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道长不太冷[剑三]》如鱼饮水

8、第八章

　　逃得匆忙，行李和干粮都落在了天策府。叶淮风绕着树林走了一圈，一片白杨林，连一株果树都没有。曲念饿得走不动，饥肠辘辘地偎在树根下漫然望着墓地那边明明暗暗的鬼火。

　　她隐约觉得鬼火似乎越来越近了，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鬼火果然朝他们飘了过来。

　　曲念吓得一骨碌爬起来，慌乱中用力拉扯了叶淮风的头发一把。叶淮风吃痛地回头，无奈叹道：“小念念，就算你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也不能吃贫道的头发呀。”

　　“不是！你看那边……那些火苗，是不是朝我们这边来了？”曲念吓得上下牙打架。

　　“莫慌莫慌，贫道好歹也学过几年捉鬼之术。”叶淮风盯着那鬼火，漫然说道。

　　曲念这才想起来，身边这神棍好歹是个道士啊，哪有道士怕鬼的道理！

　　“不过那些不是鬼火，像是有人提着灯笼过来了。”叶淮风说话之间，三道幢幢黑影已随着光来到近前。

　　叶淮风双手揣在袖中，审视着这几个人。曲念看清了他们，欢喜道：“阿傍叔叔！你怎么来了！”

　　为首的苗人打扮的中年男子笑了笑，“我奉教主之命到天策府办事，没想到碰见你们被恶人谷的人追杀，所以便对那恶人谷的杀手下了毒。你骑的马脚程太快，我怎么也追不上，多亏今夜你们在这林中歇脚，我才正好能赶上。”

　　“谢谢阿傍叔叔！”曲念忙不迭向叶淮风介绍，“这位阿傍叔叔是我隔壁村子的一位叔叔，我四五岁的时候他经常带我去河里抓鱼呢！”

　　“阿傍叔叔，这位是叶道长！”曲念又继续热络地介绍起来。在他乡逢同乡人，她不由地十分兴奋。

　　阿傍笑着寒暄了几句，指着身后一个苗人手中拎着的篮子，关切道：“叶道长和念念都还没吃饭吧，这荒山野岭的也没个客栈。我这里有些竹筒饭，不如将就吃点吧。”说着掀开盖布，露出篮子里香喷喷的竹筒饭。

　　曲念正饿得两眼发黑，伸手就去拿，“太好了！谢谢阿傍叔叔！”

　　她的手伸到一半，却被修长的五指捉住了。

　　她怔愣着看向叶淮风，“道长，和阿傍叔叔不用客气的！”

　　“你们都多少年没见了，小孩子每年一个样，他能一眼认出你，也是厉害。”叶淮风淡淡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曲念听见他这口气，面露愠色。

　　“荒山野岭的，竟能偶遇，未免太过巧合了吧。”叶淮风不理会她，只看着苗疆男子微笑。

　　“喂！你太过分了！阿傍叔叔是我们五仙教的人！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怀疑他！”曲念瞬间压不住火气了。

　　反倒是苗疆男子和气地劝道：“念念，道长说得也有道理，出门在外，多加小心也没有错，是叔叔唐突了……”

　　“叔叔没有错！对不起阿傍叔叔，你一片好心，却被人这样怀疑……”曲念既觉得过意不去，又觉得叶淮风在同乡面前丝毫不给自己留面子，心中更是气恼。

　　最终苗疆的三个人在旁边不远处支起帐篷过夜，叶淮风拉着曲念在树根下松软的苔藓和落叶上铺了道袍休憩。曲念和他生了气，缩着小小的身子背对着他一声不吭地躺着，叶淮风将背上的剑抱在怀中，背靠树干闭目而坐。

　　夜色渐深，曲念悄悄地爬起身来。叶淮风竟还没睡着，睁开一只眼问：“小念念，你干什么去？”

　　“我撒尿去！”曲念愤愤不平道。

　　叶淮风对着这未开化的苗疆小孩无计可施，咳了一声，“别跑太远，快去快回……”

　　曲念小步跑出几十尺，“嗖”地一下躲到一棵大树后面。树后阿傍笑眯眯拎着篮子，掀开盖布，心疼地说：“念念饿坏了吧，想吃家乡的竹筒饭不？快多吃点……”

　　曲念兴冲冲抓起一只竹筒饭，伸手一掰，却愣了一下。

　　白花花的米饭中间，夹着一只蠕动的金色千足蜈蚣。

　　她尚未反应过来，那蜈蚣抬起上身，竟爬上她的手指。顷刻之间，她只觉手指一凉，那蜈蚣就被人拂去了。

　　叶淮风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边，情急之下打落了她手上的蜈蚣。可她却惊恐地发现，那金蜈蚣被拂去时在他手上留下了一对齿痕。

　　阿傍叔叔露出乐不可支的神情，尖声笑道：“被我这金蜈蚣王咬了一口，佛祖也救不了你了！”

　　曲念决眦欲裂，如困兽般吼道：“把解药交出来！”

　　“没有解药呀！”阿傍说着忽然又吹响了虫笛，月光之中，周围的树皮竟缓慢移动起来。曲念这时才看清，树上已经不知何时爬满了毛茸茸的黑虫。

　　叶淮风左手捻诀，铺开气场，紫霞清气席天卷地。他以长剑逼上苗疆男子的颈前质问：“何人指使你来的？”

　　阿傍未料到他竟能撑如此之久，忽然怪笑了一声，牙齿咬合，霎时七窍流血而死。

　　曲念大哭着要扑上去搜他身，被叶淮风一把拦住，“他浑身是毒，别碰！”

　　“可是解药……”曲念像被人扼住了喉咙，痛苦地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墓地的鬼火忽然又移动起来，曲念眼睁睁看着坟墓被掀开，一具具恶臭的尸人从泥土中钻出，朝他们逼近。

　　“毒尸……”她不寒而栗，双脚已无法再移动半步。

　　骏马早已被毒虫咬死，叶淮风拄着剑，弯下腰平视曲念惨白的脸，柔声嘱咐：“小念念你看，我在这周围用剑画了一个圈，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走出这个圈，可以答应我吗？”

　　曲念茫然地点头。

　　叶淮风将剑插在脚下，双手捻出了一个她从未见他用过的剑诀。

　　镇山河。

　　剑诀完成的一瞬间，她感到身体轻了几分，周围几尺毒虫全部消失不见。叶淮风却提剑冲入了毒尸之中。

　　曲念的泪水不断从眼中滚落，她看着叶淮风不断砍断毒尸的身体，被它们一次次咬伤，在地上翻滚挣扎。她满脸泪水，轻轻道：“道长，我答应你，我不会走出这个圈……”

　　她无法走出去，因为无论叶淮风生死如何，她都要活着抵达雁门关。

　　爬，也要爬去。

　　最后一个毒尸也被斩落时，气场的光芒也逐渐熄灭了。

　　叶淮风的额头和左手抵着剑，右手无力地垂在地上，露出衣袖的部分可见已乌黑一片。

　　他喉中一甜，鲜血上涌，见曲念跑过来，他便想拼命咽下去。然而被自己的鲜血呛到，他偻起身子，咳嗽不止，一口一口呕着血。他左手一松，捂住了口，鲜血却还是从指缝间溢出。纯阳剑锵然一声倒在地上。

　　“对不起，道长……我不该胡搅蛮缠……我不该不听你的……”曲念悔恨地痛哭，却强迫逼回自己的眼泪，因为她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根本没有资格落泪。她伸手去握叶淮风的右手，却被他轻轻避开。

　　“手上沾了毒，别碰。”叶淮风喘息道。

　　“小念念，沿着路往前走上十余里……可以赁到马车……太原城有我兄长……他叫叶楠怀……”

　　“道长，你放心。”曲念用拳头狠狠抹掉眼泪，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