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怖鸽获安》不洗脸也帅

7、燃犀四

　　叶燃阳第二次去往安里的时候没有用手机导航就循着记忆找到了41号门牌，午后的暖色晖光下那朱红漆门好像比昨天所见时褪去了些红色，稍显陈旧。宅子两边大都是宅门，叶燃阳一路走过来也没有见到一个古宅修复人员，漫无目的地想着往安里这片地方究竟算是已经修复好了还是资金不足被搁置了，亦或是那些负责古宅修复的人员都很朝九晚五，比公务员下班还要准时。

　　周围半藏在树枝上的鸟雀不少，在叶燃阳伸手扣门发出‘笃笃’的声响时有几只灰褐色的麻雀歪了歪头朝他细细地叫了两声，像是在确认生面孔。叶燃阳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没有任何未读消息提示，他低声叹了口气，一抬头就见时琅正站在门槛后盯着他看。

　　叶燃阳被吓了一跳，立刻往后退了半步，“你开门怎么没声音啊？”

　　“要不然怎么吓到你这个胆子比芝麻还小的。”时琅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叶燃阳跟前的行李箱，道，“收拾好东西就老老实实地睡在那屋里。你今晚可别再跑到沈先生的屋里去了，你要是怕的话，就......”

　　时琅话说到一半就住了口，目光凉凉地落到叶燃阳的脸上。叶燃阳被他看得颇不自在，但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就怎样？”

　　“就跟我睡啊。”时琅似笑非笑地看着叶燃阳，唇角的笑意艳丽而危险，“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叶燃阳闻言立刻摇了摇头，“我会努力不怕的！”

　　说话间就已经到了最西边的房间，时琅替他推开门，道，“收拾行李应该不用我帮忙吧？我现在去买食材，你喜欢吃鸡肉、鱼肉、鸭肉、鹅肉、牛肉、猪肉还是羊肉？”

　　叶燃阳被对方报菜名一样的询问方式给问愣住了，过了好几秒才道，“我都可以吃，随便买就行。”他说完又想起上一顿摆满了整张桌子的素菜，忙道，“我不吃肉也可以的，单做太麻烦了，还是算了吧。”

　　“这对我来说并不算很麻烦，你心里不要觉得有负担。”时琅淡淡地看了叶燃阳一眼，生怕他自作多情便又补充说了一句，“毕竟这是先生吩咐的事。”

　　叶燃阳点点头，道，“也对，毕竟你是新X方烹饪学校毕业的专门人才嘛。”

　　时琅眼角重重地抽了一下，接着僵着脸‘啪’地一声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脾气挺大的啊。”叶燃阳讪讪地摸了一下鼻子，随后就打开行李箱开始收拾行李。

　　他的行李不多，衣服就那么几套，等到把洗漱用品在卫生间里摆好之后就算是收拾完毕了，前后不到三十分钟。他从通讯里里翻到季雪松的电话，一想到保存在范明杰手机里方悦文那张巧笑嫣然的脸觉得世事无常，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很久也没有拨。

　　房门被从外轻轻地扣响，接着从门外传来属于沈恕的那把低柔的嗓音，“燃阳，我可以进去么？”

　　叶燃阳在意识到沈恕是一个人独自穿过大半个院子找到他的房间门时，立刻慌忙小跑到门口打开房门。对方正站在门口，白衣纤尘不染，没有叶燃阳想象中的狼狈模样，唇角微弯就是一个温温柔柔的浅笑。他半逆着光，细瓷般的脸上镀上了一层黄昏的光，宁静却又鲜活，像是不经意间被定格的光影。

　　叶燃阳看得愣了一瞬，突然间有些好奇对方掩藏在黑色布条下的眼睛。

　　“怎么自己一个人过来了？”叶燃阳一说完就想到时琅外出买菜去了并不在院子里，便小心翼翼地扶着沈恕往屋里走，“有没有磕着碰着？”

　　沈恕顺从地被叶燃阳扶着坐到了椅子上，轻声道，“头刚才被磕了一下。”

　　叶燃阳闻言慌忙凑近他，口中急道，“我看看！您头别动。”

　　对方的皮肤苍白若雪，随便一点磕碰都会在皮肤上显现出极为明显的印记。叶燃阳盯着沈恕的脸看了好一会儿，除了看出这是一张连遮住眼睛都看得出来清隽秀美的脸孔之外，别的一概没看出来。

　　沈恕见他沉默不语，便问，“怎么了？是碰得很严重么？”他说着便伸手拉过叶燃阳的手，带着他的手一同往额头上摸，“这里疼。”

　　对方的手指细白冰凉，甫一触碰上去竟让叶燃阳陡然生出一种类似于触电的感觉。叶燃阳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初中时候同喜欢的女孩的第一次牵手，慌忙挣开了对方的手，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去开灯，刚才、刚才没有开灯，光线不太好，我没能看清。”

　　沈恕笑了笑，等到叶燃阳按下电灯开光重新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才道，“看不清的话就凑近些吧。”

　　叶燃阳闻言干巴巴地笑了一下，盯着沈恕的额头看了又看，发现对方的额头上确实连一个红印子都没有。他想了想才问道，“额头上没有磕碰出来的印子，应该是磕碰得不严重。您现在头还疼么？”

　　“不怎么疼了。”沈恕说完后像是不经意地提了一句，“燃阳，你和小琅相处得怎么样？小琅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没有！”叶燃阳赶忙道，“时琅还挺照顾我的，刚才出去买菜的时候还特意问了我喜欢吃什么肉。我会和他好好相处的，您不要担心。”

　　沈恕点点头，“那就好。”

　　“对了，沈先生，我脖子上的这个玉珠，看起来很贵重。”叶燃阳说着伸手摸了一下脖子上的殷红玉珠，玉珠触手微凉，几乎没有沾染上皮肤的温度，“这个是您给我系上的吧。”

　　沈恕道，“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保平安的。你戴着就好。”

　　“谢谢您，我......”叶燃阳话还没有说完，标志着来电的手机铃声突然就响了起来。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也不避讳沈恕，直接就按下了接听键接听了电话。

　　他的一个‘喂’字刚落下，就听到电话另一端属于许文石的火急火燎的声音，“燃阳，老大和雪松都受伤了，现在进了急救室，地点是安市第一人民医院，你快点过来吧！”

　　许文石还没等他答话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叶燃阳隐约从手机的另一端里听到护士在叫许文石的名字，好像是催促他签字缴费。他心里慌地厉害，想也不想地就同沈恕道，“沈先生，我朋友受伤了，正在急救，我现在去一趟医院。”

　　“燃阳，你先别急。”沈恕听出叶燃阳声音里的慌乱无措，温声同他道，“你朋友既然叫你过去，肯定就是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你情绪先稳下来，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朋友声音只是显得急切了些，声线并不压抑，想来你那两个朋友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才对。”

　　对方的声音清冽而隐含温柔，轻而易举地就抚平了叶燃阳躁动不安的情绪，让他迅速冷静下来。他勉强笑了一下，“谢谢。不过您的耳朵真好啊，我电话里的声音您竟然都能听得见。”

　　沈恕浅笑道，“我看不见，听力自然就要比普通人要好上一些。不过，”他微微侧过脸，蒙着黑色布条的眼睛正正地朝着门口的方向，“天黑了是么？”

　　叶燃阳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声，“嗯，天已经黑了。”

　　“小琅已经回来了。”沈恕说完捂唇轻轻地咳嗽了两下，随后同叶燃阳轻声嘱咐道，“让小琅跟着你。他年纪小，但懂得很多，会有帮到你的地方的。”

　　叶燃阳闻言颇为惊讶道，“啊？让时琅跟着我？那您怎么办？不行，绝对不行，我又不是小孩子，只是去一趟医院而已，完全没有什么担心的必要。”

　　沈恕轻轻地摇了摇头，声音虽轻缓，听起来却没什么转圜的余地，“燃阳，听话。”

　　这话要是换一个人说，叶燃阳保准立马就能说出一箩筐话拒绝。但是此时说这话的人是沈恕，虽然他们满打满算才认识了两天，叶燃阳却有种情不虽自禁地想要去信赖信任他的感觉，打从心底不愿意去做违反对方意愿的事情。他思来想去也没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索性便不再管，道，“我那两个朋友都是本地人，父母亲也都健在，应该会很快赶到，也不需要我多做什么。我只是去看看他们，等到确认他们没事之后我就和时琅立刻回来。”

　　沈恕闻言轻轻地笑了一下，“好。”

　　将沈恕扶回了北房之后叶燃阳便直奔厨房去找时琅。时琅正在准备晚餐，肃着一张脸拿着寒光闪闪的菜刀哐当哐当地剁着案板上的排骨，那样子看得叶燃阳心惊胆战，当场就往后退了一步。

　　时琅停下剁排骨的动作，转头看向恨不得掉头就跑的叶燃阳道，“我又不会剁了你，你怕什么？有事找我就赶紧说。”

　　叶燃阳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提在时琅手里的菜刀以及粘在刀锋上的细碎的骨头渣，心里万分后悔刚才没有拒绝沈恕。叶燃阳陪着小心提心吊胆地说出了沈恕让时琅陪着他去医院的事情，他本来以为时琅会白眼翻上天，顺便再冷嘲热讽他几句，没想到对方只是抿着唇点了点头，别的什么都没说。

　　叶燃阳惴惴不安地看着时琅洗干净手，接着又从放在柜子里的黑色方形漆盒里拿出一根细长的红色的香，小声问他，“你不骂我？”

　　时琅拿出打火机将香点燃，道，“你很想我骂你？”

　　叶燃阳赶紧摇头否认，“那倒不是。”

　　时琅偏转过头看向叶燃阳，眼瞳黧黑暗沉，深如枯井，“即便我骂了你又有什么用呢？自从你出现之后，先生就再也看不到我。”

　　叶燃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的言外之意，惊讶道，“啊？沈先生也看不到我啊，他的眼睛不是看不见嘛。”

　　时琅眼角抽了抽，“......叶燃阳，你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