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城主！》七韶

3、伊利亚特烦恼

　　餐厅很大，正中长长的餐桌可容纳十几个人共坐。

　　若是以往，伊利亚特肯定要挑一个最顺眼的位置坐下。可有索菲娅在，她只能安安分分地坐到主位上，大气不敢出，拿起餐叉开动。

　　即使伊利亚特小口吞着早餐，餐具也用得轻手轻脚的，看起来乖巧极了，索菲娅也不会放过这个教育她的机会。

　　索菲娅几乎是咽一口早饭数落一句，从伊利亚特的说话用词，数落到穿衣打扮，再到对长辈的态度。

　　伊利亚特默不作声，只是餐盘里的煎蛋被她切得七扭八歪的。

　　餐厅里来来往往的女仆闲下来，站在一旁，听着索菲娅喋喋不休和伊利亚特装聋作哑，掩起嘴偷笑。

　　安格斯早饭已吃过，便不坐下用餐。

　　他站在伊利亚特的座椅旁，听着索菲娅无数句“安格斯你一定好好要教伊利亚特贵族礼仪”的叮嘱，不时笑着点头保证。

　　用完早餐，索菲娅把伊利亚特全身上下的仪态一一挑剔了一遍，才放伊利亚特和安格斯离开。

　　从餐厅出来，新晋师生两人走在去图书室的走廊。

　　幽长的走廊两旁是一扇扇木门，每个门旁都贴心地挂一块小木牌，指示它们各自的作用。

　　伊利亚特可没心思看，她正撅着嘴，两颊鼓鼓的，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安格斯见此，贴心地提问：“需不需要休息？你的脸色不是很好。”

　　伊利亚特摇头。

　　安格斯又问：“那为什么你看起来那么不开心？”

　　伊利亚特还是摇头。

　　一句也问不出，安格斯无奈道：“我是你的老师。作为学生，要学会可以和老师分享难题。”

　　话音刚落，伊利亚特抬起头，注视着她的老师，眼睛亮亮的。

　　“真的吗？”少女眼神充满期待。

　　脸色说变就变，丝毫不见刚刚的生气，安格斯被少女的快速变脸逗笑了。

　　但为了塑造可靠的形象，他还是咳一声，板起脸认真地回道：“是的，我会为你保守秘密。”

　　说到秘密两个字，他学着伊利亚特之前的样子，右眼朝她快速眨了眨。

　　简直是亲切的好老师。

　　伊利亚特一下子就被俘虏了，于是她决定分享她的气愤。

　　“昨天的成年礼持续到半夜，我到凌晨才睡呢。睡不到六个小时就起床，索菲娅简直太为难人了。”伊利亚特又变回了“不高兴”的状态，甚至比之前更甚，嘴都快撅上天了，“方才那么多人在看着呢，索菲娅还一直挑刺，明明我的礼仪没有任何问题。”

　　安格斯在伊利亚特说话时，用手边的书遮掩他上扬的唇角。

　　少女眼神气冲冲的，耳旁碎发也看起来刺刺的，活像一只炸毛的小狮子。

　　安格斯知道，他的当务之急就是安抚好这只小狮子。

　　“海的那边有一个国家叫诺斯，那里的君王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据我所知，他每日六时早起办公，中午只休息一个小时，到夜里十二点才睡。”安格斯讲述起他在海那一边的见闻。

　　“睡六个小时？每天只休息一个小时？”伊利亚特被这个夸张的数字惊到了。

　　“对。”

　　安格斯肯定的同时，伊利亚特的心里涌上来深深的谴责。

　　嘴也不撅了，脸也不鼓了。伊利亚特颇有些垂头丧气：“我以为我已经很努力了，没想到有人比我更努力。索菲娅说的果然没错，我还有很多不足。”

　　安格斯看着眼前散发着“我很颓废”气息的少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手感很好，安格斯满足地眯了眯眼，安慰道：“好孩子，你已经做得不错了。索菲娅那样说，代表着她很喜欢你，希望你成为一个好城主，所以对你要求严格。”

　　他自己都没注意，他对伊利亚特的称呼变成了“好孩子”，与所有跟伊利亚特接触过的长辈一样。

　　刚成年少女的丧气情绪来得也快去得也快，伊利亚特立马注意到了另一个让她感兴趣的点。

　　“安格斯，我还没有出过城，你能不能和我说说海那一边的故事呀？”伊利亚特把称呼里拗口的老师二字去掉，单马尾在身后一甩一甩，两人一下子就像亲密的朋友。

　　“海那一边……”安格斯眼眸深邃起来。

　　“海那一边怎么样？”伊利亚特急急地追问。

　　伊利昂城坐落在一个岛上，四面都是无穷无尽的大海，海那一边对伊利亚特来说，完全是一个未知又好奇的地方。在伊利亚特的想象中，海那一边应该有一条巨龙，还有一个伟大的国家，美貌的公主和英勇的骑士。巨龙掳走了公主，骑士历经千辛万苦，闯进幽暗的龙坑，躲过龙的毒液，一剑刺向龙眼，救出瑟瑟发抖的公主——这都是伊利亚特偷偷从故事书里看来的。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到了一间门前，门旁小木牌工工整整地写了三个字，图书室。

　　安格斯推开那扇门，率先进去，留下一个狡黠的微笑：“看你的表现，若是学得好，我就给你讲一个骑士故事。”

　　安格斯的笑容一闪而过，伊利亚特眨了眨眼，有些迷惑。

　　总觉得她的老师这次的笑容，和之前的不大一样，狡黠之中，带着点嘲讽。

　　但容不得伊利亚特细细思考，她的心神就被承诺的骑士故事牵过去，无暇他顾。

　　接下来一整天，伊利亚特敢说，绝对是她听课听得最认真的一天了。

　　一个骑士故事，就像胡萝卜吊在前面，把伊利亚特这只兔子胃口吊得死死的，哪怕讲的是最枯燥无聊的《帝国通史》，她也一丝不苟地全听下来，中间没开一点小差。

　　到了结束时间，安格斯检查了伊利亚特的知识掌握情况，所有问题都对答如流。他点点头，又布置了家庭作业。

　　“安格斯~”小姑娘的语气软软的，含着莫名的期冀。

　　“好好好。”安格斯像哄孩子一样，“今天给你讲荆棘花骑士的故事。”

　　荆棘花骑士虽然出身于贵族家庭，但是老爹死时一分钱都没给他留下。他被生计所迫，成为一名君王手下的骑士，通过无数骑士竞赛，赢得了举国上下的好声望，还有无数的财宝和高贵的妻子。

　　听到荆棘花骑士用奖金买了一个大城堡时，伊利亚特情不自禁地鼓起掌：“荆棘花骑士真棒！”

　　少女涉世未深，眼里都是对外面世界的渴望。

　　安格斯忍不住想，到底是周围人给了多少宠爱，才养出这样的少女。

　　但他也被少女感染，眉眼温柔，浅笑风华。

　　安格斯说讲一个，便只讲一个，讲完就在少女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走了。

　　索菲娅虽然住在城主府，但今晚外出有事，只留伊利亚特一个人，孤零零地吃完晚餐。

　　伊利亚特走在回房的走廊上，走廊两旁是水晶灯盏，小小的圆水晶散发出柔和的光，映得走廊也朦胧起来。

　　伊利亚特怀揣着对明天课程的美好期待，一路走到了房门口，灯光照出不远处的少年身影。

　　那少年即使在城主宫殿里，也穿着粗布衣服。他一只手抬着，上面绑着一只鹰。此时他正用另一只手去逗大鹰，手伸到大鹰喙前作乱，等大鹰忍不住张口来啄，他又倏地移开手。看着大鹰啄又啄不到，逃又逃不了，他贱贱地笑出声。

　　伊利亚特叫道：“奥利弗！”

　　奥利弗转过头，看见来人，露出了整整齐齐八颗洁白的牙齿，在水晶光下尤其闪耀：“嗨，伊利亚特。”

　　伊利亚特走上前去，问：“你怎么在这里？”

　　奥利弗道：“爷爷叫我给你送成年礼物。”

　　他晃一晃手，那只鹰扑棱起翅膀，却挣不开脚上铁链的束缚，只能在空中泄愤地对奥利弗的眼睛假设性啄三啄。

　　“大鹰？”伊利亚特惊喜地问。

　　奥利弗点头：“是这只鹰。爷爷从一个月前就在城外找鹰，原以为来得及在成年礼上送你，没想到还是晚了一天。”

　　伊利亚特凑近了些，那只鹰的羽毛光滑亮丽，眼睛也炯炯有神，生龙活虎，看不出有伤的痕迹，一看就是废了许多心思活捉，尽量不惊着它。

　　伊利亚特想起一个月前，她坐在城主宫殿花园里，看天上自由翱翔的大鹰，口中喃喃“好想养一只鹰”。那个脸上横一道刀疤的年长武士站在她旁边，听到她的话一脸不屑，从鼻孔里挤出一声冷哼，做出评价——

　　“玩物丧志！”

　　伊利亚特伸出手去，试探性地摸一下大鹰的头。那只在奥利弗手上桀骜不驯的大鹰，在伊利亚特的手下却一反常态地乖顺，甚至还主动蹭了蹭她的手。

　　伊利亚特一脸不可思议：“我没想到加菲尔德会真的送我一只鹰。”

　　奥利弗的爷爷加菲尔德和索菲娅两人，算是伊利亚特最亲近的长辈了。他们俩一个总管城里文官事务，一个总管武官。管文官的索菲娅总是笑眯眯的，而管武官的加菲尔德爱摆一张全城人都欠他钱的冷脸。两人一冰一火，是完全不同性格的人。这两人能把伊利亚特好好地养到现在，而不分裂出两种个性，可以说，上天保佑占了很大原因。

　　奥利弗嘻嘻笑：“我爷爷那个脾气……你懂的。嘴上嫌弃，行为诚实得很呢。”

　　走廊里的两人一齐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哦对啦，本来我是想送到你房间里直接走的，但你的房门上有识别术法，我进不去。还要麻烦你开门，让我进去放鹰。”奥利弗突然想起来他站在这里的目的，再晃了晃对他怒目而视的大鹰，“下午女仆已经把鹰架送到你的房间，只差我这只鹰了。”

　　伊利亚特闻言，连忙推开了她的门。方才奥利弗花了老大力气都打不开的门，此时被伊利亚特轻轻一推就开了。

　　奥利弗进了房门，转头盯着那扇华丽的雕花门，啧了一声。

　　“怎么啦？”伊利亚特关心道。

　　奥利弗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想，有些家族术法这么实用，真是羡慕。”

　　“你们踪迹术法也很有用啊，要不是能隐匿踪迹，加菲尔德肯定不能轻易抓到这只大鹰。”伊利亚特真诚地夸奖，夸完，她的眼里流露出罕见的遗憾之情，“我连术法能力都没有，只是个普通人。”

　　奥利弗下意识地反驳：“你不一样。”

　　说完自己又摇摇头，因为他也说不出伊利亚特哪里不一样，只是大人们都这样说，他也记下来，跟着说而已。

　　奥利弗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走到放置在伊利亚特床边的鹰架处，留神着大鹰的动向，小心翼翼地把大鹰腿上脚铐的另一端铐到架上。

　　完工之后，奥利弗拍拍手：“好啦伊利亚特，这只鹰是你的了。我要走啦，在你的宫殿里留这么晚，爷爷要揍我了，我得早点回去少挨点揍。”

　　天已经完全黑了，伊利亚特当然不会再留奥利弗，便友好地道了别。

　　走出门前，奥利弗回身，他挠挠头：“忘了说了，爷爷让我叮嘱你，最近出门小心些，他在城里感受到了不怀好意的陌生人踪迹。”

　　伊利亚特点点头，把这番话记在心里。

　　奥利弗最后挥挥手，走出了门。

　　他一出门，门就缓缓自动关上，煞是神奇。

　　伊利亚特坐到了床边，那只鹰瞪着圆溜溜的眼望她。

　　她一伸手，鹰就自觉地低下头，凑到她的手下，让她顺着柔软的羽毛抚摸。

　　深深的宫殿里，从十六年前开始，就只有伊利亚特一个孩子。

　　此时骤然间多了一只大鹰，伊利亚特仿佛找到了知心的伙伴，可以无话不说，无话不谈。

　　夜来人静，倾诉的欲望像棵野草，种在土里出芽，破土，疯长，无限膨胀。

　　感受着手下的柔顺，伊利亚特瘪瘪嘴。

　　“鹰啊，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成为一个他人眼中合格的城主呢……”

　　那只鹰仿佛有灵性般，黑漆漆的眼珠盯着伊利亚特，不声不响也不动摇，悄悄聆听她的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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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城中心水晶前。

　　乌木杖上闪着黯淡的光。

　　“神谕还是没变吗？”中年女子的声音听来很是急迫。

　　“没有。”老者声音坚定。

　　“她离十八只剩两年了。”

　　“一切都是至高神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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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荆棘花骑士的故事是有原型的，但是蠢作者除了记得他是个中世纪骑士之外，其他全忘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