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第 10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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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熙不是鲁莽的人，她没想直端端的去昭和宫，若是直接去，进不进得去还是两说，关键是没个名目。给太后请安倒是个不错的借口，也能探探太后的意思，倘若太后没厌弃沈莹，这事儿就还有转机。
太妃很是赞同，沈莹是她看着长大的，走到今天也有她的责任，不帮把手心中不安。
翌日一早，太妃带着杨熙进宫去了。
“不论以后如何，这一回过了，你就不欠她什么了，”太妃拍拍杨熙的手，她老早就说这孩子是个知恩图报的，这些年成国公府养育了她们姐弟，她嘴上从不说报恩的话，心里却将这份恩情记得牢牢地，帮了沈家一回又一回，还不肯告诉沈家人。
“还有张氏，以后若是不想见她，不见就是了。”
杨熙点点头：“我记住了，劳母亲为我操心，实在是不孝之极，”等这一回了了，也该筹谋阿凌搬出来的事儿了，明年秋天他要回蜀中老家参加乡试，大半年的时间也差不多。
太后倒没有特别生气，面色淡淡地，看不出来高兴还是不高兴，听了太妃的来意之后，对杨熙道：“你去昭和宫，就说是哀家说的，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有了太后的准许，杨熙心里就踏实了，这件事情就还有转机。
杨熙带着青黛和相思去了昭和宫。
昭和宫里安静极了，走到殿门口都听不见人声，沈莹所在的佩兰殿大门紧紧关着，外头站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嬷嬷。
青黛上前道明了太后娘娘的旨意，守门的嬷嬷这才开了门放杨熙进去。
佩兰殿里静的绣针落地可闻，八个大丫鬟只有两个守在房门前，其他的都不知道去哪儿了，秦嬷嬷看见杨熙来了，吃惊不小：“王妃怎么来了？”
杨熙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奉太后娘娘的命令来看看皇长子妃，她怎么样了？”
秦嬷嬷轻轻摇了摇头：“一天一夜了，娘娘不肯出来，也不让咱们进去。”
杨熙扶着相思和青黛，向着房门扬了扬下巴：“开门。”
“这......”秦嬷嬷为难了，恒王妃显然是来帮忙的，可娘娘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这位啊。
青黛上前一步道：“嬷嬷别犹豫了，咱们可是带着太后娘娘的旨意来的。”
“嬷嬷......”紫玉拉了拉秦嬷嬷的衣角，主动开了门：“王妃请进。”
杨熙走进房里，沈莹正坐在临窗的贵妃榻上，冷冷地看着她：“怎么，看我笑话来了。”
杨熙让相思和青黛先出去，青黛不肯走，被相思硬拉出去了，紫玉合上门。
屋里只剩下昔日的表姐妹二人。
“娘娘对着我逞什么威风，有这功夫怎么不去跟徐媗较劲儿？”
杨熙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沈莹是学会耍手段了，一出手把自个儿耍进去了。
“你！”沈莹指着杨熙，恶狠狠道：“好啊，看着我不成了，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不装你那好姐姐的模样了？！”
杨熙气得头疼，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消停，狠狠的踹了她一脚，踹得她弯了腰。
“你、你怎么了？莫非你也跟徐媗耍同样的手段，出去跟人说是我害的你动了胎气？”沈莹气急败坏的看着杨熙，一个两个的，都比她聪明，都比她会算计。
杨熙心中叹气，罢了，横竖是最后一回了。
“长公主殿下可曾教过你收拢人之前不先查清楚？还是教过你收拢人要赏金赏银？”
“我自是记得殿下的教诲，用人要用人心，可那边跟个铁通一般，除了那爱财的丫头，别人都没有破绽，”她的人打探不到那边的消息，她也是急了，便以重金收买了那丫头，哪知道这竟是个圈套。
“事出反常必有妖，徐媗何等精明，岂能任由你在她眼皮子底下收拢她的人，”要是徐媗连这点儿心计都没有，如何能从徐家女走到皇长子侧妃。
“我就知道是她贼喊捉贼，故意漏了个破绽给我引我入套，然后反手使了这么一出，哼，她也真是心狠，亲生骨肉都能拿来作筏子，她也不怕那孩子真出了事。”只可惜殿下不肯信她，不然哪里轮得到那贱人猖獗。
杨熙目光锐利：“你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对那孩子动手？”她最怕的就是沈莹学了张氏的作风。
沈莹气道：“我就算再看不上那个庶子，也不至于为了他损了阴德，”当初收买那丫头只是叫她盯着那边，一发现徐媗有什么异动就立刻来回她。
这话杨熙还是信的，“既如此，你把自己关在房里生闷气有什么用，还不赶紧想法子自证清白。”
沈莹倒是想，可现在没人肯相信她啊。
杨熙露出一个莫测的笑来：“你还记得前年杜氏作乱吗？”
沈莹迟疑道：“你是说......”
“你与徐媗的今日便如同太太与杜氏的昨日，皇长子殿下相信谁，谁就是对的。”
“可殿下信的是她啊......”殿下也不是父亲，父亲耳根子软，殿下可不是，若没有切实的证据，殿下如何会相信她？
“你没有下手，下手的徐媗，只要你能让殿下听进去，哪怕他一时半会儿不信，心里也不会没有丁点儿怀疑。”
赵桓可是在皇宫里长大的，宫里的女人争宠的手段，他定然不陌生的，徐媗这个虽说少见了些，但也不是没有，则天女皇不就是用这招儿扳倒了王皇后，当上了皇后。少见有少见的好处，只要赵桓起了疑心，早晚能蔓延成一片大火，到那时，徐媗的计策再天衣无缝也没有用。
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枕边人为了算计别的女人对自己的亲骨肉下毒手，尤其是赵桓这样的上位者，徐媗今日敢用这样的手段害沈莹，他日也会用同样的手段害任何一个挡了她路的人，赵桓能容忍争风吃醋，却决不能容忍对自己有威胁的人。
徐媗的毒计不错，然而计策越毒，反噬起来越厉害，这次要是扳不倒沈莹，倒的可就是她了。
“那要如何让殿下听我的话？”赵桓现在都不来她殿里了，她也出不去。
“娘娘虽不能出去，殿里的下人却没跟着禁足，她们能出去，殿下就能进来，端看娘娘的本事了，还有，娘娘最好再想想整件事里还有哪些遗漏的地方，最容易被人忽略的，往往就是打开局面的关键，”杨熙喝了一口茶水，凉的她一个激灵。
其实沈莹手里有一张最有用的底牌被她忘了，她养了赵煜几个月，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赵煜对她总有几分亲近，小孩子忘性再大，几天见不着也会想念的，赵桓那样疼爱赵煜，倘若赵煜要来见她，赵桓还能拦着不成。只要赵煜来了，沈莹就是个猪脑子也能把赵桓引来。
再一个，那个闹肚子的宫人也闹得太是时候了，伺候皇孙的丫头，能入口的吃食都是经过层层筛查的，太凉的太热的刺激的都不能吃，这么严防死守的情况下，她能吃坏了肚子才是怪事。
这些杨熙都没有直接告诉沈莹，既然跟赵穆保证了这是最后一回，她就不打算食言，沈莹现在不缺人手，只是还有些固执，缺个人通一通，这事儿正好拿来给她练手，若是平安过去了，未来的路她就能自己走了。
说她自私也好，没良心也好，杨熙从来没想过一辈子为沈莹拼命。
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杨熙也该回去了。
“等等......”
杨熙开门的动作一顿，不及回头，便听见沈莹道：
“让我亲近赵煜的主意是你出的，是不是？威远侯府的秘密，还有出嫁那日，都是你，是不是？”
杨熙没作声，沈莹问完之后也跟着沉默下来。
杨熙不耐久站，片刻之后，她转过头道：“太后娘娘叫我来看看娘娘，如今看也看了，没有旁的事，妾身就先告辞了。”
“杨熙，”沈莹眼中的情绪复杂的难以言喻，怨气之中掺杂着感激，隐隐还有一分不舍，几息之后，终归于平静：“一年前我说的恩断义绝是气话，但从今天开始，你当你的恒王妃，我做我的皇长子妃，你不欠我什么，也无需再帮我，我也不会再记恨从前的事，咱们俩，桥归桥，路归路。”
杨熙的心，顿时松了。
她和沈莹，最好的结局不过如此。
*
“安心了？”赵穆语气平淡无奇，杨熙却听出了一丝喜悦。
“安心了，谢谢殿下，”杨熙主动环住赵穆的腰，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哪天像今天这么安心过。
赵穆将手搭在她背脊上摸索着，脸上带着微不可查的笑意：“叫我什么？”
“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杨熙将脸埋在他怀里，娇声娇气的叫着。
“嗯，”赵穆这一声简简单单的鼻音竟有些叹息的味道。
夫妻两个在屋里说悄悄话，素月几个在外头也不闲着，眼瞅着小殿下就要出生了，那小被褥，小衣裳，小鞋子什么的，自然是越多越好，连针线活儿不怎么样的青黛都发了狠，誓要做一套漂亮又贵气的衣裳鞋袜出来。
“你呀，也别说大话了，能把袜子做出来咱们就阿弥陀佛了，还一整套呢，你不怕扎着手，咱们也怕硌着小殿下了，”素月本不是刻薄的人，但青黛不是一般人，那是能把鸳鸯绣成王八的人，这手艺，别说是她，就是闷葫芦青蕊都看不过眼。
青黛不服气道：“忒的小瞧人，你们信不信，将来咱们几个里，一准儿还是我给小殿下做的最多。”
素月相思捂着嘴笑的不行：“看不出来咱们青黛姑娘还有这样的志向呢。”
青蕊也抿出两个小梨涡。
“你们还别笑，”青黛眼珠子转了转，凑到素月跟前儿暧昧道：“素月开了年就该嫁出去了罢，”素月红着脸撇开脑袋，她又看向相思，笑的像只狐狸：“还有咱们相思姐姐，印堂发红，眉梢带俏，本大仙儿掐指一算，好事将近呐，”说着还似模似样的掐了掐几根指头。
“什么野路子的大仙儿，”相思呸了她一脸，也转过头不说话了。
青黛插着腰笑的一脸得意：“哼哼，”这时，一直没开腔的青蕊忽然咳了两声。
相思又转回来笑道：“看看，青蕊还在呢，你就敢大言不惭的，也不怕闪了舌头。”
“嘚，敢非议本大仙儿，看法宝！”青黛作势要挠她，被她闪了过去，青黛扑倒素月身上，素月挠了她的咯吱窝，青黛笑的打滚，几个人闹成一团。
杨熙在里头听见几个丫头闹也没管，赵穆倒是皱了皱眉，被杨熙媚眼一横，眉头立刻舒展开来。
转眼就到了过年，杨熙身子重，府里没敢弄的太热闹，除夕宴杨熙都没去宫里，太妃回来说沈莹气势十足的出现在宴席上，她也是一笑而过。
成国公府的年礼比去年厚了不少，应该是张氏送的谢礼，杨熙不客气收下了，张氏这德性也不是一天了，好了给点儿甜头，不好了就甩脸子，她不嫌腻歪旁人都嫌老套，也不是张氏一个人这样，哪里都少不了这样的人，这种人倒也不是没有好处，相处起来不费劲，知道她要什么，掌握好分寸，互惠互利罢了。
年后，杨熙更不敢出门了，三个接生婆子见天儿的守在苍澜院里，丫头们也紧张起来，太妃一天三回的使人来她屋里，赵穆也是一天比一天回来的早，虽然面上还端着镇定严肃的王爷模样，实际上每天夜里都要醒好几回，就怕杨熙突然发动了。
这小家伙继承了父母稳重的性子，恒王府上上下下盼直了眼，人家愣是不肯在正月里出来。
二月初一，杨熙送走了赵穆，回苍澜院的路上忽然发动了。
丫头们慌作一团，关键时候崔嬷嬷的作用就显出来了，她老人家指挥着丫头们，先把杨熙抬回备产的厢房里，一边叫人去找接生婆子来，还不忘派人去通知太妃和殿下。
太妃来得很快，杨熙还在屋里走圈儿她就进来了。
“怎么样了？顺不顺利？”太妃急急走到杨熙面前，一叠声儿的问着。
“母、母亲怎么来了，这里头不干净，您还是出去等罢......”
杨熙疼的一身汗，枉她自诩能忍，这会儿也受不住了，主要这疼不是一直疼，而是一会儿一下一会儿一下，时候还没个准儿，差不多每次都是要好点儿了，忽然又来一下猛地，若不是接生嬷嬷说走着生起来会顺利些，她都想倒在床上打滚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不守着你谁守着你，”女人生孩子一般都是娘家母亲陪的，杨熙没有，太妃不忍叫她一个人，杨熙年纪小，平日里再稳重这时候也要慌神的。
杨熙确实有点慌，老话都说生孩子如同过鬼门关，过得去一切都好，过不去......呸呸呸，她定能过去的。
杨熙走了半个时辰，吃过一大碗面之后，接生嬷嬷才说差不多了，杨熙躺到床上，嘴里咬着布巾，一手抓着素月，一手抓着崔嬷嬷，没抢到的青黛几个只能端水的端水，拿东西的拿东西，太妃站在一旁鼓励她。
疼痛从不定数变成了一阵儿一阵儿的，时间间隔的也越来越短，杨熙已经痛的麻木了，只能随着接生嬷嬷的指令用劲儿，肚子里这个小家伙是个慢性子，任凭杨熙怎么用劲就是不肯出来，素月急的快要哭了：
“小殿下，您倒是快着些啊......”
接生嬷嬷不慌不忙道：“姑娘别慌，王妃娘娘这是头胎，没那么快的，至少得一个时辰呢。”
青黛大惊道：“一个时辰？王妃发动到现在已经两个时辰了啊。”
“这才哪儿到哪儿呢，当年奴婢给定王世子妃接生的时候，足足用了十个时辰呢，”接生嬷嬷是内务府的，专门伺候宗室。
“啊？十个时辰？！”丫头们纷纷咂舌，看不出来定王世子妃那样柔弱的人竟能撑上十个时辰，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可不是，还有更久的呢......”
接生嬷嬷的话多少缓和了紧张的气氛，杨熙喝了碗人参汤，恢复了些力气，重新开始跟着嬷嬷使劲儿。
“叫人去外头看看，人怎么还不回来，”太妃埋怨道：“媳妇儿在这儿辛辛苦苦的给他生孩子，他倒好，这都多久了，连个人影儿也没见着......”
纸鸢连忙应着出去了，不多时回来道：“金管事说殿下今儿去了宫里，青渠已经去找了，许是在陛下那儿耽搁了。”
“真是......”陛下也说不体谅体谅，给他放几日假也好啊。
太妃也是急糊涂了，连陛下都怨上了。
杨熙以为这就是最痛的时候了，没想到更痛的还在后头，三个嬷嬷，一个发号施令，一个按她肚子，另一个在下头接，嬷嬷第一下按下来，杨熙瞬间痛的脑子都要炸开了，连外头的吵闹都没听见。
正在她以为自己要不行了的时候，右手忽然被一双大掌紧紧握住，她吃力的转过头，赵穆额上全是汗，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别怕，别怕，我在，我在......”
杨熙痛的忍不住想笑，叫她别怕，这人看着比她还怕呢。
霸道冷肃的恒王殿下竟然有害怕的时候。
不知小家伙是不是感觉到父亲来了，接下来顺畅的很，两刻钟不到，恒王府的小主子顺利降生。
“哇......”
“恭喜殿下，恭喜王妃娘娘，恭喜太妃娘娘......”
屋里跪成一片，接生嬷嬷将襁褓抱到赵穆面前：“是小公子呢。”
赵穆木着脸接过孩子，手上的小家伙柔软的让他心也跟着软成一团。
他抱着孩子凑到杨熙脸边上，声音低哑：“我们的孩子......”
“真好看......”刚生出来的孩子还带着胎里的红印子，眼睛也没睁开，几撮湿乎乎的胎发结在一块儿，实在算不得，但夫妻俩还是看的目不转睛，杨熙早已疲累至极，却舍不得合上眼睛，她看着赵穆，赵穆眼里有泪光一闪而过。
杨熙无声的笑了，她和赵穆都是亲缘淡薄之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只有弟弟，赵穆只有母亲。
但是从今天开始，多了一个小家伙，一个流着她们夫妻血脉的小家伙。
作者有话说第106章 第 10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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