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叶如花》吴娃

10、09 熟人

　　中午叶靥和钱宇一起去了那家她聚德海鲜泡饭做得很好吃的店。因为是简餐而已，两人吃得很快。吃完出来的时候，正好远远地看见Kay和一个三十五岁上下的男人在六楼那家店喝咖啡。两个人烟瘾很大的样子，大热的天还只能在露天坐着。

　　“Kay的英文全名是不是Siew Kay Foo？”叶靥突然问钱宇。

　　“是啊，你怎么知道？”钱宇觉得叶靥问得奇怪。

　　“我们……以前上学的时候有个老师讲过海外华人姓氏的拼写规则，我随便猜的，居然对了。”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知道他做过什么坏事呢。”钱宇闻言半开玩笑道。

　　“你不是应该很了解他么？”这下轮到叶靥奇怪了。

　　“其实我跟他也就是合作的关系。国外有些硕士学位不像国内研究生要读那么长时间的，时间上也自由得多。况且他学的是理工科，和我也就是同校而已。而且他社会经历比我复杂多了，听他说读大学和研究所的时候都休学过，统共加起来也工作过几年，好像有段时间就是在中国。”钱宇解释道。

　　“这么说，和包饺子的那位舍友比起来，他跟你的关系要差远了？”

　　“你怎么老是提那个？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他绝对是个男的……怎么了？”钱宇见她笑而不语，有点不解。

　　“现在这世道，男的也不保险啊……”叶靥说完就跑了。等钱宇反应过来，她已经跑得离那家咖啡店很远了。钱宇见她难得那么活泼，便也勾起了一点心里的情愫，就追过去和她像学生情侣一样打闹了一回。

　　闹归闹，不过下午钱宇还是要上班的，两人于是颇有点依依分别的意思，但是约定了晚饭到楼下吃日式拉面。钱宇保证先提前下来并在五点前点好，这样她时间上才来得及。分别后叶靥匆匆上了楼打算睡个午觉养精蓄锐。进门不久后，门铃却突然响了。叶靥打开门后发现，在她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满身烟草味的男人。

　　叶靥见到来人其实并不是非常地意外。因为和钱宇吃完饭出来，她看见这人和Kay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就突然想了起来，原来Kay是她在G城工作过时曾经的同事。

　　其实也难怪她这么久都没记起来。当时他们公司各个层级的销售和客服工程师一共有一百多个，分别在位于G城周边几个城市中的客户那里驻厂。除了开大会，平时他们并不常到公司露面。许多人她也只是对名字熟悉而已。比如这个符绍基，那时管内勤的同事看到工程师名单上的Siew Kay Foo，一般都按英文的习惯背后称他为Siew，根本没人叫他Kay的。而且叶靥怀疑在G城的时候，自己和他真正照面的次数不会超过三次。当然叶靥能确定Siew一定会记得她。因为每次开会，她都要做会议记录，一般都坐在老板们的边上，很难让人忽视。而且一屋子工程师加上老板们都是男的，她一个女生坐在里面必定是非常显眼的。另外直到她反应过来Kay是谁的时候，她才理解了他那句‘久闻大名’是什么意思。之前她一直颇自恋地以为钱宇可能在Kay面前提过她几次，看来完全是她自作多情了。而钱宇听到Kay那样说估计也只当他是外国人乱用成语罢了，所以也没放在心上。

　　但是面前这个男人她倒是只一眼就认了出来，因为说起来他也算是叶靥正式工作后的第一个老板。

　　中午和叶靥的一场笑闹让钱宇的心情异常地松快。所以当他发现其实手头的工作也没那么紧迫的时候，就打算回房间去看看叶靥在做什么。不料上楼后走出电梯，却看到在他脑子里盘踞了快一下午的人正和一个有点眼熟的男人站在通道里窃窃私语。他有兜头被浇了一盆冷水的感觉，虽然他告诉自己这醋吃得好没道理——人家毕竟只是站在楼道里说话而已。但是自己这种类似于捉奸在床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但是他并没上去打断，因为他突然想起来这男人是谁了。他是Kay以前的一个同事，姓杨，今天上午Kay还带他来公司参观过的。于是钱宇自认为中午叶靥那些关于Kay的话和后来不寻常的举动到此算是有了更合理的解释。她显然是不想让他们两个人照面。但是她却不知道，他们早已经咖啡都喝过名片都交换过了。他决定成全她的心思。其实他是有点慌了，因为他本以为叶靥在他面前几乎就是透明的，却原来过分自信的人是他自己。

　　虽然内心里丧魂失魄的，但是钱宇下午工作的效率去反而比平时还高一些，以至于快到五点半的时候，他才记起，本应该五点不到就下去点餐的。看着从下午起就从没有响过的手机，他突然有点赌气似的拿起来把它关了，然后继续埋头工作。

　　其实叶靥跟他一样，是忙得忘了吃饭。临近暑假末尾了，这几天来的学生都特别的多——他们急着要把剩下的学时快点都用完。等她稍微有时间停一下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六点了。她拿起手机看了一下，并没有钱宇那边的微信或者来电记录。猜想他是不是临时有事，于是便打了个电话给他。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传来熟悉却冷冰冰的女声。

　　叶靥决定自己随便点个外卖先吃了。她想他一定是手机没电了，人或许在外面，所以没办法联系上她。她一点也没怀疑他是忘了，更别说是故意的——她就从来没见过他做过这么拆烂污的事情。

　　吃了晚饭后，叶靥一直忙到了八九点的时候才缓了口气给钱宇又打了个电话，但是他依旧是关机。直到下班的时候叶靥换好衣服走出来，从外面看，钱宇他们公司灯都灭了，只好一个人先上楼回公寓。打开门发现他果然还没回来。她下午没有补眠，此时已经是困得倒头便能睡了。其实她一向是个欠困头的人，只是因为作息一向调得很好，所以上班的时候才从不见她精神不振。懒懒散散地收拾好自己，也差不多快十二点了。头沾到枕头上，困意却没有如期而至。因为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忘了Kay这个近阶段她最大的Bug了。

　　叶靥一下子坐了起来，努力回想起记忆中有关Kay的一切。却失败地发现除了钱宇提到的和他只是单纯合作关系以外，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她又想到自己也许漏掉了一个很重要的事实——他和杨某人的关系呢。他不远千里从G城到H城，也许只是出公差而已。但是出公差的间隙能特意留出时间来见一个朋友。两人肯定不会仅仅是曾经的同事听上去那么疏远。虽然杨某人刚才见他的时候说是跟着她上来的，她现在却有点怀疑了。

　　瞬间清醒过来的她又给钱宇打了个电话——还是关机。这下她觉得钱宇那边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不可能过那么长时间都找不到充电的地方。按他一贯做事风格，即使是碰到情况尴尬，也起码会找机会借个电话打给她。就算是一时背不出她的电话号码，哪怕是打到物业上呢。想到这里，她忙起身拨了个内线电话给物业，问今天下午以后有没有接到过业主电话。结果出乎叶靥的意料，钱宇自然是没有打进来过，可是物业却说下午的时候有位新加坡来的杨先生问过钱先生的房间号。这下傻子都猜得出来到底是谁告诉杨某人自己和钱宇住这里了。叶靥想了想，拿起手机，打开浏览器开始查找钱宇公司的对外联系电话。虽然知道这个时间前台负责接电话的小姑娘肯定是下班了，但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电话响了十几声后才被人接了起来，一个平翘舌不分的声音透过线路传了过来——居然是Kay。

　　“你这样做，难道对朋友没有一点愧疚吗？”因为没料到是他接的电话，叶靥便也来不及思考冲口而出直接问出了她最想问的。

　　想不到Kay居然秒懂了她是谁，以及她问的问题。“为什么我要？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而且我从来就不会说谎。我不觉得老朋友见面是很严重的事情。或者说你觉得杨的出现会影响你和钱宇之前的关系？你要是不想见他，完全可以拒绝嘛。”叶靥觉得这人真是不要脸。“或者你是不是对我有误会。我可没主动向杨提起你。今天是你和钱宇两个人太……怎么说……‘高调’！大家都是老熟人，很难不注意到你们啊。钱宇这边我也是什么都没有说，是他自己figure out的。”说完这些等了一会儿，见叶靥这边半天没有声音，Bug本人居然开始恬不知耻地教育起她来：“谈恋爱最重要的是坦率相对。你们这样天天悬疑的剧情，真的不是很健康……”叶靥这次没等他说完就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