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王爷不娶妻》颜几道

10、心事

　　若是西楼与赵容有合作，或是西楼本身就属于赵容，怎会连续数日对陈玉鸣的行踪没有半点消息？若真是如此，也不必叫什么西楼了。初入潮海山庄时，庄主千金因年幼贪玩，被拍花子拐了去，潮海山庄全庄出动，茫茫人海无处可寻。庄主平连海走投无路求助西楼，不过三日大小姐平明月便完完整整地被送回了潮海山庄。至于那个拍花子组织，西楼额外收了费，全数端了，一个不留。

　　梦醒已是晌午时分，耀眼的光线刺入叶流云的眼睛，首先感觉到的依旧是伤口的不适，还不待他细细思考此事，几乎是在他睁开双眼的同时，门外传来轻轻巧巧地一声：“喵~”

　　是初二来了。他还有几分孩子天性，不敲门不喊声，是学猫叫。除了这位混世小魔王，王府里还无人敢如此造次，尤其是赵容在府中的情况下。

　　他明明是在门口喊出的声，硬是得到叶流云的回应后三两步翻窗进入，视门于无物。

　　心中暗自好笑，叶流云起身正准备笑他，然而在抬头看到初二由内打开房门躬身迎接的人时，刚刚弯起的唇角平了下去。

　　入眼是一身鸦青色劲装的赵容。似乎心情还不错，难得地没有冷着一张脸。

　　初二悄悄从赵容身后探出头，不好意思地露出小虎牙，吐了吐舌头，无声地指指这尊大佛，表示他也很无奈。

　　“玉佩在何处？”

　　思绪流转间，叶流云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偌大慎王府整座王府都是赵容的所有物，一草一木皆在暗卫的监视下，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叶流云醒来那日监视他的，据初二所说是名叫初三的暗卫，他既然能知晓管家与之的对话内容，又怎会不知道那枚玉佩此刻就在叶流云房中呢？

　　叶流云看向二尺开外的木桌，比武前夜时陈玉鸣带来的食盒已经被下人收拾好了，说明他的房间并不只有他自己出入，无论是叶流云出门时，还是初二这名已知的轻功比他高的暗卫潜入房中，他都不会知道。更何况，王府的布置，暗卫比他更清楚。

　　那晚陈玉鸣似乎非常着急，不等叶流云再说什么，将不成扇样的扇子往木桌上一放便急匆匆地走了，边走边摆手说：“温大哥，在下有要紧事先走一步，扇子先放你这，破破烂烂的影响我的形象。明日再来取，先走了啊。”

　　叶流云盯着被自己抓破的扇子皱眉了半天，还是将之与食盒放在桌上一旁，出门舞剑以舒展心中的烦闷之气，顺便消消太白楼招牌菜的食。

　　如今，食盒不见了，玉佩，自然也是不见了。

　　不过数息，事态渐明。叶流云下床行了恭敬的大礼，反问道：“玉佩在哪，王爷不是比草民更清楚么？”

　　玉佩，指的不只是陈玉鸣的宝贝玉佩，还有陈玉鸣这个人。

　　赵容闻言，眯起鹰隼般锐利的眼眸盯着叶流云，他的目光无波无澜，世上恐怕无人知道其真正想法。

　　初二也是一惊，显然没想到叶流云会这么说，在赵容身后急得又是手舞足蹈又是直指叶流云的嘴巴，意思是让他不要再接着说，显然是真心担心叶流云的安危。

　　投之安抚一笑，复回望赵容，毫无怯意。

　　对视片刻，赵容忽然笑了，唇角稍稍弯起，冰川初融、寒潭渐暖：“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只不过话语中毫无笑意，直让叶流云脊背猛地窜起一阵被猛兽盯上的战栗感。

　　强压下心中颤抖，叶流云平稳声音问：“只不过，草民不明白的是，绑架陈小公子，对王爷来说有什么好处？”

　　这是叶流云最想不明白的地方。安城可以说是赵容一个人的地盘，和安城太守关系和睦无疑只对其有利无弊，据老管家说赵容对陈玉鸣也是相当不错的。可是现在种种蛛丝马迹都指明了，让陈玉鸣失踪的，正是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慎王爷。

　　初见赵容，叶流云对他还有几分年幼时期的印象，以为其至少是善良且平和的。擂台上再见，处变不惊八风不动，如此魄力，更让叶流云坚定了为他效力的决心。而现在，叶流云似乎才真正靠近这位传闻四起的王爷身边的迷雾，雾霭重重，赵容隐藏在之后的面容愈渐模糊，或者说是，他之前以为善良平和的赵容，已渐渐消失。

　　但叶流云不后悔，对于已选择之事，他从来不会后悔。难道十五年过去，时间可以完全泯灭一个人心中好的、良善的部分吗？

　　所以他声音渐定，眼神坚韧，直视赵容。

　　“温絮，你果真有趣。”

　　“初二说本王救过你。那你说，本王为什么救你？”

　　叶流云一愣。

　　“呵。”赵容嗤笑一声，“少问为什么，你能活得更长久。”

　　这时候初二动作幅度更大了，几乎是上蹿下跳地指着赵容拼命摇头，有口型说：“不是的，不是的！王爷是好人！”

　　末尾说的太用力，出了气音，赵容终是回头看他：“初二，哑巴了？”

　　被主子点了名，初二不好意思地从椅子上蹦下来，嗫嚅道：“王爷，为什么不和温大哥说清楚啊……”

　　说着说着又有了底气，仗着赵容宠着他、自身在王府的地位可以说是二把手，初二大声地讲了出来：“王爷就是口是心非！明明把陈公子好吃好喝地供着，为什么不说出来惹温大哥误会呢？”

　　“初二知道您不想温大哥留下来，可是他是……他是……他是好人！”似乎知道昨晚已经说漏了嘴，初二结巴几次，硬是憋出了一个“好人”来。

　　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消弭大半，初二又道：“王爷其实是把陈小公子接去别庄住了，对外宣称是失踪，这事儿只有我们知道……为的就是引出当日刺杀王爷的贼人身后的组织。”

　　“贼人……和陈小公子有什么关系？”

　　初二沉默半晌，才想起来回头看赵容的脸色，赵容并未看他，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叶流云。见王爷没有阻止自己，初二定了定神，说道：“据可靠消息，刺客是那组织在安城联络人的下手，而那联络人，正是西城梨园的戏子，阿月。”

　　送陈玉鸣玉佩的，是阿月。比武前夜陈玉鸣前去赴约的，是阿月。

　　一切线索串联起来，豁然开朗。

　　“王爷是为了引出阿月？”

　　“阿月作为刺客的联络人，最不该的，就是爱上了陈玉鸣。这是她的弱点。”

　　“人一旦有了弱点，便不堪一击。”此时赵容的语气，冷到了极点。

　　话本中，总是有这般故事：阿月可以是无比狠毒的蛇蝎女子，但绣香囊送玉佩，又与陈玉鸣郎情妾意、秋波频频，再无情的人，在柔情款款里，也会乱了阵脚。此时赵容扮演着坏人角色，绑走陈郎拆散了这对苦命鸳鸯，美救英雄，定会上演。

　　“但距离陈小公子失踪已过去数日，为何……”

　　初二连忙拉过叶流云，附耳轻声说：“王爷今天就是为了这个事来的，阿月有动作了。”

　　又咳嗽两声：“我既想温大哥知道，又不想温大哥知道，王爷说过，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因为王爷本来打算送温大哥走的。可是既然温大哥知道了这一切，说明他不能走了，对吗王爷？”

　　知晓王府密谋的外人，自然是不能活着走出王府的。

　　要么成为一个死人，要么，成为赵容的棋子。

　　“如今看来，你比看起来要有趣。”言下之意，便是应允了叶流云留下。

　　只是一直期望叶流云能够留下的初二却并没有很高兴，只是勉强扬起嘴角拍了拍他的肩膀：“恭喜你啦温大哥。”

　　话音未落，藏不住心事的少年又转眼盯着赵容看，猫儿眼里迅速装满了担忧。

　　受他影响，比起高兴，叶流云想的更多的是，究竟为何下朝之后，赵容就改变了原先的主意。

　　一是其本身性格，是老管家所说的“不与他人有任何的瓜葛”。二是……这皇族之内，短短不过一旬，有人知道了“温絮”不过是一个化名。

　　知道了他真正的身份，是多年前护国大将军叶逾明的遗孤。

　　只是就算有西楼的帮助，江湖地位如他们，多少情报万金难求，又为何去仔细调查一个普通的江湖武夫呢？自从来到安城，叶流云处处隐藏自身，不多言，不多做，武功招式皆使的是潮海山庄的路子。叶流云皱起眉头：除了——比武当天行刺时分，眼见追不上刺客的毒针，他情急之下下意识使出的母亲的家传轻功，恍若飞鸢泛月，当年以轻绝名震江湖的，鸢泛步。

　　幼小，可怜，又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