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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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风吹过门口的风铃，发出细碎轻灵的清脆。
我正在柜台前结账，冷不丁听到动静，下意识抬眸瞥了一眼，因此顺势撞进了一双青碧如冷翡翠的眸子里，扑面而来亦是一股冷气。
那是从门帘外裹挟而来的冷空气，我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来人微微一顿，刷的把门帘拉上，挨个摆好，然后快步走过来，双手覆在我鼻端。
我不由露出浅笑，将那双手拉下来捂在手心里，淡淡地呵出一口气，不出所料她白皙的脸颊飘过微不可察的绯色。
起身泡咖啡的老板和善地笑了笑，朝我促狭地挤眉弄眼。
我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摸了摸鼻尖。
阿尔托莉雅看了老板一眼，显然并没有看懂老板眼中善意的调笑。她微微颔首算是招呼，神色微缓，随后拉着我就往外走。“失礼了。”
我只得匆匆抓起柜台上的绒布袋子，临出门拐弯前朝老板挤出一丝歉意的微笑，也不知道他看到没有。
早晚温差大，这时候门外的风挺冷，毫不留情地刮擦着脸颊。
“为什么把手套脱掉了？”握着她的手我有些诧异。
手心里的手温凉如玉，细细摩挲指尖才注意到泛着冷意，还有些许的僵硬，指腹不复通常的弹软。虽然惯于握剑弄枪的手本来也没有大家闺秀那般不沾阳春水的柔软细腻，甚至还稍显骨感粗糙，然而我偏偏很喜欢这双纤细的手，就和她的人一样充满了太阳般的暖意和力量，是以实在不习惯现在这样的温度。
我们俩出门在外少有不戴手套的时候，一是由于我的职业习惯，二是她男装的偏好使然。不过现在因为经常有肢体上的接触，已经逐渐减少了手套的使用。但这么凉的天，为了保暖还是很少摘下来。
“唔，老是摘掉又戴上好麻烦，干脆不戴了。”她坦然道，并下意识地蹭了蹭我的指根。
我心神一动，目光不由落在那头绮丽炫目的金发上，眼睛跟随拂过颊侧的发丝微微一弯。
得上天之宠爱，眼前人的每一分每一毫都匠心独具，只此一份，连纤长睫毛的弧度都恰到好处，淡淡的金光破开云影笼在脸上，微不可察的绒毛也是别样的动人。就连神也不能再创造出更美好的人了。
——因为这就是最好的。
一直以来我都无法选择最好的，但幸而有一天最好的选择了我。
她拉着我急匆匆地穿街走巷，方向精准步履轻捷，我还没来得及从那清丽的脸庞收回目光，好好观览周围各具特色的小商铺，就一头撞进了一大片五彩斑斓中，顿时如有跌进了染缸的错觉。
这是……
“看。”在我惊愕的空当，阿尔托莉亚放开了手，从一旁的架子上抱下来一小盆生机勃勃的多肉植物，唇角浮起淡淡的笑容，向我展示她的新发现，“是个美人呢。”
原来这么着急是因为这个吗。我端详了一番乖巧躺在白皙手心里的绿植，称赞道：“很可爱。”
白底红纹的瓷盆看起来稍显喜庆，厚厚的叶片扎在一堆像个绒球，不过我并不认得这精致小巧的品种，只能就外观给出粗略的评价。
这时我终于打量起这方予人以巨大视觉冲击的空间，墙壁和天花板上均是大面积斑斓的色块，线条奔放，画着我看不懂的毕加索风抽象图案，着实像是个光怪陆离的怪谈世界。
在这样花花绿绿的空间里高高低低的植物们摆得错落有致，不远处还有个制陶的吧台，实在是让人目不暇接，眼睛有点累。
集市上不乏琳琅满目的手工艺品店，那也正是外地人观览旅游最感兴趣的部分，我却没有料到这么一家店会是阿尔的首选，毕竟植物什么的到处都能买到，的确谈不上特产。
阿尔托莉雅倒是对植物们爱不释手，犀利的目光逡巡片刻后总能稳准狠地找出她的目标。
很难想象，一向只对食物感兴趣的骑士王能脱离开把绿色植物做成菜的想法，进行单纯的欣赏。
我欣赏不来也无甚兴趣，于是插兜站在吧台边和店主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英国来的？”年轻的店主瞥了我一眼，手里擦拭杯盏的动作不停。
“她是，我不是。”我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吧台上的小碎片，“听你的口音……埃塞俄比亚人？”
那双厚嘴唇一勾，烟气喷吐，从中溢出轻声哼笑，“怎么听出来的？”
“阿姆哈拉语也听过不少了，还不至于这点耳力都没有。”
这种毫无营养的废话一直持续到金发少女抱着一小盆走过来。
那双澄澈凛然的青碧色眸子诚恳地望着我，我很懂，这就是结账的意思——毕竟我们每次去吃烤肉和垃圾食品的时候已经上演很多次了。
离开抽象派艺术空间走在路上时她举起那个小东西，神情严肃地端详了好半天。“我挑了好半天，特意选了一盆比较像你的。”
“像我？哪点像？”我饶有兴致地问。
“说不上来……气质味道吧。”她歪着头思索着。
咦？我可没有什么喷香水的习惯啊？我纳闷，悄悄抬起袖子嗅了嗅，自然也什么都没闻到。
如果购买下这盆小东西，那么一路上我们就得分出心神来照料它，这可不像这位王的一贯作风。因此在出门后我不断地猜测阿尔托莉亚买下这个小东西是要做什么，并随着她目的明确的步伐展开想象，结果目的地却出乎我意料。
那是开罗附近很偏僻的地方，我们二人似乎与之格格不入的地带。避开好几处自以为隐秘的窥探视线后，她带着我来到了一处漏风的房子旁，蹲下身，学着猫咪“喵”了两声。
好半天，从角落里轻手轻脚地探出来一个小身影，冲着金发少女“咪咪”叫着作为回应，看见我之后犹犹豫豫地蹭着墙壁，在阿尔托莉亚柔声安慰下才跳过来，围着她转了两圈。
阿尔托莉亚掏出几块烤面饼，掰成细碎的小块，轻轻地放在地面的托盘里，伸出手地抚摸着小猫的背部。小花猫喉咙里溢出细弱的呼噜声，蹭了蹭她的手指。
半晌后，猫咪放缓了进食的速度，也不再对我设防了。
“走吧。”
“就这样？”我挑眉，试探着摸了摸猫咪的脑袋，同时扫视这家徒四壁的情形。
“这样就够了。”她抿唇道，把手里最后两块面包留下，和植物摆在一起，随后直起身。
小奶猫不舍地蹭了蹭她的裤腿，舔了舔爪子。
走出好一阵，我回过头，余光里瞥见小花猫身旁多了一个弱不禁风的小身板，他抱起了那盆多肉植物，朝这边遥遥相望。
金色的晨光透过云翳洒在街市上，周围逐渐熙熙攘攘起来，像是从一幅静态素描换到了另一幅市井画。
我想起之前买的东西，摸出灰扑扑的绒布袋子，解开细绳，摊开掌心，接住从中滑落的手镯。
触面是凹凸不平的刻绘，在阿尔托莉亚一眨不眨的注视中，我托起她的手，将古铜色的细镯戴到她手腕上，笑道：“因为觉得你戴上会很好看，所以买下来了。”
“莲花？”她低头仔细地观察着手镯。
“睡莲，据说是他们的国花。”那家店和店老板，直觉上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而且在这大街小巷遍地地摊的地方开那么雅致的店，想必很有些手段来历吧……
“那你的呢？”
我微微一顿。“那个啊……没有。毕竟我也不习惯手上戴东西嘛。”我摸了摸鼻子。
阿尔托莉亚沉默片刻，露出一丝微笑：“谢谢，我很喜欢。不过……”她执起我的手，“下次记得买一对。”
阳光穿过云层，将地上交错的影子勾勒得如此清晰。交叠紧扣的剪影逐渐融入越来越多的影子里，很快淹没于人海深处。
此时，正是旭日初升。
作者有话说第2章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