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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财大气粗 ...

  •   昨夜的一场春雨,吹落满地桃花。

      姚昭穿过后院蜿蜒的回廊,走向前厅,步步生莲。发饰随着步伐轻微摇动,悄然无声,
      自十岁进入陈府起,姚昭就换上了汉家闺阁女子的服饰装扮,开始学着如何做一位世家淑女,如今已然对此轻车熟路。

      舅母王氏坐在前厅上座,下首是一位身着青绿色暗纹儒裙,满面贵气四十岁上下的妇人。

      “姚昭,这位是顾将军府上的顾夫人,特来府上感激你对顾家郎君的救命之恩。”

      姚昭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姚昭岂敢劳顾夫人大驾,那日不过是举手之劳,还请顾夫人和顾家郎君莫要挂在心上。”说罢,姚昭便低下身子要向顾夫人行礼。

      王氏看着此番推搡,不仅没有上前阻拦,反而淡定自若地端起手边的茶杯喝起茶来。

      顾夫人扶起姚昭,拉着她的手,又说了好些感谢的话,“陈家不愧为延续百年之久的书香世家,才能教出如此英勇无畏的女娘,无恙的命此后就是你的了。我今日特地带来了一份薄礼,还请姚姑娘一定收下,以表我和无恙对你的感激之恩。”

      门外顾家的家丁们看着顾夫人的眼色,话及此处立即抬进来两个巨大的木箱子。

      盖子打开,只见里面装着两尊半米多高黄金打造的金狮子,雕工精巧,那狮子栩栩如生,通体金灿灿,晃得人眼睛发晕。

      虽说薄礼是个谦词,但这词也太谦了,礼也实在是太不薄了。

      饶是出身前朝贵戚的王氏,见了这么大的金狮子作为谢礼,也难免呛了一大口水,咳个不停。

      姚昭为难地看着王氏不敢言语,心里却凉了大片,仿佛这两个狮子代表着几个大字“绝不娶你!”

      她故意让自己和顾无恙的谣言传得西京城内人尽皆知,本就是在用流言蜚语逼顾家上门提亲。
      可如今顾夫人拿出这么招摇又贵重的陪罪谢礼登门拜访,明摆着是想高调对外表明顾家的感谢,绝口不和陈家提及婚事,只管划清界限。
      以堵住悠悠之口。

      顾夫人暗示得明白,王氏自然也心知肚明。

      不就是嫌弃如今陈家配不上顾家的一门显赫?

      顾家祖上为屠户出身,但偏偏长女被陛下看中,一朝入宫。又诞下本朝的第一位皇子吕显,母凭子贵,荣奉为后。

      顾皇后的两位兄长,受皇后的举荐启用入军,先后平定了西北边陲的入侵和叛乱,受封征西侯和平西侯。
      只可惜平西侯顾仲之在六年前西北蛮族入侵时,战死关外。只剩下征西侯顾伯之位列本朝太尉,军权在握。
      就连顾后原本已经嫁为人妇的两位妹妹,也在她册立皇后不久,改嫁给官爵之家。

      可谓顾家门楣,一朝得势,满门显贵。

      这样显赫的家事,顾家小郎君顾无恙本就是公主也尚得的。

      但偏生顾无恙是顾后的幼妹与先头一任夫君,卖药郎所生,地位卑微。
      顾无恙的亲生父母和离后,各自嫁娶。

      征西侯顾伯之心疼年幼的外甥无人照看,又体弱多病,遂将其带回顾府抚养,极尽宠爱。
      谁知却一手宠出个富贵闲人来。

      若不是顾无恙不学无术,庸碌无为,就凭他的家世靠山,不知多少京城待字闺中的女娘上赶着求亲了。

      只是,顾家这样的草席出身,还是丝毫入不得百年世家大族的青眼,更何况陈家老大人还曾官拜御史中丞,太子太师。

      任你当朝新贵,还不是父辈屠户出身?没有绵延百年的世家气韵,你又何来的尊贵?

      顾夫人抬出两个黄金狮子的举动,正是印证了“屠户出身”的低俗,缺乏家族底蕴。

      王氏眼神里抑制不住地流露出嫌弃与鄙夷,竟是连正眼也不想再看向顾夫人一下。

      姚昭见大家的气氛逐渐变得尴尬,连忙又看向顾夫人,极力劝说“夫人谬赞了,姚昭自幼父母埋身于边境,福薄缘浅。若是今日收下这般贵重的物件,怕是会折损寿命,实在不敢。”

      “不妨事,本就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出门前,无恙还担心说,陛下赏给他舅舅的金狮过于贵重,怕吓着你们。我本还不信,看来真被他说中了。人人都道,点石成金,你们就当这回点金成石吧,把金狮子变成石狮子,让他们到后院去镇守邪祟。”

      顾夫人清浅的几句玩笑话,既抬高了陈家的地位,又道出金狮乃陛下御赐,只有美好的寓意,并非未家财大气粗目中无人。

      姚昭不免叹服这位顾夫人的言谈。

      “夫人还是将这贵重物件带回吧,别说我这外甥女,就我们陈府也是担待不起这贵重的东西。”王氏缓缓说道,似是下了逐客令。

      顾夫人见自己说了半晌话都没起半点作用,心下已有些不耐烦,随机转向姚昭。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妆面匣子。

      缓缓打开匣子,里头满满的金钗玉器,珍贵罕见。最上头的那只金丝凤鸾钗上镶嵌着三颗指甲盖大的东珠,光泽剔透。就是王氏见了也不由得多看几眼。

      “好孩子,你若觉得那两樽金狮子太扎眼,你就收下这个,抑或是满西京城里喜欢什么就去买回来,全当是我这个姨母给你添的嫁妆了。”

      望着那满满一匣子的珠钗环翠,姚昭心中又羞愤又忐忑。

      世家大族最崇尚富贵不能淫的品格,而偏偏顾夫人却想用金银钱财来堵住陈家的嘴。这桩婚事,在王氏心中定然已经不值得去努力争取了。

      姚昭原本盘算,若是顾家无意与陈家结亲,她便会想办法说服舅母去顾家说和。
      就算是为了陈家其他女儿的名声,舅母也会为自己的婚事尽尽心力。

      可千算万算,她没算出,顾夫人会有这么一番举动。

      “顾夫人,姚昭实在不敢承受。”姚昭万分惶恐。

      王氏更是不再理会顾夫人。顾夫人名人放下箱子,匆忙告辞离开陈府。

      姚昭无所事从地看着面色发青的舅母,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言语。

      “不愧是屠户出身,就算是一家子全都飞上了枝头,鸡也成不了凤凰。”王氏没理会搁在厅上的金狮子和那一匣子珠宝,起身离开了。

      望着王氏离开的背影,姚昭的脸也彻底垮了下来。

      和顾无恙的婚事基本宣告结束。但她不想就此任命,任由自己的婚事落在二表哥陈璋或是舅母娘家王氏宗族旁支的亲戚头上。

      她一直以来都不想找什么努力上进的夫君,从不指望着夫君能封侯拜相。父母战死的画面在她脑海中历历在目,一切功名利禄都会在死去的那一刻烟消云散。她只希望能够和夫君平安喜乐,一同做一对富贵闲人,远离纷扰。

      在满西京的郎君们中看来看去,顾无恙便是那个最符合她需求的小郎君。
      不仅能一起做一对米虫,还有顾家这个大靠山日后提携她的弟弟姚则锐入仕做个清闲文官。

      难不成她天生孤煞,所求所谋皆不能如她所愿?

      她急匆匆离开上厅,找到门外候着自己的书剑,“你且帮我把这话递出去,就说顾家上咱们陈家送了两个半米高的黄金狮子和好些金银珠玉,以求......以求娶我为妻,却被陈家拒收。”

      “啊?女公子当真吗?可我刚在门外听了半晌,顾家送的是谢礼,不是聘礼啊。您这是要传瞎话出去吗?”

      我头也不回地赶往外大母处,“你只管在外面雇佣的马夫和菜农面前多讲几遍,让他们听见就成。这些人日常来往于西京各个官眷宅邸,经他们手的消息传得比寻常更快些,动作要快,也要不动声色。”

      书剑应下后,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自从上次在太傅府上救了顾无恙,惹出京城一大片流言蜚语后,姚昭便主动在陈府足不出门,闭门思过。
      若不是今日王氏叫她前去会客,她便会一直在院子里按兵不动,任由传言甚嚣尘上。

      往日她每天都要来陈老夫人处请安行礼,如今已有三日未曾登门。

      隔着很远,她就隐约听见院子里清脆的欢笑声,定是府上的大表兄夫妇、二表兄和表妹在里头与大母请安叙话。

      陈老夫人年迈,极爱热闹,每日晨昏定省后,总喜欢将孙子孙女们留在眼前,尤其宠爱小孙子陈璋和外孙女姚昭,不止一次明里暗里想撮合二人亲上作亲,都被王氏婉言推辞。

      姚昭想着,既然舅母王氏不想再为自己和顾无恙的婚事出力,不如就用二表兄陈璋和自己婚事作为外力,刺激一下舅母。

      踏进内院,只见陈家老夫人半卧在榻上,长孙陈玦携妻子聂氏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陈琅则拿了个小软垫坐在榻前剥桂圆,并不见陈璋的身影。

      “见过外大母。外大母今日的笑声听着不如往日洪亮,可是因想念我了?”行过礼后,她上前俯身扑在陈老夫人的膝头。

      “这个小猢狲,这几日不知你跑哪儿去了,今日来迟了你还不安分些,尽会耍嘴。”陈老妇人嗔怪的语气中藏匿着几分偏爱,“快见过你的兄嫂和妹子。”

      姚昭起身朝着陈玦和聂氏行了平礼,又随意地朝陈琅点点头。

      陈玦竟是前所未有地起身回了个礼,看似有些殷勤,“昭表妹近日身子可还好些?”

      “有劳大表兄挂念,除了日日都有猫狗在我院子里乱吠吵闹外,其他都好。”姚昭的目光微微瞥向陈琅。
      陈琅鼻子轻哼了一声,继续低头剥桂圆。

      聂氏坐在陈玦的身侧,既没开口也没起身,冷眼旁观昭,好似她并不存在一般。

      姚昭深谙在陈府几年里表嫂对自己芥蒂颇深,既不吃心,也不见怪。谁让她六年前扶灵归京那日,正好赶上陈玦和聂氏成亲礼呢。
      不论哪家新娘在大婚当日,遇上一个身着缟素扶灵归来的人,冲撞了婚仪,搅乱了宾客,让红事变白事,都会难以原谅吧。

      “舅母一大早吩咐我去前厅见客,这才耽误了来请安的时间。孙女儿知道您老人家想我想得厉害,这不等人家一走,就脚底下踩风,立刻赶过来给您老人家请安了。”

      老夫人乐呵呵地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表姊该不会是见顾侯爷的夫人了吧?那可是咱们家的贵客啊,阿母竟没叫着我去见,表姊真是好福气。”陈琅在一旁阴阳怪气。

      姚昭从陈老夫人怀里起身,顺手拿了一直陈琅剥好的桂圆塞入嘴中,“是啊,顾夫人亲自登门感谢我英勇无畏,救了顾家小郎君,还赞我陈府不愧世家风范。”

      几句话哄得陈老夫人笑意盈盈,“昭儿身上确实有些你外大父的果敢与英勇。”

      “可如今陈家的名声都被你玷污了,满西京哪个侯门世家不知道,你当众和顾无恙举止亲密,衣衫凌乱,不知羞耻!”

      陈琅话音未落,陈玦便高声制止,“琅儿!够了!”

      陈老夫人年岁已高,视陈家名声为大。家主陈政之和王氏勒令不允许将府外的流言蜚语传到陈老夫人的面前。
      谁想到,陈琅禁不住姚昭的几句挑衅,便将事实和盘托出。

      “叫她说下去。”陈老夫人察觉出不对,整肃衣衫,将身子撑起。

      小辈们也都差距出气氛的异样,纷纷起身站立。

      “大母,外面传得不成样子,都说昭表姊和那顾家郎君有奸情,还说,还说陈家家风不正,日后若是说亲求娶,断断不要照陈家的女子。”陈琅言语吞吐,神色慌张。

      陈老夫人听闻此话默不作声,姚昭知道此时她的心中一定无比气愤,“外大母莫要生气,只要尽快将孙女随便找户人家嫁出去,或许还保得住陈家女眷的名声。”

      “嫁出去,你说得倒是轻巧,也得有人愿意接下你这么个烫手山芋。”陈琅小声嘀咕道,“你自己不想嫁人,也别耽误别人啊,枉我跟你空担了姐妹一场。”

      “琅儿,你去,叫你阿母来。”

      陈琅怯生生地退了出去。

      聂氏也拉了拉陈玦的衣袖,二人也双双告辞。

      姚昭则有些懊恼地双手托着脸颊,委屈巴巴地望着外大母,“外大母,我是不是不该救他?我是不是给家里惹了祸事?”

      这般模样让陈老夫人想起了女儿陈素之,当日她也是这样委屈地坐在院子里,带着哭腔地问自己,是不是一切都是她的错。

      陈老夫人紧紧地搂过姚昭,轻轻拍抚她的背,亲昵地叫着她的小字,“司安,放心,有外大母给你做主,定让你事事安康如愿的。”

      姚昭伏在外祖母的肩上,嘴角微微上扬。

  •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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