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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X 春泉 ...

  •   选帝侯大街边的梧桐树开始抽芽,我的一些同事们开始过敏了,令人神经衰弱的空袭又开始了,这也意味着柏林的春天来了。

      在我现在看来,历史进程应该没什么大的改变,1941年对于纳-粹德国来说是局势倒转的一年——希特勒的野心太大,让他想在快速时间内完成对苏联的侵占却又未重视西线,而日本偷袭珍珠港无疑是导致最后德意日集团倾倒溃败的重要因素之一。

      今年的春天没有给人带来什么希望,除了菩提树下大街的长椅上又开始坐满了柏林的文艺青年与精英阶级,这还让人觉得精神一振。也许是后帝-制时代的贵族依然尽量保持着精致不失格调的生活习惯,他们带着司康、德棍或是羊角面包与一瓶巴黎之花在树下说着话,情侣们在那里咬耳朵,英国飞机出现时,他们便会格外狼狈地奔到最近的地下掩体里去。

      春天也不是没带来什么好消息的:曼弗雷德通过一个我们分别的冬季,考出了盲飞证书,这意味着他具备在夜间战斗的能力。而我们短暂地在菩提树下大街那里坐了一会,耳鬓厮磨。

      他说着在飞行训练营时候的一些趣事,比如他们偷跑出去猎鹿和滑雪,在小屋里烤肉和烤栗子,而我跟他说着我在奥地利听到的很多不靠谱的消息、街边遇到的贫穷又英俊的,讲着我听不太懂的德语的青年艺术家们。大多数时间我们俩都是极其放松地讲着无关紧要的闲话,我们在复工后的大量晚餐会时听到太多严肃的东西了,只想保持着松弛的状态。这是他难得不穿硬邦邦冰冷的军装的时候,他穿着类似千鸟格的成套的呢子西装,里面是柔软温暖的鸡心领羊绒背心与衬衫,扣着一块怀表。

      我喝酒喝得脸烫烫的,感觉到初春的阳光毫无伤害地照在脸上,说到有趣的地方,我会靠在他肩膀上笑着,一点点酒精也让他变得开朗而健谈了起来——我今天千方百计地灌了他。

      不得不承认,在短暂分离后重聚真的会拉进情侣们之间的距离。

      不过,到曼弗雷德要归队前息,我们聊到了德军即将对苏联的攻势,内部早就知道,大量的兵力已经在向东部边境集结,而曼弗雷德也要去东普鲁士备战了。

      他和我都不太看好对苏联的攻势,苏联太广袤无垠,更何况,德国的物资储备已经很是拮据了,我们在英伦三岛遭遇了不可承认的焦灼战势,为加速扩张侵略的脚步,只能选择东进。而东进显然是个坏主意,这只会让我们陷入上一次大战时候被两线夹击的困境。我不敢把这些说法讲出来,怕引来什么祸端,只有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并在心里做好准备,明年的日子只会更坏。

      春天让我想念的好朋友克里斯塔贝尔与赫尔曼·冯·梅克伦堡-施特雷利茨从威尼斯与封地回来与我重聚。我收到米兰大剧院旁边手工作坊的漂亮的巴洛克式珍珠耳环与配套的手链,一瓶红酒,一件精致的纱帽,似乎生活的一切都因为这个充满生机而希望的季节变好着,尽管我知道大厦会倾塌的,只是时间问题。

      这让我变得痛苦——我几乎知道着一切历史大进程,却不能告诉任何人;我是悲剧的旁观者,却在里面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我努力让自己成为普通民众,却无法自拔地深陷到一个有着同样利益的集团里面去…

      这样的时代能给我的感受,无疑是日复一日做着同一件事的无趣与沉闷、知道一些事也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和后帝-制时代贵族们依旧醉生梦死地沉浸在“不知今夕是何年”里的恍惚。而我的世界似乎是灰黑色的,除了日复一日听着打字机发出来的顿挫声和轰炸机引擎的声音以外,带给我希望的只有曼弗雷德的书信、柏林爱乐的音乐会,甚至我连普鲁斯特也浮躁得读不下去了。

      与此同时,德国已经与罗马尼亚、匈牙利与保加利亚签订协议,使他们加入轴-心国集团——罗马尼亚油田对于德国来说太重要了,而我可怜的远方表亲,原希腊的奥尔加公主的丈夫摄政王保罗正在纳-粹铁蹄下挣扎着到底要不要屈服保命。事实上,是否决定与德国合作不重要,结果很明显:要么得罪我们,要么得罪南斯拉夫人。进退两难。

      而我的同事们很多都去了奥地利和瑞士滑雪度假,我正常地复工,最近唯一一个来自太平洋的重要消息便是美国通过了《租借法-案》: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向全球出售武-器,使他们大发战争8财,办公室里的人又在骂,想着是否是那些犹太人搞的。

      我无暇顾及这些东西,现在我只保证我做好我的本职工作便是。

      又是一年的东正教复活节来临。最近伊莲娜请了俄国移民中最有名的神父来我们家作客,高谈论阔,还欣赏家里的法贝热彩蛋。这些东西在战-争年代可是重点保护物品,我们都在商量着是否要把珠宝和艺术品移到地窖里去以防空袭,最终还是没做出一个决定来。而莱妮的实验室也忙碌得一塌糊涂,和亚历山大做起了每天早出晚归的大学情侣。

      我期待着曼弗雷德的来信,礼拜时也常常为他祈祷。我不知道他现在的具体方位,我想应该是南斯拉夫附近了。

      赫尔曼见我的精神生活贫瘠,不得不托关系让我上司给我放了个假:当然是带着克里斯塔贝尔的,我埋怨他给我搞特殊化,却也十分感谢他,要不是他,我都怀疑我有一天会把面前的打字机给砸了。我们商量许久,才决定去东边的波美拉尼亚——东普鲁士空旷辽阔的土地太适合让人放空而思考人生了。

      我们一行人坐火车去,明明几小时的路程,途中经过重重检查,居然开了快半天,我被晃得难受,浑身都要散架,下火车看到一望无际的无人田野与森林兴致高涨,很快,放下行李后我就沿着山坡与森林边缘骑着马,奔跑到看不见一幢农舍的地方才勒马。我在清冷的空气中抽着烟,带着一瓶自酿酒喝着,眼前忽然浮现曼弗雷德朝我微微笑的场景。我意识到我比我自己想像得更加想念他,不知道他是否也和我一样。

      日落时候,我与赫尔曼汇合,他去打猎了,收获满满,打了一只鹿与好多只鸡来,大家调侃着说今晚是绝不会因为没有粮票和足够的配给品而挨饿或“被节食”了。

      我好好地睡了一觉,醒来就收到了来自母亲的一封电报:南斯拉夫发生军-事政-变,摄政王逃亡希腊,德军即将入侵南斯拉夫。我在心里为奥尔加默哀,哎,不知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这日子,是越来越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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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X 春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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