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陛下是戏精》梦画师

45、第四十五章 始乱

　　齐国的支柱，有着“天上明月”之称的斛律氏兄弟俩，带着一大家子投奔周国的消息，就在他们出逃后的几日后，迅速在齐国上下爆炸似的传播开来。
　　惊闻这个又如天崩地裂的坏消息的齐国人，不论是男女老少，还是贵族庶民，都纷纷赶至邺城铜雀台附近的左丞相府前，想要一探虚实。
　　结果不论是谁，冲到已经被大火烧成焦土的左丞相府门前，望着一大片断壁残垣，都惊得面面相觑，默然无语。
　　当早已荡然无存的府门前，围拢了一大批密密麻麻、各式各样的人后，不知是谁起了头，大喝一声：“天亡齐也！天亡吾也！”然后大家都通通跪地，捶胸顿足地痛哭起来。
　　完了！一切都完了！就连齐国那永不坠落的明月，都毅然离开了家乡，不愿再留下来，那这个国家，还有什么盼头？还有什么希望啊！
　　都完了啊……
　　整个铜雀台下，哭声震天，哀嚎遍野。
　　就在大家都哭得撕心裂肺，甚至还有不少人冲进残府里，以头撞柱，不肯苟活于世之时，一辆通身没有半点装饰的朴素马车，静悄悄地停留在铜雀台下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头。
　　此刻，天刚蒙蒙亮，外头还依旧寒冷刺骨，积雪遍地。
　　一只葱白如琼玉的手，掀起了那粗布做成的车窗帘子。
　　“殿下……”赶车的车夫，心下担忧，情不自禁地呼唤一声。
　　他头上戴着一顶大大的蓑笠，将整张脸都遮掩下大半，让人看不清他的长相，更别说他此刻的神情了。
　　一个墨发披散，面容憔悴而绝丽殊胜的男子，掀开窗帘，匆匆瞟了一眼，那已烧成一片废墟的左丞相府，又马上转过头去，不再细看。
　　他的头发随着他扭头的动作垂落下来，恰好遮住了他那莹白如玉的脸颊。从车窗外看去，只能看见他长而浓密卷翘的黑色睫毛，以及高挺秀气的鼻梁。
　　他又垂首，墨发全掩。
　　这下，就连他那炫目迷人的侧面，都完全看不见了。
　　“走吧，回去吧。”
　　那男子似乎是脱力一般，有气无力地下令道，但那声音，却依旧清醇悦耳，令闻者心神荡漾。
　　“诺！”马车夫应了声，干脆地提鞭打马，又驾着马车，掉头匆匆离去了。
　　而此刻，在晋阳新宫里头，高坐在龙椅之上的齐国皇帝高纬，正面色灰败地歪坐着。
　　他容貌白皙俊美，只不过由于常年的纵情声色而显得略微浮肿，穿着黑色金龙纹朝服的高大身躯此刻亦蜷缩一团，眼神慌乱地看着龙椅下，六神无主地诸多朝臣，憋红了脸后，不喜说话的他终于忍不住结结巴巴地吼了一嗓子：“你……你们都……都快说……说话啊！！”
　　可底下的那些被高纬一手提拔上来的群臣们，除了惯会溜须拍马，阿谀奉承，说起高纬的好话来那是滔滔不绝，犹如大江东去，可一要他们要认真出力干活，想法献策之时，他们就通通哑火，舌头都变没了。
　　高纬压着火，等了半天，都没一个人开口说话，甚至不少人都垂下头来，默默地往后头退了又退，挪了又挪，这些小动作哪里能瞒的住高坐在龙椅上的高纬？
　　他直接将脚下的金履鞋脱了下来，站起身子往那退后的大臣处一扔，指着他们，大骂道：“竟……竟然还……还想跑！跑！来……来人啊！把他们都押下去！腰斩！”
　　随着高纬的一声令下，晋阳新宫里头的禁军们立刻带着长刀冲进大殿，将不少还在歇斯底里地拼命反抗或者求饶的众多大臣们，都反剪了双臂，拖了出去。
　　不多时，大殿外头，就传来一声声惨绝人寰地受刑叫声，以及不少痛骂高纬是昏君败类的叫喊声。
　　高纬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光着一只脚，又反身坐回了龙椅上，两眼往下一扫，随意点了其中一个看起来还挺镇静的官员，不耐烦地吼道：“你！说！”
　　那人还真有两把刷子，手持玉笏，踏着稳当的步伐就走出来，动作沉稳地躬身一揖，眉眼肃穆地说道：“臣认为，此刻，一要安抚民心，不可动摇国本。二要迅速找到能替代罪人斛律光的有力战将，驻守西边国境。否则，周国得了那极为熟悉齐国布防的斛律光，说不定马上就要挥师东进，破我国门啊！”
　　高纬一听那周国可能就要攻打进来了，顿时一屁股从龙椅上摔跌下来，又惊又怕地大喊道：“快……快逃……快跑啊！”
　　“陛下不必惊慌！”就在满朝文武，都被高纬这般可笑的模样惊呆之时，盲人右相祖珽，施然拖曳着长长的袍摆，走了出来。
　　他凭声音找到高纬所在的地方，将清瘦矮小的身子挺得笔直，恭敬地一揖，然后才开口说道：“陛下！臣附议！陛下此刻要立即起复兰陵郡王高肃，让他带领大军立刻奔赴西线！同时……”
　　祖珽原本肃穆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干瘪的嘴唇，大声吐出一句话来：“同时，陛下要处决斛律光之子，梁州都督斛律武都以及义其妻宁公主，震我天威，以儆效尤！”
　　高纬听了右丞相祖珽的这番话，这才如吃了定心丸一般，抹抹鬓角的虚汗，一个挺身从地上跳了起来。
　　他理理头上的冕冠，又拍拍衣袖，两手微微掀起袍角，缓缓坐回到龙椅上。
　　“那……就依右丞相的话，快将诏书送上来，朕好盖章。”
　　高纬心病去了大半，就连说话也顺溜多了。
　　“臣等谨遵圣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们见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心里头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纷纷下跪，口呼万岁。
　　“行了！都散了吧！”高纬心里头还惦记着淑妃冯小怜暗示他的新花样，哪里还将斛律氏兄弟叛变的事情放在心上？大袖一挥，就急不可耐地跑出殿门了。
　　祖珽有了高纬的圣意在手，首先想的，不是马上去高肃高长恭府里头，宣诏让他早日领兵起复，而是先亲自率了足足有万人之多的精兵军队，连夜奔赴梁州，将正准备逃跑的斛律武都及义宁公主，以及斛律武都的一众嫡子庶子们全都乱箭射死，然后再一把火，将整个梁州都督府，烧得干干净净。
　　而另一头的斛律光等一行人，早就在祖珽费劲心机地铲除异己之时，就奔赴至了齐国洛州与周国蒲州交接处。
　　这行装扮低调的车队一进入洛州，就被闻讯赶来的周国暗卫们保护起来，顺顺利利地在一个天气清寒的早晨，踏入了周国的边境。
　　而从周国蒲州，前往京都长安，紧赶慢赶，也需要五至七日。好在已经进入了周国境内，不需要逃命似的往前头赶路了。
　　斛律光刚进蒲州，就被得了宇文雍口谕指示的蒲州都督王狸，带着儿子们给热情地迎下了马，一路虚扶着进了蒲州都督府里头。
　　王狸的妻子洪氏也带着几名媳妇，恭恭敬敬地立在马车一旁，将马车里头的卢氏及斛律氏迎了下来，簇拥着送进了都督府里头。
　　而阿珠及斛律羡等人，也被王狸所带来的亲眷们团团围住，敲锣打鼓，载歌载舞地欢送至蒲州都督府里头了。
　　猝不及防受到如此热切欢迎的斛律光等人：“……”
　　斛律光直到被王狸扶进了都督府里头，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已经进了周国，再也回不去了。
　　虽然那儿皇帝高纬实在是太过昏庸不仁，不配为君，可齐国的百姓……
　　可齐国的百姓，他斛律光终究是负了他们啊！！
　　斛律光思及此，心中郁郁寡欢，在王狸为他专门准备的欢迎宴上头，面色沉痛，久久不能言语。
　　王狸虽貌不惊人，身形矮小，但人却聪颖绝顶，机敏远超常人。
　　他见斛律光虽已抛弃齐国的皇帝，但心中却还舍不下齐国的种种，两眼一转溜，抚着山羊小胡子，就想明白了这斛律光的心结所在。
　　王狸果断地双手持起酒樽，大步走到斛律光的面前，举起酒樽，问他道：“大人为何愁眉不展？是否还惦记着齐国的百姓安危啊？”
　　斛律光虽在打起仗来狡滑多变，手段残忍绝不留情，但在某些事情上，却坦荡到让王狸也为他的出言无状而捏一把冷汗。
　　他坦然地看着王狸，果断回复道：“某虽被齐国皇帝所猜忌谋害，但齐国百姓待某不薄！某如此就离开了齐国，有朝一日若还要某持刀残杀齐国的百姓，某是万万做不到的！”
　　王狸闻言，长叹一声，对斛律光劝慰道：“大人不必如此担忧啊！如今大人已决意效忠我大周的皇帝，若要保护齐国百姓免遭无妄屠戮，就更要忠心与陛下，让他能看在您的面子上，能够在攻打齐国之时，对无辜百姓，手下留情啊！！”
　　斛律光闷不吭声地听完了王狸的话，拿起酒樽，将里头的酒一口气喝光后，才缓缓点点头。
　　而坐在兄长旁边的斛律羡，则没有那么伤感多愁。
　　他该吃吃，该喝喝，只是一直留心观察着这身材矮小的蒲州都督王狸。
　　斛律羡听了这王狸说的话，嗤笑一声，拿起食箸又夹了一块蒸羊肉片放进嘴里，美滋滋地咀嚼起来。
　　他眯着眼慢慢吞下那味道极鲜美的羊肉片，脑海里却在想着，这蒲州都督，还真是个妙人啊！
　　不管阿兄如何表现，只苦口婆心地劝他效忠周国皇帝，不是妙人，还能是什么？
　　不过……能派这王狸迎接他们斛律家的周国皇帝……怕也是个妙人啊！
　　斛律羡想着，又拿起案几上的酒樽，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