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陛下是戏精》梦画师

72、第七十二章 前世

　　在迷蒙模糊的泛黄雾霭中，宇文雍似乎来到了一处陌生的院落里。
　　他惊奇地发现，自己能看见院落里行迹匆匆往来不绝的仆婢们，可她们却对自己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视而不见。
　　宇文雍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努力张嘴，都没法发出一个音符。
　　他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一个仆婢的衣裙，却发现自己的手臂直接穿身而过，而那仆婢却毫无知觉。
　　宇文雍又惊又茫然，只能转头默默看着那精致奢华的院落。
　　不行，他不能久待在这儿，他还要去救枝枝呢！
　　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一名稳婆打扮的女子，抱着一名新出生的婴儿，出现在院落里。
　　“郎君呢？夫人已顺利产下一名女郎！”那稳婆抱着孩子，又是喜，又是忧地大声盘问身边的一位女婢。
　　宇文雍一听这稳婆的话音，顿时眉头紧锁。
　　这音调……不是洛阳雅音，而是南方世族所通用的金陵雅音啊！
　　他……怎么会突然来到晋国了？！
　　就在宇文雍惊疑不定之际，一名身着白衣大袍的俊美男子，忽然急匆匆地从院门口跑了进来。
　　他眉头俊逸而阴柔，与袁姝那妖冶妩媚的面容，竟有着五、六分相似。
　　这男子一边跑，一边高呼着：“将吾儿抱给我看看！”
　　宇文雍面色复杂地看着他直接穿过自己的身体，惊喜地抱着他刚刚出生的女儿。
　　那男子边看边咧嘴大笑，哄抱着开始啼哭不休的女儿，忽然激动地开口道：“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我袁册的女儿，当得起‘姝’之一字！”
　　“以后，便叫你袁姝吧！”
　　宇文雍听了，浑身巨颤！
　　他急急回身，大步走到那男子的旁边，不敢置信地看着，那还在襁褓里哭泣的小小面人儿。
　　袁姝……袁姝……是你吗？是你吗！
　　朕怎么会在这儿？朕又为何会看见枝枝刚出生的场面？
　　宇文雍茫然失措。
　　突然，他面前的画面急转，又变成了另一副画面。
　　只见一名身材瘦弱的美少年，将一名矮小纤柔的小小少女护在身后，拼命地用身体挡住抽打在他们两人身上的皮鞭。
　　一名高大的莽汉，正凶神恶煞地不停挥舞着手中的皮鞭，毫不留情地抽打着面前的少年郎。
　　“不要！求求你不要再打他了！不要再打他了啊！！阿兄，你快跑啊！快跑啊！！”
　　那名小小少女哭喊着露出她那张稚嫩的小脸来，却看得宇文雍心里一凛。
　　是枝枝！他绝对没有看错！虽然那少女年纪还十分幼小，但五官轮廓却已与他心爱的枝枝一模一样！
　　宇文雍看着幼小枝枝那般可怜悲怆的模样，心中勃然大怒，想要冲过去将抽打着那少年及枝枝的大汉给揍翻在地，却绝望地发现，自己依然没办法触碰到眼前画面的任何人。
　　他不能替枝枝赶走大汉，也不能带着枝枝逃命，只能痛彻心扉地眼睁睁看着枝枝和那少年被打翻在地上。
　　宇文雍捂着胸口，眼角的泪水就开始往下掉。
　　什么时候，他居然无力到，连打倒一个没甚武力的莽夫，救护自己心爱女子这事都办不到了？
　　可让宇文雍更加痛苦无助到几乎让他发疯的事情还在后面。
　　他只能眼看着面前的画面不以他意志地突然出现，又突然消散，看着袁姝在家中大母的为难折磨之下，从一名幼稚女童，逐渐绽放出自身的光华，成长为一名身姿翩然、绝色倾城的小佳人。
　　紧接着，宇文雍目光一凝。
　　因为，接下来出现的画面，就是袁姝被诱骗劫掠至幽州，接着被周勃意外掳去的画面。
　　他看着袁姝如女奴般被戴上手铐脚链，被周勃骂来骂去，又被周勃锁在一间小屋子里，没有自由，亦没有什么食物，饿得头晕眼花，只能默默地坐在暗房里，一个人凄楚地垂泪。
　　宇文雍又气又悲，走到埋头痛哭的袁姝身边，一遍又一遍地深情呼唤着她的名字，告诉她自己一直就在她的身边，还伸臂将她紧拥在怀中，亲吻着她的秀发。
　　可无论他怎么做，怎么喊，一切都是徒劳的。
　　袁姝最终，还是被周勃押着，上了一辆简陋寒酸的马车。
　　画面再次飞转，宇文雍的两手捏得“啪啪”直响。
　　他怒目而视着那骑马赶在前头的周勃，恨不得马上就将他撕成粉碎！
　　他竟然还放了这畜牲一条生路……早知如此，他当初就应该活剐了周勃！！
　　画面一下就快进到袁姝被周勃扯下马车之时。
　　宇文雍面色复杂的看着，另一名宇文雍，骑着白马赶到袁姝的身边。
　　这……不是自己和枝枝第一次相遇的情景吗？
　　宇文雍突然心里发慌，慌得心都要跳出喉咙口来。
　　他捂着胸口，两眼含泪，看着那既熟悉而又陌生的那一切。
　　“汝是何人？”
　　“民……民女，是汝南袁氏的女郎……”
　　“那为何在此？”
　　“……他……他把我掳过来的……”
　　“周勃！你竟敢掳掠良家女子献美邀宠！还不快带她回去！”
　　“你且放心，朕会让你归家去的。”
　　说完，那个陌生的宇文雍，头也不回地打马绝尘而去。
　　“不！！”宇文雍大惊之下，终于冲破了禁锢，发出了第一个声音！
　　“你不能走！不能！！”宇文雍抬腿就开始去追另一个自己，可无论他如何追赶提速，如何咆哮怒吼，那个自己，始终都没有回头。
　　没有……回头。
　　宇文雍正火在心头，突然画面又一转，他就看见周勃又带着袁姝，亲自送到了宇文斌的府上。
　　他看着袁姝绝望地被宇文斌的奴婢们扒下衣服，赤身裸体地就被按压在浴桶里被清洗一番，然后被送到宇文斌的床榻上。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可能！！”宇文雍眦目俱裂，几欲吐血，对着那猴急的宇文斌就是一番拳打脚踢，可到最后，还是只能眼看着低低哭泣着的袁姝被他那可恨的弟弟压在身下……
　　宇文雍颓然地跪倒在地上。
　　一颗又一颗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直接落入虚空里。
　　他的枝枝……怎么可能不再属于他呢？
　　紧接着，他跪倒在地上，看着自己“病逝”的消息传入长安，看着宇文斌得意洋洋地坐在龙椅上，杀光了所有的兄弟手足，也歼灭了所有的反对势力。
　　他也看着袁姝走入深宫之中，从倍受打压的小小贱妾，一直做到仅次于大皇后穆氏的“天元左皇后”，看着她杀伐果断，不择手段地打压着后宫里的所有嫔妃，将后宫里搅得是天翻地覆，乌烟瘴气，看着她含辛茹苦地生儿育女，也看着她每次都异常厌恶地应付着宇文斌。
　　那个美艳又恶毒的袁姝，即是他所陌生的枝枝，亦是他所熟悉的枝枝。
　　直到他看到袁姝因为两个宫婢背地里嚼自己的舌根，而怒极出手，利用叱奴氏打压大皇后穆氏，宇文雍这才了然。
　　枝枝她……难道？
　　后来，他看见宇文斌冷落了枝枝，并且联合那个叫庾季的人出手害死她的长兄，又间接害死她的次兄，看着得知自己死亡真相的袁姝发疯似得将自己的寝房全部毁去，看着她心死神灭，看着她萌生自绝之意。
　　最后，他看着袁姝亲手持剑斩杀了宇文斌几乎所有的孩子，看着她在暴怒与绝望中将头上的金钗，一根一根钉入宇文斌的喉咙中！
　　“这一支，是为我长兄袁康报仇的。”
　　“这一支，是为我次兄袁冠报仇的。”
　　“这最后一支，是为先帝报仇的！”
　　“……你与他相比，连提鞋都不配！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
　　宇文雍一生的泪，几乎都在袁姝迟来的告白中流尽了。
　　他面色绝望而沉痛地看着袁姝，紧紧抱着自己的牌位，走到杨坚的面前，愉悦地喝下鸩酒，然后一步一步走到宣室殿的大门前，高举着牌位，声色俱厉地痛斥着那些“归旧”贵族们。
　　“我告诉你们！你们这群人，不学习汉人的四书五经、礼仪道德，脱了那身衣服，你们就和四脚畜牲，没有任何区别！先帝在位时曾多次宣诏，要广推汉化教育，废佛还地，兴种农耕，鼓励鲜卑人与汉人通婚，可你们倒好，先帝刚走，就开始倒行逆施，无恶不作！”
　　“你们如此这般行事，那就是对先帝的忤逆不忠，就是心怀不轨！如此大胆放肆，罪当诛族！”
　　“杀！所有归旧者的全族都杀干净！！不许留下一个活口！！”
　　宇文雍就站在众人之间，高高昂头，看着袁姝说完话后毒发，从台阶上滚落下来。
　　他就这样看着她一边口吐鲜血，一边凄厉地叫喊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先帝啊！求你不要丢下枝枝，求你不要丢下枝枝一个人呐……”
　　最后，浑身脱力的宇文雍重重摔倒在袁姝的身边，和她面对着面，伸手轻轻合上她流着血泪的无光双眼。
　　“枝枝……”
　　宇文雍呢喃着，探身，闭上眼，心碎地一吻，吻在她惨白的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