺中名号?”

      陈敏之看着姚昭如此小心翼翼拘着礼节的样子,不免在心中连连摇头,感慨对方在行为举止上没有半分像陈三娘子,不过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

      “当年,陈家三娘子的名号在整个西京城都是响当当的,要是放在如今,更是比你那顾家小郎君还要有名气些。”陈敏之顿了片刻,“不过西京城一向是风水轮流转,如今朝中自然是顾家最得脸面。”

      “既然如此,那我阿母为何会选择我的阿父?外大母既如此嫌弃我阿父出身寒族,又为何不为我母亲另觅佳婿呢?”姚昭凭着一股子冲动,脱口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想要求证的事儿。

      “你阿父是个极好的人,待人宽厚又十分骁勇善战,若不是遭遇横祸,官拜宰相也是指日可待。且莫要听你外大母的闲话,她一贯没什么立场决断,自然也没法子给家中的女儿寻到良配。”陈敏之没有片刻停顿,似乎是极度流畅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若是她懂人心会看人,陈家也不会是今天这番景象了。”

      “你不要听信陈家人的无端挑拨,而去怀疑你本该最信任最爱护的人。离开陈家,为他人家新妇,才是你人生的开始。”
      自始至终,陈敏之都没有流露出任何过多的表情,看不出她的喜怒,猜不透她的悲欢。

      那晚,姚昭莫名想要去打开陈敏之送给自己的嫁妆箱子,找来找去一直找到后半夜,才在角落里找到。

      她轻轻地抚去上面的灰尘和木屑,箱子上若隐若显着一个“三”字。缓缓拉动中箱子的机关,只见箱子打开,里面放置着描金珍珠的头面,玛瑙翡翠的步摇等等,极尽奢华。

      其中,一把素雅的折扇此时正掩藏在这些珠玉真宝之下。

      缓缓打开扇面,“陈三娘子赠”几个字跃然纸上。

      自打姚昭出面将两樽金狮子放置在陈府后门,王云卓每每见到她,都恨不得立即把人打包塞去顾家,永远别再出现在眼前给自己添堵。

      顾夫人难得掏出这么值钱的东西,却被拿去冲入公帐,她为了姚昭的婚事又是登门拜访求婚事,又是东奔西走筹婚仪,到最后半点好处都没捞着。

      顾家和陈家地位悬殊,外加这门婚事又是顾家在半推半就中认下的,王云卓深谙,顾家对这桩婚仪几乎是没有任何期待,也不想为此付出更多的。
      因此,她对顾家接二连三送来的聘礼都毫无兴趣,只以受了风寒为借口拖着,让女儿陈琅去前厅,听一听顾府嬷嬷念叨的聘礼,再回来报给她。

      陈琅近期也一直在和西凉王氏议亲,她自小就喜欢同姚昭相互攀比,自然是不想放弃任何一个有关姚昭的消息。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顾家是如此财大气粗。

      顾家此次专门按照上次金狮大小,打造了十二对生肖金樽,统共二十四只,每一只都沉甸甸的,金光闪闪,由四十八名小厮每两人抬着一只,浩浩荡荡送至陈府。

      此外,金银玉器,珍珠玛瑙更是数不胜数,足足装满了近三十个箱子。

      陈家家风一向追求清新雅致,这些大金大银的物件让陈琅大开眼界可,瞠目结舌。

      此前只是听闻,大周胡国柱石顾侯爷不仅战功赫赫,更是富可敌国。今日一见,才让陈琅切切实实感受到武将的富庶。

      原本半窝在床榻上的王云卓只是想冷眼旁观姚昭的笑话,却不曾想顾府的富庶让她彻底慕红了眼,真的染上了病,卧床不起。

      姚昭自己也十分讶异,她既不知顾家竟然如此富足,也不知道顾家竟然肯为顾无恙出这么多的金银,看来他果然是个备受宠爱的京城米虫,不亏是自己选中的人。

      前来阅读聘礼礼单的赵嬷嬷,乃是中宫皇后身边的乳母,地位不俗。

      “有劳嬷嬷前来宣读礼单,这些金叶子就请收下吃些茶吧。”
      没有母亲在旁提点,陈琅也瞧不出对方的身份,只好草草了事,却惹得赵嬷嬷暗自有些恼怒,却也不好发作,只管把这笔窝囊气记在了未来的少女君姚昭身上。

      “那老身就先告辞了,还请姚家女娘收拾这几箱子东西时,能多留神,千万别磕碰了,这都是我们家郎君亲自为您挑选的。”

      姚昭深深地曲膝微蹲,极尽礼数,“恭送赵嬷嬷。”

      待赵嬷嬷走远,她立刻漏出自己贪财的本性,迅速亲自清点箱子里的金银玉器。

      王云卓和陈老夫人都曾承诺她,顾家送来的聘礼都会如数算如她的嫁妆箱子里。当然这番前提是她们认为顾家不会肯出这么多银钱,来迎娶一个没什么根基的孤女。

      陈琅望着她那副市井的面孔不由得开口讽刺,“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见,有人将金银玉混着做碟碗,你日后嫁过去可要小心些,别沾染这些俗气。”

      “顾家位居后族,不是一般市井之家,我劝表妹最好不要嘴上不饶人,免得给家里招惹麻烦。”姚昭望了望远处,只见赵嬷嬷已经远去,完全瞧不见她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

      陈琅刚想开口反驳,却被另一个人的话堵住了嘴。

      “还烦请姑娘告知,何为俗,何又为雅?”顾无恙从门外走进来,语气并不友善,但从神色上却瞧不清楚喜怒。

      姚昭上次见到他,还是在顾府的桃花宴上拜见顾皇后之时,距离此时早已过去一月有余,顾无恙看似变得有些微微发黑发瘦。

      一时之间,陈琅尴尬地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自己对顾家并无恶意。此前,她对顾无恙只是于西京的宴席上远远地看上过几眼,并不熟识。即使,他同姚昭的谣言传得人尽皆知,陈琅都未曾在宴席上向他打过招呼。
      在陈家的礼法规制中,即使他与姚昭婚仪在即,对陈琅来说他也仍旧是一名外男,不可擅自私下相处,授受不亲。

      陈琅挪着小碎步往姚昭身后躲闪,故意回避着顾无恙瞥过来的眼神,只是紧紧地盯着姚昭,仿佛在向她求救。

      “我在问,何为俗,何为雅,这位女娘为何不开口回答!”顾无恙酌情将声音抬高了几分,略微有些严肃的口吻立即骇得陈琅打了个激战,条件反射下她吓得几度快要哭出声来。

      都说顾家这些武将粗鲁无礼,她也十分担心对方一言不合抬手就将自己顺着门外摔出去。

      她只好用双手紧紧捏着姚昭的袖口,不住地摇晃着她的胳膊,自己则将整张脸埋进姚昭的身后,躲避着顾无恙的眼神逼迫性追击。

      姚昭心里本就气她说话没半点分寸,今日在顾府人面她前三番两次丢自己的面子,让人甚是头疼。
      此时,她也索性横下心,顺着顾无恙的话帮衬着他调侃起来,“琅表妹,莫要胆小,顾家郎君只是想问清楚,你为何说顾家用金银器是俗的,他当然也想向你请教学习,如何才能让家中的餐饮器具满足你雅致的追求呢。”

      一番调侃下来,陈琅憋得涨红了脸,扭过头,连告辞都来不及说上半句,就飞一般地逃走了。

      待她走远了,姚昭和顾无恙才默契十足地相视一笑,彼此露出一丝沆瀣一气的味道来。

      陈琅带着哭腔跑向后宅,本想着找人为她做主,狠狠惩罚姚昭和顾无恙两个人,才能就此解除她此时心里的种下的郁结与不满。
      作为陈府幼女,她自小被全家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油皮也没破过一点,尤其是阿母王云卓,何时受过如此委屈。

      但很快,她也意识到阿母此时正在卧床静养,阿父又忙于公务,根本无暇顾及理会自己。
      于是陈琅突然停下脚步,依靠在后院一棵柳树旁,开始静静地发呆。

      在她眼中,刚才突然露面出现的顾无恙极尽缺乏礼数,先是未曾通报就闯入别人家的外厅,后又向自己提出十分冒失的的问题,令人难以招架。
      更有甚者,他眼瞧着不日即将和姚昭成亲,却还要当着丫鬟婆子的面,一步一步逐渐靠近自己,凑近到她的眼前,紧贴着她的耳朵同她讲话,当真是轻浮又孟浪。

      “这个竖子和不懂礼数的姚昭,还当真是绝配。”

      另一边,姚昭大大方方地使唤顾家的小厮将所有的聘礼装好箱,抬回自己的小库房,半点没犹豫。还剩下几个实在塞不进的箱子,她干脆放进自己的卧房里。
      自己的嫁妆自然是摸在手边才踏踏实实。

      不过此番做法,倒是让顾无恙有些吃惊,好歹也是世家出身,怎的如此爱财如命?
      但他也没有过多询问其中缘由,只是让姚昭代替自己向陈家女君和陈老夫人拜安,便告辞离开了。

      此外,登门下聘乃是大周婚仪十分重要的环节,按照常理当家女君定要出面应酬,可这次陈家女君和陈老夫人均没有出现,只是吩咐了家中幼妹陈琅在一旁充数。
      他不知是陈家过分轻视了姚昭在家中的地位,还是低估了顾家对此次婚仪重视的程度。

      是夜,在夜晚悄无声息只之时,姚昭一个人彻头彻尾地打开了每一个嫁妆箱子,细细清点了里面的所有的东西。
      辛苦忙碌并快乐着。

      *******
      夏至端着一只青花白瓷碗,上前轻轻扣了几下内室的房门。过了半晌,里面都没有动静,夏至狐疑似地转过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立夏。

      立夏也是不解地摇了摇头,又指了指外头,示意两个人还是先出去。

      无奈,俩人只得一块儿退回到外厅。外厅上坐着一个身着喜庆的嫁衣,头上盖着红盖头的女子。厅堂外头则是站了一堆的婆子女使,焦急地朝里头张望。

      “姑娘,二公子怎么说?”厅堂里为首的王婆子是这回婚礼的主管事,她眼看着新郎官迟迟不打开房门让新娘子进去,原本要忙着准备好各项撒帐、合卺酒等流程的女使婆子们自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要知道这新郎官再不开门让大家进去,这吉时可就要过了,要是当真错过这吉时,老爷和夫人怪罪下来,她们谁也担待不起。

      立夏和夏至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不敢言语。

      “要不,咱们去找夫人吧,让夫人来决断。”

      不知道人群里的谁给出了这么一个主意,王婆子反正是第一个摆手拒绝,“不成,外头的场面都是夫人在撑着,她没工夫管这些琐事,咱们出去了,反倒是给她添乱了。”

      今日前来胡家庆贺的人不少,全在前厅坐着吃酒,因为原意就是图个喜气,这场酒宴摆得格外的大,还添置了一部分流水席,乡亲邻里只要是进门儿的,都可以吃上一口喜酒。自然前院的夫人和少奶奶们格外忙碌张罗,愣是谁也抽不开空。

      可良辰就在此刻,迫在眉睫,新娘子不进内室,这要如何行礼?一时之间,大家都七嘴八舌地互相给出主意来。

      “咱们就在这儿继续吧。”一句轻声却有力的女声钻进了大家的耳朵里。

      别说立夏和夏至了,就是见多识广的那些老婆子们都被这话给惊着了,只听坐在厅堂上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又肯定似的说了一遍,“咱们继续吧,就在这儿。”

      王婆子明显露出了一副为难的样子来,横贯古今,哪里有新娘子在新郎官不出现的情况下,自己要求把入洞房的顺序走完的?新娘子向来都是一言不发,规规矩矩地配合仪典规程的。

      那女子又搓了搓嫁衣上金丝银线绣出来的吉祥纹样儿,不紧不慢地提醒着她们,“要是误了时辰,谁也担待不起,我这个新娘子都不讲究什么,你们也别讲究了。该到了哪一步你们言语就成了,我都配合,一个人完不成的就请妈妈们搭把手。”

      那女子心里也没有半分怨怼,话语说得甚是平和。本来她的婚事就算是自己应下的,她也早知道嫁进来不是能安安心心和官人过日子的,又何必太过挑剔这些事情呢?反正,刚才在外头的拜堂,也是她一个人拜的,现在一个人喝酒一个人掀盖头也没什么不成。

      王婆子做了好一番的思想工作,又听见外头热闹的声音里渐渐夹杂了唱戏的锣鼓声,想必是宴席大半已经结束,准备开戏了。她这才狠下心,招呼大家赶紧进行下一步骤,切莫误了时辰。

      新娘子经过被一番枣子、桂圆、莲子狠狠地砸在身上,又一个人喝了两杯酒之后,这混乱不堪的仪式算是完全结束了。

      王婆子也长叹一口气,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其他人撤了出去。原本一直笔挺挺坐在那儿的新娘子等人走远了,才长舒一口气,靠坐在椅子背后,整个人瘫软下去。

      立夏和夏至也没敢动弹,两个人就规规矩矩地站在外厅,等候着新主母的吩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像她们俩这种自小就陪着少爷长大的丫鬟,日后的命运如何几乎全是听凭主母的决断。

      她们只瞧见一个削瘦的小姑娘堆坐在椅子上,红扑扑的鸭蛋脸,白净的尖下巴,一双凤眼流盼的凤泪眼直勾勾盯着前方。她把背结结实实地靠在椅子上头,额头上都渗出了一层层浓密的细汗。

      立夏和夏至俩人站了半晌,竟然发现那新娘子完全没注意到她俩。又过了一会儿,新娘子休息够了,才再次站起身来,才猛然注意到还有两个丫鬟站在了外厅的另外一边,想来应该是二少爷院子里的内屋侍候。她客客气气地问话,“我叫董秀湘,敢问两位姐姐的芳名是什么?”

      她俩全然目瞪口呆地用眼神去传达彼此内心的惊恐,这是一个嫁进大门大户的媳妇儿应有的态度?怎么上来还自报家门了?不给她们两个一点子脸色也不摆谱吗?

      “回少奶奶,奴婢立夏。”

      “奴婢夏至。”

      董秀湘点了点头,又不露声色地望了望里间紧闭着的大门,“以后就劳烦两位姐姐了,今儿你们也忙活半天了,快去休息吧,这参汤就放下,一会儿我进去送给二少爷。”

      夏至为难地看了看立夏,立夏也为难地看了看夏至。

      两个人同时叹了口气,谢恩,出门儿。

      可两个人还没走出院子,就听见一声瓷碗摔碎在地上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

      “你说二少奶奶不会有事吧?近来,二少爷的心情一直不大好呢,别是少奶奶撞到气头上。”

      “二少爷因为什么心情不好你不清楚?还不是冲喜给闹腾的,都跟夫人吵了多少回了?还少奶奶呢,娘家还不就是个卖鱼的,比你我高到哪儿去?”

      听了这话,立夏吓得一身冷汗都出来了,赶忙四周张望,看有没有人听到这些不妥的话,另一面也不忘提醒夏至,“再怎么说,咱们也是奴才,是签了卖身契的,人家是良民,单凭这一点你就别比着。现下少奶奶是咱们院儿里的正头主子,咱们没能耐去对她说三道四的,做好本分才是。”

      “你怕什么,我可不怕,咱们可是跟着少爷一起长大的,都是先头老太太留给少爷们的丫鬟。哎,怪只怪啊,咱们不是什么喜年喜月喜日喜时辰生出来的喜娘,不然抬进胡家的就是你我了。嫁到二房做正头太太,就算以后当了寡妇,那也算是一辈子吃香喝辣的了。”

      立夏觉得今儿夏至说话愈发不成体统,便加快脚步向前走去,“你现在越来越有性子,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我看我是不能与你相与了,免得以后把你说过的话都算在我头上才好。”

      眼瞧着立夏快步走远了,夏至才轻声啐了一口,“我呸,不就是个花银子买回来的,少爷都不给脸,我给什么?难不成她还能当自己是正头主子?”

      新娘子端着摔成碎片的白瓷碗,在内室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而里面没有再传出任何一点声音,就像刚才撒帐、喝合卺酒时一样。她只好轻声叹了口气,感慨了一会儿自己的命苦,然后转身去外室门口的软塌上歇着去了。

      第二章
      嫁到胡家的第一个晚上,董秀湘是在内室外的软塌上凑合的。立夏原本想拉着她睡到二房院子的东厢房里去,可董秀湘说什么也不跨出正房一步。夏至说,她这就是赖上了二少爷,是那种死缠烂打的市井气。

      但董秀湘是觉得,那软塌可真舒服。

      她睡在软绵绵的塌上,盖着从立夏那拿来的厚被子,倒是一夜无梦,睡得格外踏实。相比她原来在董家,和三个异母姐姐睡在一个大硬炕上每日担心傍晚被掐死,还是董家的软塌好睡。虽然这床和好多年前自己睡过的席梦思床垫还有极大的差距,可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席梦思啊。

      人人都说董家是为了高额的礼金聘礼才把闺女嫁过来冲喜,实际上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儿。董家从原本的卖鱼大商户一点点落魄到如今的市井小贩全都是因为那个经营无门又热衷走旁门左道发家致富的董家家主。不仅家里的生意一路下坡,就是全家人的日子也是一日不如一如的。暂且不提董秀湘那软怂包的父亲和对她明面上客气暗地里阴毒的三个异母姐姐,她的亲娘可是自打她生下来就对她百般疼爱呵护的。董秀湘可没办法看着自己的同胞弟弟被家事所累,没办法进书斋,没办法去正经学堂,没办法去考科举,最后又沦落到做个卖鱼的商户。

      不知怎的,突然间人人说她是喜年喜月喜日喜时出生的喜娘,紧接着豪门大户胡家的媒人就上了门来拉着她爹娘说亲事了。

      董秀湘感慨:胎穿过来的我,可真是会选时候生出来啊。

      某穿越办事处主任:小董啊,我跟你讲了嘛,你抽中了锦鲤套餐的。

      董湘秀:那你不能给我个高富帅?咋非塞给我一个病秧子?

      董秀湘猛然打了一个喷嚏,也不晓得是谁在背后嘀咕她。原本在一旁守夜打盹的立夏一下子被吵醒了,她抬头瞧了瞧还蒙蒙亮的天色,担忧地看了看里间。见二少爷并没有什么响动,她才安心地长舒了一口气。

      “二少奶奶,你再睡会儿吧,要是冷了,我去厢房给您多拿一床被子。”

      董秀湘在董家的时候,常常帮着清晨起床帮着母亲去河边捞鱼或是烧火做饭,也不见得能睡上几个懒觉。现下虽是天刚亮,她也不是十分困倦,索性就起身去叠被子。

      “二少奶奶,不成,您要是不睡了就把被褥放在这儿,我给您收拾吧,您哪儿能自己干活儿呢。”夏至见她动手干活儿,急忙上前去制止,在胡家大宅里,可没有主子自己动手干活儿的规矩,这要是传到夫人耳朵里,她非得被扒层皮。

      “没事儿没事儿,不就顺手叠个被子嘛,我干得了。”董秀湘笑眯眯地露出自己两个梨涡,“我睡不下了,直接去给夫人请安吧,还麻烦姐姐帮我带个路。”

      说话间,董秀湘利落地整理好了软塌上的被褥,并把它们规规整整地放到了一旁。

      “少奶奶,奴婢夏至,您这一声姐姐千千万万使不得的。”

      瞧着夏至那诚惶诚恐的模样儿,董秀湘只好吐了吐舌头,没想到这豪门大宅子里头的这些规矩还真的同电视剧里看来的一样啊,规矩森严。看来还珠格格里那种和奴才一桌子吃酒吃菜玩玩乐乐的都是戏说了。

      在夏至的指引下,董秀湘成功来到了胡家正房大院,只不过夫人老爷全都没起,她只好直挺挺站在正房的院子外头候着。

      她没想到的是,这豪门大户的作息和她在董家的作息简直是天差地别。她感慨了不止一次,有钱人果然是睡觉睡到自然醒,不用担心没饭吃没钱赚。在她心里头数了第三遍五千二百一十八只羊的时候,正房大院的院门才打开,而此时的天已经大亮了。

      一个老嬷嬷笑眯眯地看着穿着红色刺绣镶边的如意纹百合裙,梳着利落的单螺髻的董秀湘,心里念叨着,果然还是夫人说得对,这野鸡好好打扮收拾一番,也能变成鸾鸟的。

      “二少奶奶快进来吧,夫人才刚起。”

      董秀湘秒变小白兔,也不说话只是笑,虽然小脸看起来消瘦,但是嘴角边若隐若现的小梨涡莫名地感觉喜气洋洋的吉利。

      不知道是不是拿着她这个新媳妇儿在站规矩,董秀湘又在正厅上站了半柱香的功夫才迎来了自己的婆母,却并不见自己的公爹。

      只见胡家夫人僵着脸,穿着孔雀绿镂花葫芦双喜纹圆领衣袍,首饰钗环也都一应是翠玉的,莫名让董秀湘觉得威严凛凛。

      她也没敢多打量四周的人,紧忙规规矩矩地跪下磕头问安,奉茶听训。

      胡家夫人郑氏见她如此乖巧,又想到她过低的出身,也是心里头一软,不好意思太过苛责。

      “老二媳妇儿快起来吧,你公爹今儿出去的早,怕是见不着了,你在这儿把你嫂嫂妹妹们认一认,以后人前人后的别叫错了才好。”

      起身的董秀湘用余光瞄了一眼四周才发现,这厅堂里不知道啥时候竟然坐了这么多的人。直到后来到郑氏这儿请安才知道,原来女眷们都是去内厅里,只有新媳妇儿才撅到这外厅上来。

      “这是你大嫂嫂。”

      董秀湘冲着一位身着黛绿色百蝶穿花纹散花锦的端庄妇人拜了拜,“大嫂嫂好。”

      “这是你三弟妹。”

      她又朝着一位身着嫣红色事事如意丝缎裙的俏丽妇人鞠了一个平礼。

      “那是你四妹妹、五妹妹和七妹妹。”

      她向着三个花团锦簇的小姑娘们拱了拱手。

      紧接下来就是胡夫人一番训诫的话,像是好好照顾夫君,好好打理家事,争取早日开枝散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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