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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确定与未知(2) ...

  •   “我跟你爸,出了点问题。”
      大概是设想的情况太糟,听到这句话,程潇反倒有些庆幸。
      程妈妈向来要强,这样的事情自然不愿多说,跟程潇说了几句之后,就挂了电话。程潇不敢多问,只好拨通了程爸爸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程潇喊了声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程爸爸好像有些不满:“是不是你妈跟你说了什么?”
      程潇平时很少打程爸爸的电话,通常都是借着程妈妈的电话跟爸爸打声招呼。
      从小,在程潇的记忆里,满屋子都是妈妈的声音,而爸爸总是沉默。
      程潇顿了顿,说:“没有,我妈什么都不肯跟我说,所以我才只好来问您。”
      程潇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听程爸爸这样长篇大论。
      半个小时的电话,程潇终于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故事是一个很狗血的家庭伦理剧。
      怪不得程妈妈不愿说,程爸爸有了外遇,这个外遇是程爸爸公司的一位离婚职员。
      其实这个职员,程潇是认识的,还叫她刘阿姨。刘阿姨离婚也有些年头了。最初的时候,程爸爸见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经常给她帮忙,帮着帮着就出事了。
      根据程爸爸的说法,他跟程妈妈结婚后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永远都是被呼来喝去的。但是在刘阿姨那里,他是被需要的,甚至是被依赖的。
      故事很简单,半小时的电话大多都是程爸爸在抱怨。程潇挂了电话,有些头疼。
      怪不得伦理剧偏爱狗血剧情,因为越是狗血的剧情越有力量,让看戏的人津津乐道,经历的人哑口无言。
      程潇想了半天,终于还是再次拨通了程妈妈的电话。
      “又打过来干什么?”
      程潇咽了口吐沫,说:“我刚才给我爸打了个电话。”
      程妈妈愣了一愣,忽然怒气冲天:“你给他打电话干什么?”
      程潇没有回答,低声问:“妈,你准备怎么办?”
      “胆小鬼,出了事就躲到外面去了,等他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您觉得他还会回来吗?”
      “他东西都在这里,总要回来拿。”接着是一连串的抱怨。
      程潇沉默半晌,终于鼓足勇气说:“您有没有考虑过,离婚?”程潇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奇葩的儿女,哪有劝自己父母离婚的。
      程妈妈大怒:“离婚?他倒是想离,我偏搅得他不得安生。”忽然又把枪头调转过来:“是不是他要你来做说客的?跟他离婚好让他名正言顺跟那个刘什么在一起?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程潇早猜到那句话有这样的效力,等程妈妈骂完,才平静地说:“我不会替我爸做说客,我对他的做法也不赞同。但是,我不想看你们互相折磨。妈,我知道那样您不会开心。”
      话筒里半晌没有传来程妈妈的声音。程潇又说:“离婚吧。之后他干什么都跟您没关系,因为您自由了。”
      有些婚姻也许可以挽救,但程潇知道,她父母的婚姻是积重难返。按理说,她是最不应该说这话的人,但也只有她的话或许有那么点用。程妈妈那么要强一个人,谁的话都不会听,也只有程潇在她心中分量不同。
      所以,奇葩就奇葩吧。她管不了别人会怎么看她,她甚至管不了程妈妈会怎样想,她只希望她在之后的日子能真正快乐,这才是最重要的。剩下的那些鸡零狗碎,无足轻重。
      即使是世上最怂的人,也愿意为了自己爱的人,离经叛道。
      事情解决的并不顺利,多年积怨,一朝爆发,哪是那么容易收拾的?
      程潇中途迫不得已请假回了趟家。幸好最后还是解决了,看着父母签下离婚协议书的那一刻,程潇如释重负。
      程潇在家里陪了妈妈两天,带着妈妈逛街吃饭,两个人都买了些新衣服,才提着行李箱回去上班。
      回到公司,积压多日的工作劈头盖脸砸过来,砸得程潇眼冒金星,一下子找不着北。
      程潇花了几个小时才理清头绪。脑海中回荡的全是那首:生活像一团麻……
      幸好很快就到了下班时间,程潇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家,往椅子上一瘫,不想动了。
      程潇觉得很惭愧,却不得不承认,她越来越不喜欢自己的工作了。也许是因为不成熟的管理,也许是因为缺乏合作精神的团队,也许是因为她总在处理琐碎的工作内容,或许都有关系,但不止。
      程潇在这份工作中看不到意义。
      意义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能当饭吃,不能当水喝,存不存在都不知道,却引得古往今来无数人为之孜孜以求,为之披荆斩棘,甚至为之流血牺牲。当真是害人不浅。
      可是一代一代的人,总有那么些缺心眼的,还是忍不住在一片迷雾中妄图搜寻一线光明。
      程潇知道,骨子里,她是这种人。
      她这种情况,用一个字概括就是作。程潇明白,但她说服不了自己。
      这几个月以来,那一线隐隐约约的感觉在一次一次毫无意义的重复性工作之后逐渐明晰。程潇不喜欢这样一个管理不善资源大多用在内耗上的地方,也看不到自己所做的工作有什么价值。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洪水般的恐惧淹没了。
      谁成想,这个念头这么倔强,一次一次冒头,被淹没,再冒头,越战越勇,让程潇再也无法忽视。
      程潇知道,如果为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丢掉很多人羡慕的铁饭碗,那只有两个字能形容:有病。
      程潇很怕别人的目光,所以她刻意忽视这个念头,直到今天。
      程潇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毕竟比起错误,更令人后悔的往往是那些不曾做过的事。
      凭着一股冲动,程潇开始上网搜索工作,终于找到一个非盈利机构,将简历投了过去。
      那家机构名气不大前景不明,收到程潇这样条件的申请人,很快安排了电话面试。该机构的负责人与程潇在电话了聊了很久,当场拍板录取。
      挂电话的一瞬间,程潇怂了。她觉得自己干了件很疯狂的事,而且蠢到家了。
      别人会怎么看自己,一个不识好歹的神经病?
      而自己呢,又会不会后悔?
      程潇对未知一向充满恐惧,然而它也是个契机。
      改变,未必会让情况变得更好,但不改变,就一定不会有好转。
      程潇凭着一股冲动递了辞职信,走出部长办公室的大门,印在视网膜上的都是不理解的目光。
      程潇怀着忐忑给程妈妈打了电话。
      听了程潇做的蠢事,程妈妈沉默了许久。
      暴风雨前的宁静最让人不安。程潇心里默默想,这么半天不说话,是在攒多少骂人的词啊。
      但是程妈妈只是抱怨了一句:“事前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程潇老老实实地回答:“怕您骂我。”
      程妈妈顿了一顿,说:“我是想骂你,但既然已经这样了,骂你有什么用。要是以前,我一定觉得你脑子出问题了。但是现在,妈觉得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一瞬间,所有不安爆发出来,瞬间没顶。程潇强自镇定了很久,才回转过来。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她不知道。她很害怕。可是,人再害怕还是应该往前走。
      程潇审视了一下自己,一把年纪,没有稳定的工作,没有美满的家庭,甚至连爱情是个什么玩意都没搞清楚过,在被人看来,应该是活得很失败了吧。
      但她发现,自己想这些的时候,并没有感到太多的焦虑或者恐惧。她仍然会害怕被别人评判,却愿意面对这种恐惧了。因为她发现,当她讨好了所有人,唯一无法讨好的那个人,就成了自己。一个无法讨好自己的人,是注定不会快乐的。
      而恐惧,却可以因为正视,而失去强大的力量。
      除了前景不明,去那家机构还有个让程潇感到不安的问题,那就是机构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这意味着程潇要离开熟悉的一切,到一个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的地方孤军奋战。这对于程潇的社交恐惧,无疑是很大的挑战。
      然而想明白这点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程潇收拾了行李,跟胡清越和欢子告了别,搭上了开往未知的火车。以往离开一个城市,总是以逃难的姿态,这一次,却忽然觉得有些不舍。
      这里有过太多让她焦虑恐惧的事情,有过很多不那么美好的回忆,但程潇觉得,人其实没有必要否定自己的过去,因为人都是一步步踏在过去上成为了今天的自己。
      而程潇想要学习着去接受。这道理是她那天在宾馆突然想明白的。
      既然焦虑和恐惧是自己的一部分,那么,不如学着去接受,将它们转化为一种力量。
      其实,人要与这个世界相处,第一件,是与自己握手言和。

      全文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确定与未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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