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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大雪初霁,寂静无声。叶淮风不知何时再次醒来,偎在棉被中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雪景。

      他心中不断思忖,司徒英从夏寒烟那里得知的秘密,就竟是什么。司徒英不惜得罪长歌门也要手刃思慕自己的女人,而夏寒烟一路屡遭埋伏仍守口如瓶,叶淮风猜测这个秘密必定非同小可。思虑过重,白茫茫的雪刺得他头晕目眩,额头又沁出冷汗来。

      门被推开,云深皱着眉端了碗冒着热气的粥走进来。他一向雪白的衣袍竟沾了炭灰,显出几分狼狈。

      见叶淮风不顾死活地坐着,窗户还推开了大半,他脸色发沉,把粥重重放在桌上,抬手关严了窗子。

      “自己把粥喝了。”他抱臂俯视道。

      似乎从几年前叶淮风亲手递给他那碗混了迷药的茶之后,他就再也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个人正常地相处。何况,后来又得知他就是那个陷害自己先父的卑鄙小人。

      叶淮风拖着一身伤和毒,连喘气都嫌费力,更遑论饮食,迟疑道:“多谢好意,不过我……”

      “喝掉。”云深瞪着他几日就迅速凹陷下去的双颊,又重复了一遍。

      “不想喝。”为了节约体力,叶淮风直接拒绝了。

      云深愣了一下,这时倒回想起来,叶淮风虽然年长他许多,却任性得像个少爷,纯阳宫的师伯师叔们都奈他不得。

      云深看了冒着热气的粥碗一眼,径直拿起来,打开窗子扔了出去。“啪啦”一声,瓷碗在屋外摔碎了。

      叶淮风无动于衷,云深看也不看他扭头走向门口。到了门口他却忽然驻足,狠狠一拂袖子,一股劲风朝叶淮风袭来。

      叶淮风垂下的鬓发被掌风拂开,同时“哐啷”一声,方才打开的窗户又被这掌风击合了。此时云深已经拂袖而去。

      叶淮风的额角又淌下了汗水,他着实身心俱疲,连敷衍云深几句都已应付不得。恰在这时,门又被推开了,牌九探着脑袋进来,似乎是被刚才的动静惊动了,“叶道长,你怎么把粥碗给丢出去了?”

      “嗯。”叶淮风随口应了一声。他隐约感到方才一激,苗人的毒又开始上翻,如今他真气亏空,压也压不住了。

      牌九叹道:“叶道长,那粥热乎得很,云深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就一遍遍地拿去锅里热,你没见他一身灰扑扑的嘛!好歹也给他个面子,喝上一口吧?”说完他歪歪头,“呲溜”一下又出去了。

      叶淮风怔怔望向窗户,回想起云深进来时雪白衣袍上的炭灰,手按上胸口,痛苦地咳嗽起来。

      -

      房间中云深正擦拭长剑,门口突然响起蹒跚的脚步声。他警惕地抬头,却见叶淮风披着道袍,倚在门口。

      他心中一惊,极力压住声音,挖苦道:“师父若是活腻了,只消找人传个话徒弟就过去送你上路。不必这样亲自走来找我!”

      他说着立马站起身,几步走过去握住叶淮风摇摇晃晃地肩膀。

      “粥还有吗,我饿了。”叶淮风莞尔。

      云深沉默了一瞬,把他推上床,转身走出去,片刻后就端着碗粥折回来。那粥已经凉了,他催动内力,竟只手用真气将粥生生蒸热了。

      叶淮风除了看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喝完快走。”云深递过去。

      叶淮风双手捧起粥碗,埋下头啜饮。他不知是不是太饿了,罕见地狼吞虎咽。放下粥碗,叶淮风点点头道:“味道不错,多谢了。”他抓紧道袍领口,径直走出了屋子。

      云深看着粥碗愣了会儿,忽然起身追了出去。

      暮色黯淡之中,有人伏在台阶上呕吐。散发凌乱,道袍曳地。他太久没有进食,胃里吐不出什么,只有刚刚才吃下的白粥而已。

      叶淮风瞥见出现在眼前的鞋尖,抬起头朝云深苦笑了下,又捂住口深深地埋下头去。

      见有旁人在,他就开始尽量压住呕吐声,云深只能看到他的肩膀一颤一颤地无声耸动。剧烈的呕吐撕裂了胸口的伤,鲜血从包扎的白布中浸出,一点点漫开。

      少顷叶淮风一声不吭地站了起来,用手背抹了抹嘴,按住胸口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

      他摇摇晃晃地,几步路走得异常艰难。

      天色太暗了,看不清楚,叶淮风心想。他眨了眨眼,周围的视野却漫上了更多的黑雾。好歹要走回房间,倒在雪地里还不被活活冻死,他头重脚轻地盘算着。

      眼前终于漆黑一片,他腿一软就倒了下去。倒下时神志倒是清醒了些,却没有等到预料中与地面撞击的疼痛。

      云深一只手抱住他肩膀,沉默地将另一只手托住他的膝弯,将他拦腰抱入房间。

      “今日我……待遇倒是不错。”叶淮风唇色发青,已经虚脱至极,却还不忘揶揄了一句。

      云深观察着他的唇色,扶起他打坐,将内力注入背腧穴中。叶淮风感到全身染了毒的经脉都被震动,一股中正平和的强势内力将余毒从他的经络向外逼出。

      “……阿深?”叶淮风惊诧地低声唤道。

      “闭嘴。”云深冷冷喝止。与他冷淡的态度正相反,温暖的内力却源源不断地涌进来。

      过了半个时辰,云深收起内力,扶叶淮风躺下来。

      “为什么要救我?”叶淮风双唇的青色已经褪去,唯剩竹纸一样的苍白透明。

      “为什么陷害我父亲?”云深不回答,却反问。

      叶淮风摇了摇头,闭目不语。每次问到这件事,他便是这样的态度。

      “师父,你就这么想让我杀了你么?”云深忽然感到疲惫至极,嘴角衔起一抹悲笑,“但凡你给我任何一个借口,我在心里都会用尽全力替你辩解。”

      “哄我喝下迷药,让纯阳宫绑我的事,我已经原谅你了。”他轻声道。

      “我罪该万死,无话可说。”叶淮风睁开了眼,目光却清明而冷静。他淡淡说道:“云深,送我去雁门关。回来之后,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师父,你还是老样子。”云深哂了一声,按着他的手腕把了把脉,把他的手塞进棉被中。

      “毒已清了,你想什么时候去雁门关?”云深起身问道。

      “明日一早。”叶淮风回答。

      云深眼中腾起惊色,随即转化为怒意。他冷笑道:“好啊,你想去我便送你去。只不过,你若是死在那里了……”

      他猛然回身一掌拍碎了木桌,“我就让整个纯阳宫给你陪葬!”

      叶淮风一把攥住了云深的衣袂,手指骨节惨白。半晌,他缓缓松开了手,双手合放在膝头。

      云深以为他至少会骂自己几句,却没料到他只是扯开了绷带给自己的伤口换药。

      一时一刻也不肯耽误,一字一句也不费唇舌。昔日那个笑盈盈的喜欢捉弄他的恩师,仿佛只是旧梦的幻影。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自己失去的,又是什么呢。叶淮风是否因为他大逆不道的恶语真心恼怒了呢。他没有追问,瞥了眼粉碎的桌子,匆匆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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