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放下刀！》细火

14、洛水（14）

　　闫素萝脚步微顿，斜眼看向身旁的夏琰，他稚气未脱的脸上带着丝丝委屈，漆黑的眸子泛起水雾，宛如一只被人丢弃的奶狗，不由得让人心生怜悯。

　　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这般温柔的动作，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毕竟从小到大都没被闫素萝都是一副冷淡如冰，神情严肃的形象，不止没有对他这般温柔过，就连道姑们也是如一。

　　“琰儿……”闫素萝悠长叹气的唤了一声，略带责备之意，对他道：“你为何总是不听我的话。”

　　夏琰心中莫名一酸，眨了眨泛红的眼睛，一把抱住了闫素萝的腰，将脸埋在她的怀里蹭了蹭，嘀咕道：“姑姑，琰儿知道错了，琰儿再也不会不听你的话了。”

　　“罢了……你好自为之吧。”闫素萝收回了半空之中的手，拂尘一扬，走上了地宫冰梯，素衣若雪，衣决飘飘，消失在门口的光亮之中。

　　夏琰愣在原地许久，想了想，也没想透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在回过神时，看向秋离，脸色顿时一黑，紧跟着嘴角抽搐了两下。

　　秋离不知什么时候脱掉了自己全身的衣服，冰肌雪骨，墨发如绸，一丝.不挂打坐在冰床之上。手掌一上一下拱起，圈在身前，在圈内便是漂浮着的昆仑之心——冰凌花。

　　夏琰全身上下，如被雷劈，劈了个贯彻，耳根子一红，火速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淡定望天，半久，吐出二字：“变态。”

　　他抬腿走上了被冰覆盖的楼梯，想出去看看，谁知，之前还打开的那扇暗门，不知什么时候被关上了，还在外面上了锁。夏琰一时不知所措，先不说现在地宫有个暴露狂，三天待下来，他非得冻死不可。

　　暗门是一道弱不禁风的木门，暗门的另一面则是一副掩饰人眼的百鸟朝凤图。其中一只鸟儿的眼睛是没有眼珠子的，如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

　　而那空掉的眼珠子，是小时候夏琰手痒挖掉的，因为黛燕山常年无外人来访，所以闫素萝也便放任着没管。在夏琰这个角度，透过那只眼，可以在暗门里头清清楚楚看到外头的房间，但是范围很小，只能看到一部分空间。

　　“姑姑？”他试着朝屋里喊道，但是屋内空无一人，自然是无人回应他。

　　他喊了好几声之后，悻悻的回到了地宫。

　　好在闫素萝经常在地宫里就寝修炼，这里有便有她留下的床被。夏琰裹着被子坐在冰床上，目光时不时落在秋离身上。

　　他似乎进入了忘我状态，无论夏琰怎么唤他都没反应。长睫紧锁，面色平静，面对这么冷的地宫，雪白的皮肤上也不曾起一点鸡皮疙瘩，倒是夏琰自己冻起一层又一层。

　　浑浑噩噩过完一天。

　　他在醒来的时候，秋离的周围笼罩起了一层淡蓝色的光晕，像个鸡蛋壳一样把他自己包裹在里面。他眉间的一点红裂开，无数发光的魂灵守护在他周围飘荡、飞舞。

　　夏琰饿的浑身无力，整个身子冻得生疼，只得拖着沉重的身体再次爬上了冰梯，希望有人能听到他的呼救。如昨日一般，房间里依旧没有人的存在，平常都会下来冷冻库取鱼肉的道姑们也没在下来过。

　　他裹着被子缩在了一个狭小的角落，上牙齿和下牙齿控制不住的“打架”，眼前的睫毛，清晰可见附上了一层白霜。他把秋离的衣服也捡起了来，裹在了自己身上，里里外外四五层，依旧没有让他感受到温度。

　　秋离依旧雷打不动的坐在冰床之上，双眸紧闭，没有丝毫反应。不过气色比之前好多了，薄唇恢复了红润的血色。

　　相比之下，夏琰变成了一副随时都要被冻死的模样，睫毛头发，都凝了一层白霜，浑身的血液冰凉，哈出来的气都是冷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意识渐渐朦胧，只想睡觉。当然，他也这么睡过去了，在梦里，他梦到了青山绿水，鸟语花香。他站在草地里，阳光正好，溪水潺潺，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了，身体的冰凉的温度也渐渐退了去。

　　他盯着天空之上的烈阳，温暖的光芒照在脸上，他控制不住想伸手触摸它。一眨眼的瞬间，烈阳离他愈来愈近。

　　就当他张开怀抱想抱着太阳时，太阳突然轻笑了三声，笑声无比熟悉。夏琰嘴角抽了抽，接着一张俊脸出现在太阳里，朝他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唤道：“徒儿……”

　　“啊——！”他梦中受惊醒来，印入眼帘的便是梦中那张笑得让他想打人的俊脸。当然，他也这么做了，二话没说，毫不犹豫，一拳打了过去，正中靶心的打在秋离的下巴上，打得秋离一声闷哼，倒退了好几步。

　　秋离板正了身子，略带不爽的眯起了桃花眼，而后，重新打坐在了冰床之上。他不知什么时候穿好的衣服，冰凌花也归回了原处，低眸对上了夏琰不悦的视线。

　　两人现在的情形，一人坐在床上，一人坐在床下，大眼瞪小眼。

　　片刻，秋离动了动身体，搓着双臂，浑身颤抖，牙齿打架，哆哆嗦嗦道：“好，好冷……”

　　他的模样逗笑了夏琰。

　　夏琰裹着被子哈哈大笑，指着他就嘲笑道：“哈哈哈……活该！冻死你！”话音刚落，眼前白影一闪，身上的被子被大力扯走，在他还一脸茫然的情况下，转眼间裹在了秋离身上。

　　秋离长舒一口气，紧紧地裹着被子，嘴里喷出一道白雾，“啧”了一声，笑道：“这下暖和了。”

　　夏琰跳脚，指着他，炸毛道：“你还给我！这是我的！”秋离望了他一眼，低声一笑，笑里带着调侃之意，对着他大字打开了双臂，剑眉微挑，说道：“过来，我们抱团取暖。”

　　夏琰翻了个白眼，一字道：“滚。”

　　夏琰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走向了冰梯，双手扒拉在门上，刚想喊什么，就听到悉悉索索说话声，好奇心使他立马又将呼唤的声音咽了回去。

　　他透过小洞往外开去，房里此时站了四五个人。风花和雪月靠着暗门而站，风花神情淡定，雪月则躲在她身后瑟瑟发抖。

　　屋子里另外三个人，是夏琰从未见过的生面孔。一个身量与他相近的少年，一身墨袍，黑发竖起，背对着他负手而立，肩膀上停着一只红眼乌鸦。

　　还有一对身着暴露的男女，女人红唇媚眼，五官深邃，头披一条红色纱巾。身上少量的布料只遮住了傲人的胸围，和挺翘的肥臀，雪白的长腿、纤细的腰肢完全.裸露在外。举手投足，万种风情。

　　她身旁的男人也是穿得极少，头戴雄狮帽，皮肤黝黑，身下只有一条不知什么动物皮毛做的围裙。结实的肌肉、浑圆的臂膀，如山层层镶嵌在他身体上。在他身上布满了许许多多的刀疤，一条一条触目惊心。

　　这三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他们都不是洛水人，不管是服饰还是样貌，都是不知名的异国人。

　　少年用手指轻抚他肩膀上的乌鸦，锐利的目光暗暗扫视着房间里每一个角落。

　　屋子里的异族女人扭动着腰肢，微启红唇，声音酥媚，对风花道：“小妹妹呀……我劝你们还是老老实实交代他们在哪，不然吃苦的可是你们。”

　　风花冷哼一声：“我说过了，九贞观从未有过男子上来，有也是你们这些不请自来的魔人！”

　　女人掩嘴轻笑，“嗬”了一声，道：“小妹妹当真好大的脾气。”说着朝着风花缓缓走去，手一伸，摸向腰后的腰椎骨，手指摁在股沟往上两寸的地方，用锋利的指甲划开了自己的皮肉，从肉里活生生抽出了一根细细的骨鞭。

　　骨鞭不沾血，一节一节，带着一排倒钩刺。

　　她往地上甩了甩骨鞭，骨鞭抽地的“啪啪”声吓得雪月打了一个颤。接着一鞭子抽了下来，打在了风花的身上。顿时，风花吃痛的闷哼一声，咬唇隐忍，雪白的素衣开始渗出鲜红的血液。

　　“姐姐！”夏琰一急，不禁失声。

　　声音不大，却落入了少年耳里。

　　他的绕有兴趣勾起唇角，微微侧身望来，在这转身的一瞬之间，夏琰整个人脸色一变，震惊之色逐渐而起。直到那人完全转过身来。

　　夏琰怔愣在原地，整个人犹如被雷劈了贯彻，心中的震惊也随之冲上顶端。

　　那人……竟和他长得一般无二！

　　可以说是，宛若镜像。

　　那女人还想抽第二鞭，少年手轻轻一摆，她知趣的停了手，退在了一旁。

　　眼前这人，若是跟他有其他地方不相同的话，那只有眼睛了。他的一双眼睛完好无损，眸色漆黑，宛如一道深不见底的幽潭。而他自己的眼睛天生便瞎了一只，浑浊成淡蓝色，总是被人说成妖怪。

　　那少年虽有着与他一般无二的脸，却少了他的活泼，浑身发着寒气，不威自怒，不苟言笑的脸上似乎惊不起任何波澜。

　　他对上了暗门内夏琰的视线，朝着暗门一步步逼近。明眼可见，来者不善，夏琰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正不知所措的时候，脑后一只手臂袭来，捂住了他的嘴，将他往地宫里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