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魂》走馬川行

4、第三章

　　“这件事说来蹊跷。”
　　阿锦神色一凛，继而说道“被害者都是年龄相仿的姑娘。但是，她们的家人皆说未曾听见过呼救声，甚至连仆人都没有听见任何响动。”

　　“而且，她们都是镇中大户人家的小姐。”顾酒棉垂下眼睫，有些低落地说道“有两位同我关系一直不错，也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的惨状令人觉得是妖邪作乱。”

　　江尘安发觉身侧的柳拂逍在微微颤抖，兴许是又想起了自己的灭门惨案。他伸手在桌子下握住了柳拂逍攥得有些发白的手，安抚般地捏了捏。然后开口道“那遇害的时间呢？有共同点吗？”

　　“这个，在下从未注意过。”阿锦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
　　“我整理过，凶案每隔一个月发生一起，大都在夜里遇害，尸体多在家中偏僻的角落。可是，这些根本无法推断凶手。”顾酒棉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使这件事更加匪夷所思。
　　这样僵持了一会，柳拂逍开口道“劳烦顾姑娘想一想，与你相熟的那两位小姐有没有什么共同点。比如她们是否有仇家，或者都认识哪些人？”

　　顾酒棉看着面前未脱青涩的少年，此时他的眼神里有着浓烈的悲伤和恨意，究竟发生过什么让他早早地成熟起来？

　　想必，是件极为痛苦的事吧。

　　......

　　“与我相熟的两位是分别是洛氏商行的大小姐洛萱和书院齐先生家的二小姐齐初俞。我们是在书院认识的，镇上读过书的人在一起题诗作画，我同她们二位聊得投机，这才不知不觉地熟悉了起来。”
　　“从那之后我们就经常小聚，要说得罪过什么人，我想是没有的。我们认识的人也基本一样，在我记忆里没有能残忍至此的人。”顾酒棉说着声音低沉了下来，“她们遇害已经有些时日了，我本打算自己做诱饵捉到凶手，但我不好请官府的人出手，阿锦也不肯帮我......”

　　“你那是胡闹！就凭我们两个人，真遇上了凶手，估计一个都活不下来。”阿锦瞪了顾酒棉一眼，像是发泄积蓄了很久的怒火。“你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妄听妄信，还想替别人报仇？是不是明天有人绑了我要你拿命换你也毫不犹豫地去换啊？你到底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总要有人做这件事的，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的什么人。只是做一件我认为值得的事，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呢？”

　　......

　　可为什么，会是你呢？

　　看了许久的江尘安大概知道了这二人的关系，他轻咳了一声，说道“这件事，之前不可行，如今倒是可以一试。”

　　只见对面的两人一齐看向他。

　　“我们此番下山就是为除妖邪而来，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根据你们所说，下一次凶手作案可能就在这几天。你们大可放心，我二人制住那妖邪绰绰有余。就是要委屈顾小姐配合一下了。”
　　顾酒棉直接忽视了身边欲开口阻拦的阿锦，答应了下来。阿锦虽面露难色，但因为担心她，还是勉强加入。

　　如此这般，四人粗略地商议了一下，决定在灯会的第二天实行计划。

　　“那我们二人就先去找个客栈休息一下。”江尘安起身告辞。

　　“别去客栈了，我家宅子大，到我家住下吧。”顾酒棉说。

　　“这未免有些不妥。”

　　“没关系，不打扰的。平时我也经常带朋友到家中小住。”

　　看着少女并非客套，江尘安笑了笑，回答道“那就麻烦了。”

　　他和柳拂逍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样也好，行动更方便一些。
　　不过，这个念头在江尘安和柳拂逍跟着他们来到宅院门口时打消了。怪不得顾酒棉说不好请官府的人，原来这官府最大的官就是她的父亲。

　　“那我就先走了，我那边还有点事情。”阿锦远远地站在门外说。

　　“好，那晚上灯会见，还是老地方。”

　　只见阿锦温柔地笑了下，挥挥手转身离去。

　　江尘安的视线在二人身上徘徊着，最终还是问道“家里不同意吗？”

　　“怎么可能同意呢。他只是个漂泊无定所的人，即使考取功名也无法安稳。逍遥恣肆惯了的人，想让他沉下心来做官，未免太不合实际。”

　　“你们认识很久吗？”

　　“我记不太清了，前阵子出游受了惊，隐隐有些事想不起来。不过应该是认识很久了，他一点点帮我理顺我的记忆，那种熟悉感是错不了的。虽然记忆还是一个个片段，但每个片段里都有他。”

　　“可如果他骗了你呢？”柳拂逍想了很久问道。

　　“不会的，大脑被迷惑了，但我的心还在啊。心里的感觉是不会骗人的。”少女爽朗地笑了，眼睛弯弯的，像天上的月牙。

　　和顾酒棉的父母打过招呼后，江尘安便带着柳拂逍住进打理好的一间客房。他把行李随手仍在桌上，拿出纸笔画起符咒来。

　　“尘安。”

　　“怎么了？”

　　“你说这次的会不会是我要找的凶手呢？”

　　“你不是记得他的样子，看到了就知道了。不过别抱太大希望，调整好你的心态，免得受影响。”

　　“好......”

　　“你看到的灭门凶手到底长什么样子啊？”江尘安与柳拂逍一起生活了很久，可柳拂逍从未告诉他那日所见的凶手长什么样子。

　　“......”

　　“好吧，等你想说了我们再讨论这个。不勉强你。我就是想帮你留意一下。”

　　“他......很瘦，手很凉。然后，看不到脸，被遮住了。满身都是血，有自己的，有别人的，里面的渗出来，外面的把衣衫染成了红色。”柳拂逍皱了下眉，继续道“虽然不记得脸，但如果再遇见他，我一定能认出来。”

　　江尘安停下了画符的手，他看见柳拂逍眼睛泛红，低着头，随手束起的头发有些凌乱。他不由得站起身来，走到柳拂逍身前。伸出手把少年揽过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轻轻揉着他的头。

　　像柳拂逍还小的时候，每次做了噩梦或是回想起灭门场景。江尘安都会这样安静地陪他待一会，谁都不必说话。

　　有时候，一个温暖的拥抱会比无数安慰的语言更加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