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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各缘所结(十一)【回忆】 ...

  •   萧雪的事被悄无声息地掩盖了下去。
      据说萧将军自边关日夜奔波赶回,仅待了一日便匆匆离去,留得萧氏二房一片动乱。陛下体恤,安抚了一番又升了萧将军官位。
      江煜再回到营中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份的深秋。
      萧鸾也在,消瘦也苍白了许多。眼下青青深陷眼窝,只着一身灰白滚边的初秋长衫,大风吹得衣袍猎猎,他却好似感受不到温度,轮廓竟忽的凌厉了起来。

      江煜收回目光,策马长奔远远离开。
      他不愿再相对,可有人想。
      十月底里,先皇忌日。
      刘彧经阮佃夫一通上表,最终决定于宫内大摆筵席。
      江煜独自坐在正殿的角落里,懒懒散散地叩一叩手中折扇。

      不远处,有人大笑:“阿鸾,此次考校你定能超过萧赜!说不准还能得个前三!”
      “前三算什么!若不是公子祁自小便随萧大将军练武识功,第一都拿的!”
      “说的也是。”这人好似犹豫一下:“不过,那一个也不好对付。”

      酒盏啪嗒一声落下,那人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急声道:“不过是个废物贱种,阿鸾你超他定是必然!”
      有声音沉沉凌冽:“他是废物,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有人连忙拉了拉之前说话的人,四周终于归于平静。
      江煜垂下眼,一手松松握着酒杯晃荡着,看不清表情。

      “江小公子好啊。”一身浅蓝衣衫的人笑语晏晏踱步过来。
      侍女识意地为二人添一副杯筷,无声息退下。
      江煜看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林桥源给两人各添一盏酒,笑道:“自然是有人请来的。”

      江煜顿住,半晌才盯着他:“雨霖铃?”
      “啊,机智。”林桥源冲他一举杯,一口饮尽细细品咂。
      “怪不得萧道成会去找你。”
      “是啊是啊。”林桥源笑的愉悦。

      “哎,我问你,”林桥源凑近来一示意:“你得罪过刘昱?”
      江煜一怔,注意到不远处坐着的小皇子。他身边正襟危坐着的,是御赐侍读萧祁。
      见他望过来,刘昱冷冷收回目光。
      “应该吧。”江煜往嘴里扔一颗葡萄,也没在意他直呼皇子名讳:“我谁没得罪过。”
      闻言,林桥源啧一声,也收回目光慢吞吞念叨着:“……啧,这么乱。”
      江煜刚要问他乱什么,一转头,刚刚好对上萧鸾冷冽之极的目光,他顿了顿,转开脸。

      宫宴的乐姬琴师用的全是雨霖铃的人,怪不得林桥源仅仅是一介富商竟能被邀请而来。
      萧赜最近很是开心。想想也是,看着死对头反目成仇怎么会不开心。
      男女不同桌不同园,江煜躲得清闲,不必应付那些身份尊贵的公女。

      萧赜得意洋洋地冲他举杯,江煜眯眯眼。
      他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更何况是这么大的栽赃。就算是跟萧鸾说不清,却也不妨碍他报复萧赜。
      灯火通透,歌舞笙笙。
      刘彧带着几个得宠的妃子和皇子稍微过场,祭天祭祖供酒走了一遭,就自顾去了殿堂内饮酒作乐。

      江煜看一眼醉醺醺的萧赜,慢悠悠拎着折扇在手心打了个转儿,起身,踱步过去。
      他身份禁忌难言,品貌风姿却是一等一的。
      脂粉混着酒香熏得人神智飘忽,众人恍然抬眼间,只见得那少年一身明艳灼灼的红衣逶迤及地,眉眼弯弯,长发长睫皆如鸦羽,逆着烛光于明灭间缓缓行来。
      萧赜捏着酒杯的手松了松,双眼惺忪目露痴迷。
      那一袭红影却仅仅是在他眼前划过一遭,明眸皓齿,似笑非笑。
      逆着烛光又隐入黑夜。

      袁圆捏着帕子,迈着精巧的步子随着其他几位公女一同前往万花亭,不知是听哪家的小侍女说,今晚会有昙花一现。
      万花亭离得大殿不远,男女不同席不便相见。
      几位公女便只能远远离着,听那殿中声声明朗笑语,互相嬉笑着好似不觉般凑近一些。

      袁圆咬着唇拧眉攥紧了帕子,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拽过低眉垂眼的小侍女低声斥道:“你说他会来!在哪呢!”
      那小侍女屈膝矮了三分,低着眉眼慌张道:“确实是小……公子说过的!奴不敢有所欺骗!公女稍等片刻……”
      袁圆恨恨拧一拧她细嫩的手背,冷声道:“好啊,若是今日我见不着他,你就等着死吧。”
      侍女浑身一抖,刚要说话,忽而侧首小声疾呼:“公子在那儿!”

      幸得旁边的公女们笑声明媚,她的声音才没人注意到。
      袁圆一把捂住她的嘴,朝那处望了一眼,便把人拽至身后。
      踏着步子走向娇笑晏晏的公女们,曼声道:“阿圆今日多喝了几杯,有些头晕,就不陪几位观花了。”
      言罢,提起裙裾矜傲一礼便自顾离去,小侍女连忙跟上。
      留得其余几人目露诧异,有一女道:“方才不就是她说要来赏昙花的么?怎的又走了?”
      另一位张姓公女不屑地转过眼,道:“赏什么花!她分明就是想……”咬咬唇,几人忽的想起,自己却也不是为赏花而来。
      她面色一僵冷哼一声,打起帕子气道:“不赏了不赏了!我要找我阿娘去了!”
      “哎,你这是……”
      另外几人犹豫一会儿,最终在大侍女的劝告下一同离开。
      月色融进夜色漫上来。

      袁圆绞紧手帕:刚刚明明是有一道红影过去的。
      她刚要回头斥一声侍女,可一回头,那小侍女却在哪?
      袁圆哑然,朱唇半启,沉下眉眼。心中冷笑:不知是哪个不开眼竟敢来设计她......最好,不要被她发现一丝丝马脚。

      夜风袭来,远远的脂粉酒气暖暖扑面而来,直叫人先带了三分烦闷恶心。
      袁圆打着帕子面色阴沉似水,脚步匆匆便要回去。
      刚转身却不防撞上一人,她横眉冷眼刚要怒骂,却见那人慌里慌张地弯腰告罪:“奴该死!奴该死!公女大人大量!饶奴一命!”
      不过是个死太监,袁圆岂会因他告了罪就不再追究?只冷哼一声,拧眉轻飘飘洒一眼他匍匐在地的身子,抚着刚刚蹭到的半边广袖,垂眼曼笑一声:“你是哪个宫的?”
      那太监听她语气平静,好似松了口气,低着眼期期艾艾道:“奴、奴是江小公子殿里的……”

      袁圆顿住,眯眼打量,娇艳粉嫩的唇扯出一道弧度:“哦?那你怎的不好好服侍主子,跑到这儿来?”
      太监闻言连连磕头,语气急切:“回公女话,奴万不敢擅离!实是主子醉酒,奴不得不跟来!”
      “醉酒?”袁圆一愣。
      “奴不敢欺瞒公女!”太监跪伏抖如筛糠。
      “啊,”袁圆松一松袖口,低眼看他:“谅你也不敢。”
      她慢悠悠地抚一抚涂着鲜嫩豆蔻的指甲:“不过,这大晚上的,小公子能跑去哪呢。”
      伏在地上的人一顿,抖着声音开口:“公、公女……”
      袁圆笑一声,慢慢走到他身侧,抬起一只脚踏上他的脊背,蹭了蹭:“本公女这儿,刚好差一个赶路的仆从……”

      脚下的身体狠狠一颤。赶路者,即是大家官宦家眷出行时,装扮精致拖在马后跟跑,用于彰显身份的奴才。赶路者越多,越精贵,则意味着主家的身份越尊贵。
      若路程远了,却是足足能把人跑死。每年因此而吐血衰竭而亡的奴仆不知何许。可这一上不了台面的恶俗,当时却受许多人追捧。

      “小、小公子他,歇在静安殿……”那声音颤抖着,卡顿一会儿却又急急道:“怕叫陛下知晓了恼怒,小公子……小公子自己……”
      袁圆慢慢捻一捻脚下的柔软,嗤笑一声:“算你识相。”
      见她放下脚来,那太监脊背颤了颤,却不敢直起身来,好似惊惧一般接着道:“奴、奴不敢……”
      “不过,”袁圆望一眼静安殿的方向,收回目光冲他笑的大方:“我却不能全信了你。”
      “公女!”
      “跳下去。”
      袁圆拿脚尖抬起他的下巴,看着他赤红的双眼,笑吟吟地向湖面示意道:“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等那湖面重新归于平静,袁圆拢了拢袖口,心道:今夜之事一连串的,怎会如此之巧,定是有人设计。
      可这样想着,她静默立了半晌,还是走向了静安殿的方向。
      朱红色的殿门虚掩着。
      静安殿离冷宫较近,当值的太监婢女本就不多,又因宫内大宴人手不足,又调离了一半去帮衬。剩下的人想着也无甚大事,故而一个个均无精打采又漫不经心着。

      一步步踏上台阶,袁圆按着心跳,把门口昏昏欲睡的太监斥责一通。
      那太监吓一跳,惊异却不敢询问,只忙不迭地连连告罪去领罚。
      昏黄的烛光透出门缝,袁圆咬咬唇,伸出手来。

      “吱呀———”
      她猛地收回手。
      殿内烛火摇曳,袁圆看着自己的影子,被烛光拉长了投在地面上。
      远远的传来几声琵琶小调,混着酒气浑香漫过来,让人懵怔沉醉。

      “什么人?”有声音沙沙哑哑道。
      袁圆手一抖,这才看清殿门对着的案上伏着一袭红影。
      那人动了动,长发漫下肩头,眯着眼打量着她,面色如唇色潮红,语气不善:“是哪家的公女,竟敢私闯大殿。”
      “你!”袁圆眉眼一冷,又羞又急刚要发怒,却强自压住戾气,哼笑一声道:“本公女还没有什么不敢去的地方。”

      听得她声音,那人好似一愣,摇摇晃晃站起身,竟直接向她走来。
      袁圆却慌了手脚,一时不知是要退离还是怎么,却见他在自己身前一尺站定。
      她自小就知道江煜长得风流好看。不止她们公女惦记,甚至连她的哥哥,都于某日醉酒后言:“此生若可得一揽江煜……不枉此生矣。”
      往日里不便离得太近,便觉此生所见之人已无出其上者。
      可今日细细一看,那眉眼气态,浑然艳丽天成冰冷。直叫人心尖处细细密密、如飞蛾扑火般,赴而不惜。

      江煜打量着她,忽的前倾,在她耳边嗤笑一声:“不知公女前来,所谓何事?”
      清冽的酒香漫上鼻尖,温热的呼吸灼的袁圆软软一颤。
      她勉自定下心神,望进他漂亮的眼睛,强硬道:“……我想来便来,何需有事?”可语气绵绵,她自己听得都忍不住软了几分。
      “哦。”江煜无所谓地笑一声,抬手拉住她的衣袖:“进来。”

      袁圆有一肚子的妇德礼仪匆匆忙忙地涌上来,告诉自己,不能跟他进去。可到嘴边,看着他颀长的背影,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那人把她推倒在榻上,看着她茫然失措的眼睛,俯下/身来,长发掉落在脸颊,语气温和暧昧:“怎么了,你来……不就是找我的么?”

  • 作者有话要说:  赶路这个忘了是在哪看的......不经考据不经考据~~今晚二更!马上就完结啦!
    这么肥!求收藏~~小天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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