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陛下是戏精》梦画师

58、第五十八章 覆灭

　　那群宫人当中，有一内侍身材高大肥硕，满脸横肉，眼眯如一条细缝。
　　他眼见着周国军队马上就要入宫了，极小的四白眼珠子一瞪，将两条袖口挽起，露出两条粗圆白胖的胳膊，阴恻恻地对周围正瑟瑟发抖的宫人们说道：“呸！老子不信这个邪了！咱们去把小皇帝的头砍下来，献与那周国皇帝，怕是不但能免去一死，还能得到些封赏呢！”
　　此话一出，那群面色煞白，神情绝望的宫人们忽地就从心里燃起一股希望来。
　　他们纷纷摩拳擦掌，瞪大了眼睛，四散开来，急匆匆地去寻那被亲父母都决然抛弃了的儿皇帝高桓了。
　　不多时，一直害怕地龟缩在假山里头的高桓，就被这群如狼似虎的恶人给从藏身地拖曳出来了。
　　高桓吓得跪趴在地上，双手抱头，一边剧烈地颤抖着，一边嚎叫，凄惨地求饶道：“不要！不要杀朕！不要！！求求你们了，求你们了！！”
　　可那些平素被贵人主子欺压惯了的卑贱宫人们，看着高桓这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竟然哭得如街边旁的丧家之犬一般可怜无助，不但没有半点怜惜，心中居然还生出不少扭曲而诡异的快感来。
　　他们越看着高桓哭得撕心裂肺，凄惨无比，心里头就越发兴奋高兴，甚至有几人已经迫不及待地上前，对年仅八岁的高桓肆意辱骂，拳打脚踢起来！
　　高桓拼命躲闪着、哀求着、痛哭着，可换来的，却是一次比一次更狠、更重的击打！
　　这群宫人们将常年欺压打骂的愤怒怨恨，统统发泄在一个年幼的孩子身上，个个都怒睁着猩红的眼睛，拼命踢打着高桓，将他拖起来狠狠扇耳光，或者直接对着他的脆弱胸膛踹去！
　　不一会儿，高桓就在他们轮番的攻击下，被打得进气少，出气多，满头满身都是鲜血，再也哼唧不出什么声音来了。
　　在弥留之际，高桓微微睁着他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悲伤地望向天上那湛蓝的天空。
　　在生命不断地流逝中，他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安静，那双已被鲜血浸润的眼睛里头，只有那一片似乎能清蓝至永远的天。
　　他眼中的光芒渐渐暗了下去，在生命的尽头，高桓，用最后一点力气，喃喃道：“愿……愿生生世世……不生……帝王家！”
　　他嘴角流着血，轻轻吐完这几个字后，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结束了他年仅八岁的悲惨人生。
　　宫人们对活活虐打死一个小孩子的行为，没有丝毫的愧疚及压抑感。
　　他们只是抓紧时间，找来刀具割下高桓的头颅，欢天喜地地捧着他的首级，就往宫门急匆匆地跑去，准备献上首级，换取天大的富贵荣华！
　　而就在高桓死去的那一瞬间，远在晋阳城东北角上，一座大山之中的飞缘寺内，龙净主持，睁开了他细长温润的双眼，露出无比悲恸的神色，双手合十，长叹道：“佛祖保佑！往生净土！”
　　他缓缓从蒲团上站起，手持金龙头锡杖，一步一步走出寮房，走到飞缘寺的主殿——大雄宝殿里去。
　　与以往安静肃穆的场景不同，此刻的大雄宝殿里头，挤满了前来避难的普通庶民百姓们。
　　他们一个个都面色惊惶惨白，衣衫褴褛，不少人连包袱都没有，拉着家里的老婆孩子和老人，就仓惶跑进了寺庙里头，跪求着龙净大师，能收留他们，救他们一命！
　　心地慈悲的龙净大和尚自然通通答应下来，还下令全寺的僧侣，一要将饭食先供应给这些难民；二要将被褥床单都献出来供应难民；三要轮流值夜，保护这群难民的安危。
　　他自己也以身作则，将寮房里所有的被褥都献出，自己的口粮也先供给着难民享用，还常常在大殿里带头值夜，亲自守护着这群可怜的百姓们。
　　今儿晚上，又是他来值夜。
　　当他刚一跨过大殿的门槛时，一个黑瘦的身影突然如一阵旋风般冲了过来！
　　那人抱住他的双膝，就开始焦急地哀嚎道：“主持大师！求您了！救救我的婆娘吧！求您了！”
　　龙净没有害怕惊讶，也没有生气厌恶，只是温柔地拍拍那黑瘦汉子的臂膀，和蔼地说道：“不必惊慌！让贫僧去看看那位女施主吧！”
　　那黑瘦汉子一听，马上胡乱地抹了两把脸上的鼻涕眼泪，拉着龙净的手，就急切地往大殿的一角跑去！
　　当龙净气喘吁吁地跑到角落外头，还没走近，便听见一阵又一阵清晰而隐忍的□□声。
　　他立刻蹙起白眉，大步往里头走去，定睛一看，只见一名穿着破烂襦衣的大肚子孕妇，正横躺在地上，不停地捂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不停地痛苦扭动着身体，脸上及鬓角处都是因剧痛而流下的热汗，下身的乌脏裤子，也被流出的血及羊水给全部打湿了。
　　“救命……救救我……好痛啊！”那孕妇开始尖叫起来，一边扯着湿漉漉的头发胡乱嚎叫着，一边坐起身子，试图从地上爬起来。
　　“女施主勿动！贫僧马上去寻几个懂接生的妇人过来！”龙净马上让那孕妇的男人按住精神及□□都濒临崩溃的孕妇，然后迅速走到大殿中央，运起丹田之气，高声问道：“殿里头可有懂接生的妇人？这儿有一孕妇临产了！”
　　随着龙净地不断呼号，终于有两名年纪颇大的老妇人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其中一位牙齿都快掉光的白发老人，眯着眼，对龙净说道：“老媪我以前就是管接生的。那孕妇在哪里？”
　　龙净赶紧扶着这两位老媪走到那不停撕打着丈夫的孕妇那儿，说道：“就是她了。”
　　“嗯……”老媪慢慢趴下，皱着一张老脸观察了片刻，就连连高喊道：“不行啊！不行啊！太暗了，看不见啊！”
　　龙净一听，也知道此时人命关天，不能再拖延了。
　　他马上召集了几名年轻僧人，冷静地命令道：“大家把袈裟脱下来，将产妇围在里头，再拿些长明供佛灯来，为接生妇人照明！”
　　他周边的僧人一听，顿时就义正言辞地反对道：“佛门净地，能容纳妇人产子这等污秽血腥之事，已经是对佛菩萨的大为不敬了！如何还能将供诸佛菩萨的长明信灯，给这般卑贱的妇人照明呢？此事万不可为啊！“
　　龙净听罢，立刻双手合十，悲天悯人地说道：“那贫僧问你们，佛是谁？佛又在哪里？你们必须明白，一旦我们剃度出家后，众生的苦难，既是我们自己的苦难啊！比丘两百五十条大戒，皆可方便行事，唯见死不救这一点，是万不可为啊！”
　　其余众僧被龙净说服，纷纷羞愧地垂下头来，双手合十，认真忏悔道：“是我（们）的不是，我（们）马上就准备妥当！”
　　于是，在飞缘寺众多僧侣的全力帮助下，在日落之时，一名健壮的男婴呱呱落地，他嘹亮的啼哭声响彻整个大雄宝殿，也激荡在每一个大殿人们的心里头。
　　那些神色或绝望，或麻木的穷苦百姓们，听着那一声接着一声的婴儿哭泣声，心里头的希望，也一点一点地从干涸的心田里，慢慢地破土而出，渐渐充斥满整个心房。
　　他们黑瘦的面孔上，渐渐有了眼泪，亦有了笑容。
　　孩子的父亲特别感动，抓着龙净的袖口不停地鞠躬道谢，还挨个儿给寺里每一位僧人叩头致谢。
　　那些僧人们脸都红了，都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拉起那黑瘦汉子，坚决不肯接受他的道谢礼拜。
　　龙净恐怕是这大殿里头，最开心的人了。
　　他满心欢喜地露出慈爱的笑容，激动地捋了又捋自个儿的胡须，最后双手合十，感叹道：“菩萨保佑啊！”
　　“龙净大师！龙净大师！求您给孩子取个名儿吧！”那黑瘦汉子抱着自己新鲜出炉的宝贝儿子，笑得合不拢嘴，急忙对龙净恳求道。
　　龙净神色微敛，举目四望，最后郑重地对那黑瘦汉子说道：“这孩子是在寺庙里出生的，与佛有大因缘啊！贫僧只希望他能一生顺遂平安，如此……便取名为佛佑吧！愿佛陀不但能护佑他平安无事，亦能护佑我们所有人，都平安无事！”
　　在孩子父亲的连声道谢中，龙净表情凝重地抬首望向殿门外头，心里还惦记着那晋阳城里头，还来不及逃出去的芸芸众生。
　　而在晋阳城里头，已经将守城的五万齐兵追剿地差不多的周国大军，已顺利地抵达新宫门外。
　　宇文雍骑着宝马直接冲了进去，沿着四处都被打砸一空的御道奔跑着，没过多久，就来到了晋阳新宫的主殿——金华殿门外。
　　他下了马，沉着脸盯着那恢宏奢华的大殿外门看了好一会儿，才屏气大步跨进了殿门。
　　一直紧跟着他后面的宇文宪也马上翻身下马，走进了大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