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陛下是戏精》梦画师

13、第十三章 夜话

　　六月长安，花开玉艳，落英缤纷。

　　经过了一个白天的艳阳高照，是夜，凉风习习，以往热闹非凡的长安西街夜市，却陷入一片死寂。

　　商铺们纷纷关门歇业，平头百姓们也早早就躲进家中，将门栓得紧紧地，搂着老婆孩子，就上榻闭眼睡觉。

　　时不时地，在空旷寂静的西街街道上，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以及兵器摩擦的金鸣声。

　　那些可怜的百姓们只能一家子紧紧抱在一团，哆嗦着，将薄而破烂的毯子蒙到头上，双手合十不住地祈祷着，待新皇登基之后，朝廷能够安定下来，国家的局势也不再动荡不安，自己一家老小，也能继续活命。

　　是的，五日前，柳同三司柳大人突然带着一批北伐精兵回了长安，还带回了陛下……啊不，是先帝“病逝”的惊天坏消息！

　　由此，整个大周国就开始陷入你争我斗的混乱局势之中了。

　　就在这天深夜里，东市中一间古朴阔大的官家大宅内，一簇火光骤然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两个人，一个年长一个轻少，一前一后地往宅府花园中的一处暗角悄悄走去。

　　待这两人转进了暗角，那年长之人抬手一拧镶嵌在暗角处的一个小小的壁环，接着便听见“吱呀——”一声嘈杂刺耳的沉声，暗角下的石板立即从两边打开，一个黝黑的方形洞口，出现在这两人面前。

　　那年长之人手提着幽黄的灯笼，毫不犹豫地伸腿踏进了方洞里头。

　　很快，他整个人便慢慢沿着里头的台阶，走了下去。

　　紧跟在他身后的年轻人亦立刻走了下去。

　　不久，这两人便下完了台阶，顺着逼仄矮小的暗道，一路走到一间暗室门口。

　　年长之人迅速叩响了暗门，先是三次急促的敲击，接着，是两下轻缓的敲击。

　　“吱——”暗门很快就从里头被打开，一个白面蓄须，龙眼阔嘴的高大男子，着一身黑色长袍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那人眼光闪闪，看着年长之人双手微微一揖：“柳大人！”

　　原来，那年长的带路之人，就是大周的有名的文臣，大宗伯柳敏，亦是柳昂的父亲。

　　那跟在柳敏身后的，自然就是柳昂无疑了。

　　只见这柳敏约莫四十来岁，长须飘飘，眉眼精神而儒雅温润。

　　他面目舒展，笑容可掬地拱手回礼道：“杨将军不必客气！”

　　杨坚立即让开身子，让柳敏柳昂父子进到暗室里头。

　　进了这暗室里头，柳氏父子一眼就看见还有一个身材颀长的阔面大眼的中年男子，着一身褐色大袍，安坐在石凳之上。

　　那人一见柳敏柳昂走了进来，旋即起身，爽朗地一拱手，声音亮如洪钟：“柳大人！”

　　“御史大人不必多礼！”柳敏立刻迎了上去，扶住李昞的手臂，将他送回到石凳上。

　　待杨坚关好了暗门，四人都坐到了石凳之上，柳敏的面色才沉了下去。

　　“陛下传与两位大人的亲笔密信，不知两位可看到了？”柳敏双手扶住膝头，肃声问道。

　　对面的杨坚及李昞俱是面色一凛。

　　“没想到太后竟然和卫王勾结在一起，意欲谋反！”李昞先开口，语气冰凉地吓人。

　　杨坚也点点头，一双大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直散发着重重杀气。

　　“唉！”柳敏深深一叹，转头对着儿子柳昂说道：“你将陛下的旨意，再当着两位大人的面，好好说一遍！”

　　柳昂立即起身，先是恭敬地拱手作揖，然后才站直了腰板，开始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细细道出。

　　待柳昂讲到伊娄氏在陛下的醒酒汤里下了剧毒时，就连杨坚与李昞这等久经世事的朝堂老油子，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柳昂微微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若非陛下的姬妾一直坚持为陛下试毒，先尝了一口药汤，赶紧告诉陛下这醒酒汤有问题，恐怕，依着伊娄嬷嬷是由太后指派过来的缘由，那毒药早就进了陛下的口中了！”

　　杨坚与李昞听到此处，才微微舒了一口气。

　　“后来陛下龙颜大怒，将伊娄氏及所有太后派来的宫婢全部都交与暗卫严刑拷打，这才逼问出了这谋反一事，否则，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太后居然能狠毒到如斯程度！”柳昂最后总结道。

　　杨坚蹙眉问道：“那陛下还有何指示？”

　　柳昂看了一眼自己的耶耶，又回首，郑重地说道：“陛下虽未明说，但依着他杀伐果决的性子，恐怕是不会原谅太后与卫王的。”

　　杨坚眉头松开，冷笑一声：“背主谋上，死有余辜！”

　　李昞十分赞同杨坚的话，何况这两人都娶了独孤家的女郎，算是姻亲，在许多事情上也会站在一边。

　　柳敏见时间也不早了，就严肃地开口道：“十日后，那卫王便会于太极殿登基。到时候，两位大柱国将军，可要做好迎接陛下归来的准备啊！”

　　“陛下怎么会在那天回来？”杨坚与李昞震惊万分，竟然异口同声地惊呼出来！

　　柳敏两眼一眯，压低了声音，沉重地说道：“陛下在带兵回长安的路上，突然遇到山崩！若不是被他身边的那个试毒姬妾拼死相救，替陛下挡住了落石，陛下恐怕就……”柳敏摇摇头，又说道：“如今陛下改道通州回京，时间拖长了，怕是正好要撞上卫王登基的那天！”

　　杨坚却抬头纵声长笑，随即一捋下巴的短须，眼睛里射出锐利雪亮的精光！

　　“善！大善啊！我倒要看看，那懦弱无能的卫王，看见陛下好生生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会是个什么表情！”杨坚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李昞则一拱手，豪气冲天地说道：“大宗伯不必担心！我与杨大人必会带着关陇六镇的全部将领，恭迎陛下的到来！”

　　柳敏这才完全松了口气，起身对着两位柱国深深一揖：“如此……柳某人便谢过两位大人了！”

　　柳昂也跟在耶耶的身后，躬身做揖。

　　杨坚与李昞一人虚扶起对面的一人，笑着说道：“此乃身为臣子的份内之事！柳大人无需多谢！”

　　杨坚眼瞅着时候不早了，转头看了一眼李昞，便拉着他主动开口告辞。

　　柳敏则带着儿子柳昂亲自送他们，直到他们钻出了暗道的另一处出口，目送着杨坚与李昞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了，才回身沿着原路返回。

　　待柳敏与柳昂出了暗道口，重新走在花园的长廊里时，柳敏突然低声问儿子道：“陛下身边的那个宠姬，果真是高劲从晋国掳过来的吗？”

　　“千真万确。陛下其实也派人去查探了一番。”柳昂也压低嗓子回复道，“此女乃是汝南袁氏出身的嫡女，陛下待她爱宠深重。而此女又多次相救陛下于危急之中，恐怕日后会成为后宫中的第一人呐！”

　　柳敏抚须，微微颔首。

　　“走！我们再去看看那高劲！”柳敏忽然话锋一转，不待柳昂出言拒绝，便拉着儿子，又往柳府的地牢去了。

　　而刚出柳府没多久的杨坚与李昞两人，在并肩骑马默默奔驰了一段时间后，杨坚突然勒马，沉声对李昞说道：“李大人，我看阿玥那丫头，还是别进宫了。”

　　李昞也赶紧勒马止步。

　　他听了杨坚的话，虎目微微一眯，随即开口说道：“我与夫人都未想过让阿玥进宫，毕竟独孤家已经出了一个皇后了。但理国夫人，似乎并不这样想。”

　　理国夫人就是杨坚的爱妻独孤伽罗的生母，出身于清河崔氏。

　　而这理国夫人亦是独孤玥的生母。

　　“理国夫人若是想让阿玥进宫被陛下冷落一辈子，大可以将她往宫里头送。”杨坚话音刚落，便策马又往前奔去！

　　他刚跑出没多远，李昞就追了上来，直接将马横到杨坚的面前，盯着他，缓缓开口道：“为何如此这般说？难道陛下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了么？”

　　杨坚来回摇头，嗤笑道：“如若陛下真要为了江山永固，早就求娶突厥木杆可汗的女儿了，哪里还会独身到如今才得了一个姬妾在身边伺候？不说那女子多次舍命相救陛下，让陛下对她情意深重，就说独孤家已嫁了三个女儿与大周的皇公贵族，若是再将女儿嫁进皇宫里头……”

　　杨坚扬鞭一指皇宫的方向，咄咄逼人地说道：“陛下难道不会觉得独孤家的心，太大了一些吗？大周这么多贵女，难道还非要你独孤家的女郎不可吗？”

　　李昞默然。

　　“罢了。待陛下带着他的爱姬回了长安，理国夫人她，应该就会死心了。”

　　杨坚摇摇头，双手一抱拳，干脆利落地说道：“时候不早了，杨某告辞！”

　　话尽，他迅速扬鞭催马，绕过了李昞的马匹，直接往自家的府邸奔去。

　　李昞一直看着杨坚远去的背影。待那高大的身影与那黑夜彻底融为一体，再也分辨不出他的身形后，李昞突然也嗤笑了一声，笑骂道：“就你心里明白！”

　　随即，也掉转马头，迎着清爽的夜风，往自家而去。