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道长不太冷[剑三]》如鱼饮水

12、第十二章

　　翌日一早，司徒英带着几个人抬了棺材来。叶淮风问道：“司徒将军要将夏姑娘送回长歌门吗？

　　司徒英道：“此地离长歌门实在路途遥远，在下不忍见夏姑娘身体受损，所以打算先将她安葬在此，待我赶去通知了长歌门再让她迁葬故土。

　　”贫道倒觉得此地过于荒凉，风水也不好，”曲念瞪大眼睛看叶淮风从行李里掏出一只罗盘煞有介事地摆弄，旋而一本正经道，“此地离广武城不过两日路程，倒不如将夏姑娘送去广武城安葬。”广武城在雁门关南，有玄甲苍云军驻守。

　　“可是……”司徒英迟疑着看他。

　　叶淮风又翻出老黄历，频频摇头，“啧啧，今日下葬乃大忌啊！”

　　“那么就听道长的吧。”司徒英少顷叹道。曲念看着他，总觉得他的表情有几分违和感：他面上露出为难之色，可投向叶淮风的眼神却过于冰冷了。

　　叶淮风带着曲念收拾了行李，在客栈门口等候。过了半晌，司徒英后面赶着一辆板车走了出来。车前拴着两匹马，车上绑着一具棺材。

　　冬日清早的风十分寒冷，叶淮风不禁低咳了几声。

　　“道长，你没事吧？”曲念知道他一直用内力强压着体内的毒，不知何时就会遭到反噬。

　　“小念念不必为我分心，雁门关已经不远了。”叶淮风温言道。

　　这个人不但对别人无情，对自己也很无情啊，曲念忍不住这样想。但即使如此，她却莫名认定他是个好人。不管一路上听了多少流言蜚语，她都不放在心上。

　　随着逐渐北上，脚下的路愈发陡峭起来。天欲雪而阴霾，两侧山麓如鬼爪般险恶。

　　“这里的山好可怕……”曲念喃喃着，落后了半个马头。

　　“走过这山谷，前面就是北墨古城了。”司徒英望着前路，叹气道。

　　“北墨古城？”曲念反问道，她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墨城，就是当年浩气盟围攻鬼面公子之地。”司徒英似乎对当年之事不堪回首。

　　“别分心。”叶淮风神色淡淡地提醒。

　　风化严重的荒城一片死寂，北风呜咽，黄沙滚滚。曲念忽然捂住了嘴，她看到枯树下坐着一具骸骨。她这时才发觉，周围的黄沙半掩中，四处可见生锈的兵器和残缺的骸骨。

　　“这些是……”她心魂未定地问。

　　“当年那场大战死去的人。”叶淮风道。

　　“难道没人为他们收尸吗？”曲念又问。

　　“那些来收尸的人，后来都没能回去。有人说这座城被鬼面公子的冤魂诅咒了，久而久之就没有人再敢进来。”司徒英回答，“不过后来也有一些胆大的盗墓贼进来拾荒，但就算活着出去了，也都变得疯疯癫癫。”

　　曲念听着他的话，忽然一把勒住缰绳。

　　“怎么了？”叶淮风立刻注意到她倏然一变的脸色。

　　曲念跳下马，头也不回地跑向前，骤然顿住脚步，缓缓蹲下来，盯着一具尸骸怀中的虫笛。

　　虫笛是苗疆五毒教特有的身份象征，也用作召唤毒虫的兵器，常常是苗人亲手制作的。

　　曲念的心口像是被巨石压住，全身渗出冷汗，压抑地连泪水都掉不出来。尸骸看上去骨架颇大，双手紧紧握住虫笛，按在自己胸口。

　　临死之时，他在想些什么？是不是想回到妻子的身边？

　　曲念费力地喘息，伸出冰凉的手，去拿尸骸手中的虫笛。

　　“小心！”叶淮风手中长剑脱手而出，斩断了不知从何处射来的暗箭。机关启动的齿轮震动响起，无数暗箭从城中的机关飞射而出。叶淮风轻功下马，一把挟起曲念，掠地而起，堪堪躲开身后箭雨。

　　机括的声音再次响起，忽然地面像裂开了一个大洞，黄沙形成了一个漩涡，不断下滑。

　　叶淮风一只手紧紧攥住曲念的手臂，另一只手抓牢了枯树干。黄沙却还在二人脚下流失。

　　“小念念！”叶淮风呼唤失魂落魄的曲念。

　　“道长……”曲念抬起头，绝望悲痛地望向他，“我爹他没有抛弃我娘，他只是……只是没能回去。”

　　叶淮风看着她紧紧握在手中的虫笛，叹了一口气。

　　“我小时候，他们都说我爹是个骗子，借口说要回中原取聘礼，其实抛弃了我娘。我想我爹一定是想带很多钱回去找我娘的，你看……他临死前紧紧抱着我娘送他的虫笛。”

　　“如果……能再早一点就好了……我就可以告诉我娘爹爹没有欺骗她……她死时就不会那么恨……”曲念声音哽咽。

　　叶淮风余光瞥见一角寒光，他心中一惊，电光火石间直觉地偏头，堪堪躲过一枚暗器。

　　司徒英举着一只漆黑的精巧小弩，双眼如怨恨的毒蛇。

　　“你……”曲念失声道。

　　“是你杀了夏姑娘吧，”叶淮风冷冷道。

　　“叶道长借口做法事特地把我支出去，不是应当好好检查过了。她胸口的剑痕难道不是云深的路数？”司徒英笑道。

　　“那一剑的确是云深刺的，但她进客栈时分明还活着。”叶淮风在流沙中摇晃，牵动了被毒虫咬伤的手臂，面色有些发白。

　　“哦？那么你可找到她身上有其他伤痕？或者有中毒的痕迹？”司徒英从容道。

　　“你很聪明，也很恶毒，”叶淮风逼视着他，“你知道无论你做什么都难免留下蛛丝马迹，所以你什么都没做。你只是，放任她，失血而亡。”

　　“什么！”曲念听了这些话，忽然感到一股如蚂蚁爬过心脏的恶心感。

　　“云深从不杀无关的人，即使误伤也会立刻收手。夏姑娘进客栈时分明还活着，”叶淮风毫不客气地直言，“司徒英，这么多年你一点也没变，如此心狠手辣，丝毫不知悔改。”

　　“哈，叶道长当真是个聪明人！”司徒英大笑，“只不过如此看来，果然不能留你了。”

　　“你举起暗器之时，就没打算留我性命。”叶淮风看着他，如同看见了世上最令人作呕之物。

　　“你说错了，”司徒英逐渐走近，小弩瞄准了叶淮风的心口，“从我答应你带夏寒烟去广武城下葬那一刻，我就决定要让你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叶淮风握住枯树干的手愈发无力，几乎难以为继，曲念咬牙道：“道长，放下我逃命吧！”

　　叶淮风垂眸看着她，苦笑着摇摇头。

　　司徒英所站的方向寒芒一闪，曲念含泪嘶吼：“道长！”

　　与此同时，她听到了一声微不可查的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