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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VIII 海狮 ...

  •   七月里,柏林社交圈又热闹了起来,原因是人多了,打仗暂时打完,大家都回来了。

      而我却没攒够假期,工资倒是涨了,作为一个穿越女的我一得到工资就把他们换成美元,反正我这些工资平常也不太用到,不如未雨绸缪,以后一定派上用场。

      赫尔曼现在无所事事,便热衷举办聚会,总是叫上我,所谓的聚会便是留声机里放着黑市买来的爵士唱片,大家喝喝酒,跳跳舞,聊聊人生罢了,末了便是一顿大餐。

      我难得自在,在他的大公寓里说了一会话,觉得伏特加喝得晕晕的,便开始找一个没人的空房间。胡乱推开一扇门,我看到里面有台钢琴,直接进去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碰钢琴了,家里的钢琴我基本不动,因为我怕被看出我不是原先的玛丽娜,而我平常也没时间,我不知道我现在的水平到底如何了。

      盯着黑白的键盘许久我好不容易分清了到底哪里是中央C,摸上琴键后,我感到熟悉的、久违的触感。

      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到底想了什么,我忽然开始用中文的逻辑开始思考,然后我便开始弹起了张国荣的《今生今世》。

      我在现在并不是张国荣的粉丝,我们这一代孩子,许多人从小都是听周杰伦长大的,而我父亲却领着我听了许多广东歌,张国荣的《追》《今生今世》和《明星》《左右手》都是我喜欢的。那些深情的情话,用广东话唱出来竟然一点不让我这个内敛的人觉得尴尬或是害羞。

      “幻变的一生
      默默期待一份爱
      踏过多少弯
      段段情路也失望

      …

      风里笑着风里唱,
      感激天意碰着你,
      纵是苦涩都变得美,
      天也老任海也老,
      唯望此爱爱未老,
      愿意今生约定他生再拥抱。 ”

      唱这首歌的时候,我想着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比如虽然我喜欢这首歌,可歌里那般深的情意,我却从没感受过;比如我的琴技有些退步了,甚至我边弹边唱都有些违和:比如,如果琴声与歌声引来别人,看到一个五官明明白白是日耳曼特色的人在唱着不知道是什么语言的歌,一定会觉得这个世界错乱了。

      我那个时候没有意识到,一个人已经在我身后默默听完了整首歌。

      “唱得真不错。”

      我忽然酒醒。这个声音属于曼弗雷德,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也是,他不喝酒,也不喜欢人群,所以我们每次都能在这种聚会上单独相处。可他又会问我什么呢?

      “这是什么语言,什么歌,我怎么没听过?”曼弗雷德自然地坐到我身边来,我的身体似乎本能一般地往左边移了移,给他空出琴凳的一般来。

      我耐心地跟他解释了我大学时修习的课程,也说到遥远的东方的那个现在正饱受摧残的国家曾经有领先世界的灿烂文化。

      “那么这几句歌词翻译成德语是什么意思呢?”他又问了。

      这可难住了我,我仔细想了许久才决定直译。

      “这句话的意思是,天会老,海也会老,只希望这份爱不会老去,即使天地万物都老去,也希望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我顿了顿,因为那一句是我最喜欢的一句歌词。“从今生到下一世,生生世世,都希望和爱的人遇见,永远在一起。”

      说完这段话后,我们都互相盯着对方,空气很安静,我不知道我的脸究竟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别的才红扑扑的,因为此时,我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像变了,变得暧昧或是什么了。

      我只得转过头,看到他袖口上那片莹蓝色,终于得以转移话题:“啊,你戴上了。”

      曼弗雷德抬起袖子,笑了笑,“谢谢,很好看。”

      房间再一次陷入寂静,我还想再弹一首,而曼弗雷德却提前我一步,将手放上去,很快,他大而柔软的手弹出了德彪西的四手联弹的动机。

      “你会这首歌吗?”他问我。

      我在附中和大学时接触的曲子太多了,不过德彪西的四手联弹,好像只被我们用来上过一次室内乐课。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我似是有魔力一样地,和他合奏完了这首如歌的行板。在演奏过程中,我的手会忽然碰到他的,我忽然意识到我们坐在一起,几乎亲密无间。他的手微微有些冷,肉也少,但很大,我观察到。

      我们就这样弹完一整首,在放下手的过程中,我们的手又碰在了一起。我感觉气温在飙升。

      然后,像无数我看过的,烂俗或是经典,凄美或是喜悦,轰轰烈烈或是细水长流的文艺片还是什么电影里的情节一样,我与他接吻了。

      那一瞬间,我的脑子里什么也没有。只觉得像我小时候,在南方闷热的夏日午后,躺在凉席上,忽然云层发出隐隐的雷声,然后天空骤亮,一道滚雷劈破厚厚的云的感觉。是的,他让我感觉天空炸裂了。

      曼弗雷德这个人看起来很是禁欲,可他的吻却并不,我们吻得都是那么渴望,如同缺水或是饥饿好几天的人一样,几乎要将双方吻得断气。直到我都有些晕了为止,此时我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埋在他衣服里,像树袋熊一样依恋地抱着他。

      我听见他轻轻地说了一声,“玛丽娜…”

      “嗯?”

      他许久没有说话。我松开他,曼弗雷德深深看着我,黄昏时候的太阳光从赫尔曼的万湖别墅的长窗照进来,让一切看起来都像是油画、是虚幻的一样。可我知道,这是真的。

      “我好像爱上你了。”他说。

      我望进他幽深的蓝眼睛里,似是迷失在了里面。然后我笑了,“我也是。”

      我们都无法拒绝或抵抗荷尔蒙的悸动,也无法改变命运的安排,或者,我穿越过来就注定是要和他相爱的。这是我后来懂得的道理。

      …

      那天,在晚宴上,我们尽量保持低调,但大家心照不宣,这是我和他的默契,我们都不想张扬。

      赫尔曼立刻用一脸的人生圆满以及“你们不用说我都懂”的表情看得我心里发毛,毕竟他长得也好看,这样一直放电,换做别人估计已经晕过去了,我也受不了。

      直到分别时,他开始叫我“亲爱的玛琳”“弟妹”,克里斯塔贝尔也充满爱意地看着我们,她站在她的堂哥身边,与我和曼弗雷德告别。像是女主人。

      我忽然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然后脑子里闪过不少平常这对兄妹在相处时的细节来,我竟然觉得克里斯塔贝尔和赫尔曼之间的情谊不仅止于兄妹?我暗自嘲笑我自己想多了。

      七月过去,我清楚地知道“海狮计划”即将被实行,就是我翻译了外交部对法语区播报的新闻稿,也是我负责与国防军联络。

      “鹰日”最终到来,空袭始于英吉利海峡上充满雾气的一天,开局混乱,德国出动了很大的力量,英国却只是有小部分损失。我不知道曼弗雷德到底如何了、有没有受伤,也许他会被打下来,也许我再也不会见到他,我这样想。但我很快忙得焦头烂额。

      英国损失最大的是进攻的第二阶段,德国出击次数变得越来越密集,皇家空军几乎要挺不住,我知道,这是德国的“英尼格玛”在起作用了——日夜不间断的监听使皇家空军总是措手不及,七个指挥中心有六个被摧毁。

      战局转折点很快到来,历史并没有给我开玩笑,我们的飞行员迷航了,在伦敦上空投弹,英国人也给柏林来了个空袭。空袭到来时,我们正在忙碌着,当听见炸弹落下来、飞机低空飞过的声音时,许多人的反应竟然是把满桌的文书一并保护起来。那是我第一次,离生与死如此之近。

      紧接着,我们面对的便是断断续续的空袭,直到我已经习惯它们并且能在飞机来临时保持镇定,因为我知道伦敦人也是这样,而考文垂刚刚经历了一次比地震还要激烈的轰炸,那个行动名称叫“月光奏鸣曲”,曼弗雷德的飞行编队也在行动中。

      我明白日日夜夜不间断的空袭马上要开始了,这只是个开始,一个冤冤相报何时了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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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VIII 海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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