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游戏》与子歌

121、白雾弥漫6

　　小男孩毫无所觉，对周围的环境也熟视无睹，他在白雾中开心地拍着球，注意到顾渊明的时候甚至还甜甜地对他笑，此时黑影的手已经到了男孩的头顶。

　　“快跑！”顾渊明来不及思考，他下意识把手放到窗框上，使劲推几下却纹丝不动。
　　“跑啊！”他猛拍窗户，只传出几声沉闷的“砰砰”声，再看对面的男孩已经转过身对墙面抛球，皮球砸到墙壁又跳到地上，弹跳几下后滚到男孩脚边。

　　黑影的手掌不停往下压，尖锐的指甲将男孩笼罩，他这才察觉到头顶的异状，茫然地抬起头，下一秒他的身体四分五裂，鲜血飞溅在地面和墙角，黑影将手中的碎块提到面前，塞进了应该属于嘴的位置，无声咀嚼。

　　一切仿佛是慢动作，黑影捡食完阳台上的碎块后扭转头看向另一边的房子，虽然只能看清它脸上两个深陷的窟窿，顾渊明却察觉到对方满满的恶意和杀气。

　　要跑！顾渊明当机立断拉上窗帘转身往楼下跑，当然他也没忘记在逃跑时顺手带上门。

　　***
　　沈玉带着女儿回了房间，她扶着椅子慢慢坐下，手下微用力揉着肩膀和脚踝的淤青。
　　周洁洁从行李箱里翻出红花油，她回过身看到母亲身上的撞伤忍不住倒吸口冷气，“妈，你怎么伤得这么厉害！”

　　脚踝肿起得老高，和保养得当的小腿形成鲜明对比，没有骨折但伤势骇人，难怪周洁洁如此震惊。
　　“你坐着我先拿毛巾给你揉揉！”周洁洁连忙翻出一条毛巾跑进浴室，好在热水还能用，她接了点水把毛巾泡进去，稍等几秒后拿出绞干敷到脚踝上。

　　沈玉也被自己的伤势吓到了，她刚开始有点疼，跑动的时候就没了感觉，本以为只是小伤，没想到还挺严重。
　　“会烫吗？”
　　“有点热，正好。”

　　毛巾冷却后被放到一旁，周洁洁在手中倒了点红花油，揉开后按到了沈玉的脚踝上。
　　“会疼吗？”周洁洁边揉边抬头观察母亲的表情。
　　沈玉摇头，“不会。”她的脸上露出欣慰感动的神情，更是打定主意要竭力保护好女儿。

　　***
　　另一边，周昌坐在沙发上，对面是精神仍旧不稳定的李青，但他身体抖动的幅度变小了。
　　周昌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是他们遇到这场怪事？巨大的黑影向他们袭来的时候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让他下意识地推开了妻子抢先离开房间——想到这，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向二楼，等下该上去和妻子道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可他又记起沈玉对他投来的那一眼，其中饱含警告和冰冷的恨意使他踌躇不决。

　　还是等会再上去吧。周昌抹了把脸收回视线，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李青身上，他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怨气，夹杂着不屑和抱怨。
　　“抖好了没！”周昌选择把气撒在李青头上，“你还算个男人吗？！这点事都能吓成你这鸟样！我怎么放心把女儿交到你手上？”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在理，脑中的杂念消散，只剩下对李青的不满。

　　李青根本听不到周昌的声音，他抱住自己抖如筛糠，依旧沉浸在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中，他的反应太过激励，与其他人相比反倒不正常。

　　就在周昌絮絮叨叨中，二楼蹿下一个人影，他神色慌张地冲到客厅，最后几节台阶是跨下来的，很快就冲到二人面前。他定睛一看，原来是顾渊明，“出什么事了？”

　　在顾渊明眼中是另一番场景，他冲到客厅，发现原本应该坐在周昌和李青位置上的是两个奇怪的生物。
　　它们有着人型，一层透明的韧皮包裹着厚重的灰烟，没有五官没有手指，其中一个站着，转过头看向楼梯口。

　　顾渊明立时咬紧牙关，收住脚步停在原地，警惕地看着这两个空有人型的生物，它们是怎么进来的？

　　“你慌什么？”周昌不解，“上面出事了？”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年轻人这么慌张，甚至屏住了呼吸。

　　在顾渊明看来，一个怪物转过身向他走来，抬起手想捉他。顾渊明上半身往后仰避开怪物的接触，同时右腿一扫勾住对方膝盖（如果它有的话）往前一扯，在它倒下的时候曲腿用膝盖顶住其胸部，手肘狠狠砸向怪物后背。

　　“咳咳！！”周昌双颊涨得通红，他被顾渊明一连串的动作弄蒙了，血液几秒内涌向脑部，根本无法思考。
　　“来人！救，咳，救我！”周昌使劲抱住顾渊明，阻止他继续殴打，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意志高声呼救。

　　几秒后楼上一片嘈杂，谢戈从楼上施施然走下来，“怎么了？这么大动静，杀猪呐？”转过转角他才看清客厅闹剧的全貌。

　　“爸！”沈玉留在房间休息，只有周洁洁跟在后面看到周昌的脸色后匆忙跑上前，“你放手，快放手！”她力气小，撕扯不开顾渊明的手，只能连捶带踹，拿指甲去掐他胳膊。
　　徐开锐站在原地没有动，他认为周昌等人身份有异自然不可能上前搭救。

　　“嚯，说错了，不是杀猪，是杀人啊。”谢戈双手环抱欣赏了两分钟闹剧后活动了下筋骨，周洁洁的不停催促下扣住顾渊明，把人拉开。

　　双手穿过顾渊明的腋下，抵住小臂，双手紧扣住他的手腕，“行了行了，咱先松手啊。”谢戈哄道，见顾渊明陷入魔怔不肯放松，他手下用力，掐住对方命门，略显轻松地把人扯开了。

　　顾渊明只觉得手腕一麻，使不上力，整个人被身后的力带着后退。有个人掰住他的头，嘴唇开合在说些什么，顾渊明下意识地出拳却被对方挡下，随即脸上一疼，终于清醒过来。

　　谢戈把人扯下来后发现他神志不清，双眼不聚焦，“嘿，醒醒，能听到我说话吗？”话还没说完，就见顾渊明下意识出拳，他伸手一拦，这人魇着了。
　　“等下可别怨我啊。”谢戈喃喃了一句，收了点力抽了顾渊明一巴掌。

　　“醒了没？”
　　顾渊明回神，他看见眼前是谢戈漫不经心的脸，眼中却透露出关心，还没开口就感觉脸上传来难忍的疼痛。
　　“嘶！”他捂住左脸，含糊地骂了一句。

　　谢戈只当没听见，关切地把人拉到一边坐下，“这下手也忒重了，脸都肿了。”仿佛下手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干什么打我爸！”周洁洁检查完周昌的伤势后冲顾渊明发火，“下手怎么这么重！”周昌到现在还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捂着胸口躺在沙发上，满脸通红地喘着气，期间夹杂着几句咒骂和倒吸气声。

　　顾渊明用了几分钟才意识到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他一手捂住脸，理顺思路后向所有人解释他之前看到的怪事。

　　“你说你看到两个由烟变的怪物！”徐开锐突然变得异常激动，“我说的没错吧，他们都是怪物，我们要离开！”他挥舞着双手，一边往后退。

　　周洁洁骂道：“你们有病吧！什么怪物，我只看到两个神经病！”她内心突然生出一股郁气，回来之后一切都显得诡异，陌生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自己家中还拔刀相向；来到这里后母亲受伤，恋人失神不在状态，父亲突然被人殴打，还被认作怪物，搁谁身上都会生气。

　　谢戈不以为意，他没理不太正常的徐开锐和怒气冲冲的周洁洁，只是注视着顾渊明问道：“你再说一遍，那两个怪物长什么样？”

　　顾渊明瞟了他一眼，“有一层东西包裹出人型的灰烟，但是没有五官，也没有手指和关节……”他突然发现对方小臂肌肉紧绷，明显处于戒备状态。

　　“那你猜用牙签戳一下，它们会漏气吗？”谢戈抛出一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嘴角带着隐约的笑意，腰背却没有丝毫放松的迹象。

　　顾渊明提起警惕，含蓄地回答：“不知道，也许吧。”

　　李青在他们的问答中缓缓抬起头，神色阴郁地看向谢戈。
　　“你说呢？”谢戈扬扬下巴，把问题抛给李青，“戳你一下会漏气吗？”

　　周洁洁快被气笑了，“你说什么呢？”
　　李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他在众人的目光中变幻为顾渊明口中的怪物，表层韧皮裂开，灰雾将周洁洁整个人包裹住，从她的口鼻进入体内。

　　“啊！救——我——”周洁洁的声音很快听不见了，灰雾堵住了她的咽喉再不能发出丁点声音，又在她体内飞速蚕食，几秒内只剩下一层人皮，和充斥她体内的灰雾——膨胀到极致后就变成了顾渊明所见到的透明韧皮。

　　即便如此谢戈也没有丝毫慌乱，他推了推身旁的顾渊明，“愣着做什么？跑啊！”他从身后抽出那把从徐开锐身上缴获的尖刀掷向已被同化成怪物的周洁洁，人皮被划破，灰烟一股脑从裂口喷出，在空中毫无章法地乱窜，这一下阻挡了怪物的脚步，为他们争取短暂的逃跑时间。

　　嗯？嗯！顾渊明立刻回神，跟在谢戈身后在别墅内逃窜。

　　“你早就知道了？”顾渊明问道。
　　谢戈熟练地绕过沙发和楼梯，七拐八绕地来到了一处隐蔽的杂物间前，他拉开门等顾渊明和徐开锐进去后才侧身闪进屋内，把门牢牢锁住。
　　“谁知道呢。”谢戈挑了挑眉，打算把这个话题跳过。

　　谢戈浑身紧绷没有放松警惕，狭小的空间内藏着连徐开锐在内的三人。
　　“别放松警惕。”谢戈直视顾渊明的双眼话中有话，“我们还没安全。”
　　徐开锐以一种“你们不信我现在知道错了吧”的语气说：“当初我就说他们有问题，你们就是不信！早把他们赶出去就不会出现现在的局面了。”他悻悻然踢倒墙角边的杂物，毫无头绪地在房间内来回转，气是出了，面子也挣回来了，可这都不能解决目前的问题，整个人显得更为焦虑和偏执。

　　顾渊明的注意力并不在徐开锐身上，他听出谢戈话中的未尽之语 ，回看了对方一眼，这话的意思是这个房间、不，他们三人之中还有一枚定时炸弹？

　　门外怪物的吼叫声不绝于耳，它们使尽浑身解数却不能打破门板的限制——无法穿透看不到猎物的实体是它们最大的弱点。顾渊明低头看了一眼，门缝早被人用布条堵上了，为了防止其化作白雾从缝隙突破，布条连门板都用胶带封了个严严实实，不难看出布置者十分了解对方的弱点，钉窗户，一个密闭的房间，谢戈所做的一切无不表明他对怪物的行事了如指掌，甚至对它们下一步要做的事都猜得分毫不差。

　　这说明什么？谢戈要么智多近妖，短时间内就摸清了怪物的底细，并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完成整套防御措施——可他离开顾渊明视线的时间有限，满打满算也不可能做到如此完美的地步，如此一来，他的所有行为只能用另一个答案来解释——
　　谢戈早就经历过一切，或者说他由其他方式知道故事从开始会向哪个结局发展，因此，他早就在别墅内设下种种障碍和道具，把故事走向牢牢把握在自己手心。
　　周昌等人屋内被钉住的窗框、从徐开锐手中收缴的刀具、密闭的储物室……甚至是由顾渊明发现它们的真实身份皆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