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你怀中》理肆

4、4【修】

　　梁嘉怡回到广州后，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见了雨齐三工一面之后她也没再像从前那样每天关注他发在群里的消息，好像之前那个跑去沈阳就为了见他一面的人不是她。
　　也许也是因为，本来可以更深刻的印象，被突然冲出来的钟亦打乱了，她开始稀里糊涂，她那一趟的目的真的是去见雨齐三工吗。

　　雨齐三工发了一张他回老家的火车票，在那张火车票上，梁嘉怡知道了他的本名，他叫江霁，风光霁月的霁。
　　原来雨齐三工，就是把江霁拆开而已。
　　真是浪漫的名字，却没有一丝旖旎的想法。

　　她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所有得不到回应的喜欢都坚持不了多久的，他们都是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所以钟亦现在，也没有再喜欢她了吧。

　　那张他给她订的外卖的小票一直在她的钱包隔层里，她没有拿出来过，久而久之就会自然而然的褪色了，然后成为一张白纸，再也找不到他的电话号码和名字曾经存在过那张纸上的痕迹。

　　这天晚上，她做了个梦。

　　梦里还在演出现场的公交站，她上公交的时候，钟亦抓住她的手腕，问：“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她低下头躲避着他的目光：“对不起。”

　　他苦笑：“你真狠心，连联系方式都不愿意留给我。”

　　她说：“你会再遇到喜欢的人的。”

　　他喃喃道：“我等了你二十八年了。”

　　她愣住。他一把抱过她，“我跟你走好不好？”

　　她被这猝不及防的拥抱吓了一跳，用力推开他，他重重的摔在马路上，还没来的及起身，一辆公交车就开了过来。

　　从他身上开了过去。

　　她被吓醒了，猛的睁开眼睛，慌乱从床上趴下来，翻出钱包找那张小票想打电话给他，拿出手机按下他的电话号码，在要按下拨号键的瞬间她清醒过来，一直按返回键。

　　完全毫无逻辑的梦境，他在她临上公交前被推开，怎么会，怎么会被公交车驶过他的身体。

　　——

　　武汉，钟亦带着工作室的实习生周清与逛家居市场，周清与是个话多的，一路上嘴就没有停过，钟亦时不时应他一句就好，更多时候钟亦的关注点都在手里握着的手机上，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它震动的瞬间。
　　他总觉得，她会打电话给他的。

　　在她离开沈阳的那天晚上，他一夜没睡，搬着凳子在窗前坐了一整夜。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在那样的夜晚，他没有一丁点睡意而已。
　　天亮的时候，他订了上午回武汉的机票。

　　大概是在逃，一见钟情是见太玄乎的事，他甚至希望，自己就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人，没心没肺的人总是容易过得开心一些。

　　可是回武汉之后，只要不是全神贯注投入在画图中，他都会分神去关注手机，每一个响铃一秒被拦截的电话他都回拨过去，看到有号码归属地的陌生电话，在等待接通的时间里，想着，那会是她现在生活的城市吗。
　　在电话接通的瞬间，等待他的是一如往常的失望。

　　不知道周清与说了什么，大概一直在等钟亦的回应，钟亦一直在状况之外，周清与叫了几次“钟老师”他才反应过来，说，“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

　　“没事没事，我也没说什么。”

　　钟亦点了点头，想到什么，问：“你有女朋友吗？”

　　一提起女朋友，周清与再次打开了话闸子：“有啊，我女朋友是我高中同学。”

　　“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呢？”

　　“高中我们是同班同学，一直对对方有好感，但是也一直没有说出来，到高三我就跟她告白了。”

　　“所以大部分的相爱也的人也还是建立在相处过的基础上。”

　　周清与不明所以：“对……对啊。”

　　钟亦摩挲着手里的手机，轻轻嗯了一声。

　　一路走着，钟亦看到一家成衣店，店里的做衣服的布料重叠着摆在墙边，一堆暗淡的颜色里，他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红。

　　就像那时候他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她，往前走了几步，钟亦又折回了成衣店，估摸着买了两平方米红色的布。

　　周清与摸不着头脑：“钟老师，你买这么红的做衣服的布干什么？”

　　钟亦低头又看到袋子里露出的红色边角，他只是觉得，她穿红色应该很好看，希望生活里的她是比记忆里的她更明朗的样子。

　　和周清与分开后，钟亦去文创用品店买了本笔记本，32K的大小，浅蓝色的封面，从这一天开始，他又重新开始写日记。

　　今天天气怎么样，吃了什么东西，遇到什么可能到明天就会忘记的事情，都值得记录下来。

　　时间总是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天一天的，除了工作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在他想念她的时间里，他想努力留下些证据。

　　这万象的世界，太厉害了，以至于，连重逢都成了难题。

　　——

　　五月底的广州，已经热得人受不了了。

　　梁嘉怡大概是心虚，总是不敢带手机出门，反倒是迷上了看书。起因很简单，那天她闲着没事又去蹭别的专业的课，那堂课是外国文学，讲台上的老师说到文学作品的时候慷慨激昂。

　　她在图书馆看了一下午书又借了《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和她的读书笔记回宿舍，邓欢看了她一眼：“不行了，梁嘉怡你是要成仙了。”

　　她笑了笑，“一起吗？”

　　邓欢：“你不要对我笑，你个妖精。”

　　梁嘉怡把书放下，去洗漱台洗脸，脸上全是洗面奶搓出来的泡沫，一个不小心嘴里就都是洗面奶的味道。

　　回到座位上接着看书，看到最后一页，里面夹了张纸条：愿行色匆匆的你，不再错过你的爱情。

　　她脑海里又闪过钟亦的样子——只要一空下来钟亦的样子就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只有在短暂的沉迷在世界名著中那些悲剧故事里的时候，他才不那么容易就冒出来。

　　但是结局的那张类似读后感的东西，又让他冒出来。

　　从沈阳回广州那天，她以为在火车上那么久，她能倒床就睡，宿舍其他人都不在，她一边收床单一边哭，明明什么也没发生，却像是有无尽的委屈。

　　她洗了一把又一把冷水脸，硬是让脸上的眼泪全变成了自来水渍才甘心。坐在宿舍的阳台上，听着洗衣机转动的声音，脚伸到阳光底下，盯着看了几秒，眼睛被强烈的太阳光闪得睁不开。

　　像是好不容易止住了流眼泪的欲望，却没法再睁开眼睛了。

　　想着一个人哭的样子总又想哭，梁嘉怡把纸条重新夹进书里，走到走廊上，从六楼看到楼下什么都不够清晰，但只要是不小的东西在她眼里就都会有个轮廓，眼里能看到的太有限了，所以才有了书。

　　还没开始发呆，刘诗韵敷着面膜朝门口的她大喊：“嘉怡，你的电话。”

　　梁嘉怡回过神来，看到来电是赵晓星，笑着接起电话。

　　赵晓星就是想跟她说话了，两人东拉西扯，从娱乐八卦聊到赵晓星宿舍停水，赵晓星想起她在沈阳哭的那次，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如果你再遇到他，你会怎么样？”

　　梁嘉怡觉得胸口堵了口气，闷闷地说道：“我们不会再遇到的。”

　　“那如果遇见了呢？”赵晓星说。

　　“如果遇见了的话，”梁嘉怡把头靠在墙上，额头碰到冰凉的墙，却要冷出眼泪，“如果遇见了，就在一起吧。”

　　事实上，她确实没想到他们会再见，“如果”这样的假如就跟万一是一个概率，不成立的可能更大。

　　赵晓星几乎是笃定的语气，“你喜欢他。”

　　“我没有。”梁嘉怡赶紧否认。

　　赵晓星轻笑一声，“好，你没有。”

　　这一天晚上，她又梦见了钟亦。

　　梦里的钟亦坐在火车过道的地上，可怜兮兮的抬起头问她：“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她伸出手要拉他起来，“你别这样，火车上这么多人看着呢。”

　　钟亦在地上打滚撒泼，从一个车厢滚到另一个车厢，滚到最后一节车厢了，他说：“你不答应我我就滚去铁轨上了，然后我一路滚一路滚就被火车撞死了。”

　　她很生气的踢了他一脚，他在掉下火车的前说：“不会有人再像我这么爱你了。”

　　然后他就消失了，像从没出现过那样。

　　梁嘉怡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在虚幻的梦境里，从来没有逻辑这回事，所以所谓的梦的折射，一定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